第95章 不眠夜【二】
“你說那條蛇化蛟了嗎?”盛昭說罷, 側臉看着窗外,蛇雖然冷漠無情,但它能化蛟的造化是盛昭給的。
不管是魔道還是修道, 有恩就得報可是鐵律, 誰也不想雷劫之際因未還的因果而被劈得魂飛魂散。
盛昭從出萬蠱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籌謀到今時今日, 郁安易定定看着盛昭的笑眸,對他的笑意不寒而栗。
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跟天道之子的差距有多大。
他永遠也及不上盛昭。
盛昭:“怎麽不說話?”
郁安易深吸一口氣:“五日足矣。”
而如今,已經過了六七日了。
郁安易:“你怎麽知曉它是明日來?”
盛昭:“因為這個。”
盛昭驟然擡手碎裂手中茶盞杯, 聲音如雷震耳,叫郁安易霎時警惕地起身。
盛昭下一刻就蹲下身去碰碎裂的瓷片, 而同時,門外聽見動靜的侍女跟魔族們魚貫而入。
“嘶——”盛昭就好似被他們的動靜吓到了, 一不小心被鋒利的碎片劃傷了手。
他捧着受傷流血的指腹,輕輕吹了口氣:“疼。”
侍女連忙趕過來瞧, 只流了一點血, 她頓時松了一口氣:“無礙,只是小傷,我這就叫人來幫您處理傷口。”
“來人,将地上的瓷片打掃幹淨。”
Advertisement
盛昭擡手,“不用, 小傷而已。”
“都怪我一個不小心将茶盞摔到地上了,你們也是,怎麽弄出這麽大的陣仗。”盛昭将流血的指腹含進嘴裏, 舔幹淨血液。
侍女:“事關您的安危, 茲事體大。”
有魔族禀報:“魔尊正在趕來的路上。”
侍女冷聲:“誰讓你私下上報的?!”
魔族為難道:“魔後是仙尊的弟子, 這兩日為了以防修真界報複, 尊上讓我們時刻注意魔後的安危,一旦出事,第一時間就要禀告給尊上。”
侍女:“我怎麽不知道此事?”
盛昭眼神閃爍,侍女已經被他收賣了,任何事都是第一時間以他的意志為主,而裴戚晏沒将此事告知侍女,卻告訴了這些魔族侍衛,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不,不應當。
而是在裴戚晏來看,一個護不了主的侍女太過無用而已。
盛昭擡手制止:“好了,阿晏擔心是應該的,你們先下去罷。”
侍女眼神隐晦地看了一眼盛昭,裏頭是不易察覺的擔憂,盛昭對她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擔心。
所有人都退下後。
盛昭看向還不明白他想做什麽的郁安易,舉起了受傷的那只手,拿出一個新的玉盒。
郁安易眼睜睜看着盛昭從裏拿出一個細小的蟲蛹,塞入手上的傷口裏,蟲蛹觸血即動,爬入盛昭的身體內部。
他眼神詫異,沒料到盛昭對自己也如此心狠。
盛昭:“它可以讓那條蛇,不,那條蛟來尋我。”
郁安易不知哪來的怒火:“有必要嗎?不疼嗎?萬一它永遠留在你的體內,那該如何?”
盛昭笑得恣意:“不如何,大不了一起去死。”
郁安易被盛昭震懾地一時說不出話,等他足夠了解盛昭,郁安易才知照玉只是一層最簡單的僞裝。
而盛昭,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依舊神秘,強大,卻更加得肆意妄為,他不在乎生死,只在乎自己游玩得高不高興。
這種飼虎的危險感令郁安易刺激得心髒狂跳。
盛昭站起身:“你還不走嗎?他應該快來了。”
“我可不敢保證,讓他瞧見你我獨處一室,他會不會殺了你。”
郁安易強制安撫住激烈的情緒,他冷靜下來,轉身就走。
盛昭笑了笑,慢條斯理地撒了藥味很重的藥粉,用白布将傷口綁緊,最後一絲痕跡也被掩住。
等裴戚晏到時,先是被濃郁的藥味吓到,再看見被白布完全掩蓋的細小傷口時,頓時松下一口氣。
盛昭好笑:“怎麽自己吓自己。”
裴戚晏捧着盛昭的手,輕輕吻在白布上:“**後可得小心一些。”
盛昭笑得明媚:“好。”
裴戚晏:“哥哥怎麽會到這來?”
盛昭:“我們人族婚嫁有一個古往今來一直在執行的禮儀,嫁者要待在娘家等娶者大婚之日來相迎。”
“明日即是大婚,我身不在修真界,小鎮又是我們二人的家,索性今晚就宿在這,等你明日一早來接我回去。”
盛昭蹙着眉,細細說明白給裴戚晏聽。
大婚的事從頭到尾都是裴戚晏忙着,他一開始顧忌着哥哥是被他逼迫的,半分事都不敢開口同盛昭商議,後來哥哥跟他說開後,裴戚晏也不想去拿零碎的事讓哥哥跟他一起煩心。
他将所有事情都擔着,哥哥只需要等着他來娶就好了。
所以,當裴戚晏聽見盛昭的這番話時,他是高興的,因為哥哥也一直在關心着。
裴戚晏雙眼有些酸澀,他深吸一口氣,低聲道:“好,我都聽哥哥的。”
盛昭輕嘆:“這些日子你一直在忙,卻從沒跟我說過你在忙哪些事,除了嫁衣是我選的,其餘都是你來處理。”
“就好像,這婚契是你一人就能結的。”
裴戚晏被盛昭指責的手足無措,他連忙解釋:“不是的,我是怕哥哥厭煩。”
直到親身經歷,裴戚晏才知此事到底有多繁瑣,因為盛昭,裴戚晏再瑣碎都甘願親手去做。
可他害怕從盛昭面上看見“不耐煩”的情緒。
裴戚晏寧願自己一頭熱,也不想去知道從頭到尾都只有他一個人一頭熱。
盛昭抓着裴戚晏的衣領,踮起腳去摸了摸裴戚晏的發頂,無奈地失笑:“胡思亂想什麽呢?”
因為他們二人的身高差,這個動作在外人看來雖然滑稽,但裴戚晏卻再一次感受到他作為晏七時盛昭對他的溫柔。
他抱起盛昭,讓盛昭不需要踮着腳就能碰到他的頭。
“那我帶哥哥去看看魔宮的布置?”
“好啊。”
魔氣浮在裴戚晏周遭,他牽着盛昭的手,他們一起踏上魔氣,一層一層往魔宮高處走。
裴戚晏低聲道:“那是我參照了人間婚嫁時的場景——”
盛昭挑眉打斷:“參照?你還背着我去喝別人的喜酒了?”
裴戚晏:“哥哥我沒有,我只是在一旁看了一眼。”
“我學着他們買了紅綢挂滿了整個魔宮。”
他們站在半空中,盛昭入目之處全是一片血紅,一點都不像往日死氣沉沉的魔宮。
喜慶極了。
盛昭好笑:“還有呢?”
裴戚晏低聲:“我本來還想為哥哥去尋花轎的,可是那是女子做的,男子騎得都是高大的白馬。”
“我們魔界沒有這種東西,我就為你尋了頭骨龍。”裴戚晏指向遙遠的天際邊。
灰白色的巨大骨龍飛在高高在上的空中,它跟烏雲融為一體,只有空無一物的眼眶會偶爾閃過紅光,叫人察覺到天際邊的烏雲裏有什麽東西。
裴戚晏忐忑道:“哥哥不用怕,它很乖的。”
盛昭眉眼都染上笑意,“怕是你把它打服了罷,那條骨龍看着可不太情願。”
裴戚晏低咳兩聲。
盛昭突然問:“受傷了嗎?”
裴戚晏揚眉:“我怎麽會被區區一條骨龍傷着?”
盛昭笑:“好好好,我的阿晏最厲害了。”
“那裏是酒窖,裏頭存着招待賓客的好酒。”裴戚晏帶着盛昭落到地面上,酒窖建在地面之下,有些冷,他給哥哥披了件衣裳,才敢帶人下去。
一進去就是濃烈香醇的酒香味。
裴戚晏熟門熟路地走到最裏頭單獨擺着的一個玉酒壇子前:“那是我們明日要喝的交杯酒。”
“怕哥哥喝不來,這壇酒并不烈。”
盛昭好奇地問:“我嘗嘗?”
裴戚晏将本就放在酒窖裏的金樽酒杯拿來,給盛昭倒了一杯,盛昭抿了抿,眼睛一亮:“是甜的。”
盛昭又喝了一口,不等裴戚晏說話,就将金樽杯抵在裴戚晏唇邊,笑盈盈地示意裴戚晏也嘗嘗。
他的眼尾跟頰面都被酒氣熏得泛粉,醉醺醺地酡紅一片,眉目含春地看着裴戚晏,杯中的酒還是他喝過的。
裴戚晏腦子“轟”地一聲,暈乎乎地就着盛昭的手喝完了杯中酒。
裴戚晏輕聲問:“哥哥還想跟我去看嗎?”
盛昭雙眸亮晶晶的,點點頭:“想。”
裴戚晏的心都被這一幕軟化了。
踩着屍山血海爬上來的魔尊在這一刻,也跟凡人沒什麽不同。
裴戚晏帶着盛昭去瞧了請柬、婚房、備好的婚契……
所有的一切都是裴戚晏一點點準備的,他原本什麽都不會,但他願意為盛昭填補這一方面的空白。
差不多瞧完後,盛昭也已經醉得差不多了。
盛昭的酒量一點都沒出裴戚晏的意料之外,他無奈地将盛昭送回了寝殿,守着盛昭睡着後,裴戚晏又去檢查了一遍,才回自己的主殿。
他像個毛頭小子般,心急如焚地等待明日的到來,一點睡意都沒有。
今夜,是個不眠夜。
作者有話要說:
斷更的我有多快樂,趕榜的我就有多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