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開殺戒也無所謂,他要奪取長生不老丸! (2)
步伐變緩、逐漸落後,一路默默向前的黃沙,不由自主地頻頻停下、回望。如果只是體力流失還算小問題,黃沙就擔心,那幾名前團員們是“時候到了”,看看他們現在這個又累又殘的隊伍,根本禁不起任何攻擊。
“漢斯……你注意到了嗎?”
一拐、一拐地前進,娜塔麗亞也不知道自己朝哪個方向走,只不過管彤的透明蝴蝶仍在飄散着幽幽冷冷的藍光,所有人幾乎是本能地向着光源前進,就算前方是地獄,只怕他們也不會回頭了。
“不要緊張,我來處理,你帶他們繼續往前走。”略喘了口氣,抹了抹臉上分不清因為疼痛還是緊張而布滿的冷汗,漢斯·貝格曼一瘸、一瘸地踱向游樂祺。
打從那些不明生物在裂縫邊緣攻擊他們時,漢斯就留意到這名臉色蒼白又骨瘦如柴的男子。打從一開始,他鷹隼似異常銳利的目光,就令這名探險家印象深刻,看似消瘦、病氣的外貌,面對危險時卻冷靜、勇敢。
他僅憑一柄小小的手術刀,就輕易地切斷不明生物的喉嚨,手法果斷俐落,漢斯相信,如果那幾名穿着黑色鬥篷的男子出現異狀,游樂祺也能迅速解決他們。
游樂祺則是一路看着管彤泛藍光的透明蝴蝶,半死不活地停在路邊,散發着微弱光芒,有一下沒一下的拍動翅膀,像失去電源的路燈一樣,能指引方向,但看起來就令人不爽。
“管彤,你沒事吧?”
游樂祺皺起俊眉地上下打量着對方,經過這一番折騰,相信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所以分辨不出管彤是單純的疲累,還是施法過度的狼狽?
“嗯?我會有什麽事?”狐疑地回望着游樂祺,管彤習慣性地替對方整理、整理衣襟,順道檢查“月亮之山”是不是穩妥地佩挂在他胸前。
還沒弄清楚“隧道”是不是真的能死而複生之前,游樂祺還得倚靠這枚金剛石保命,這混蛋識相就小心藏好。
“你那些蝴蝶,靠的是你的法力,現在這種半死不活的樣子,不是你的法力不濟,就是你受傷了。”
指了指路邊停着的透明蝴蝶,別人也許看不出來,但游樂祺跟管彤出雙入對這麽多年,哪裏會不明白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不舒服、支撐不住就別逞強了,這裏沒有獸醫,管彤要真倒下了,游樂祺自問自己沒本事救他。
“別擔心,那不是我的問題,而是這裏始終有股力量在幹擾,無傷大雅的法術不被影響,可是有殺傷力的施展不開,那些蝴蝶畢竟有攻擊性,最多也只能這樣了。”
潇灑地聳了聳肩,管彤一開始也會擔心自己法力受損,怕無法自保更救不了游樂祺,後來試探了幾次,幹擾他的力量似乎沒有敵意,只是确保他不能傷害其他人,這點管彤能接受,不少地方都有這樣子的結界,就像他的老家,空狐族的領地,誰想在那裏動歪腦筋,結果就是一個死字。
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游樂祺也只是随口問問,牽扯上法力這種事,他們誰也幫不上忙,既然管彤說沒事,那就相信他沒事。
随着那些虛弱的蝴蝶又多邁了兩步,游樂祺不由自主的挑高半邊俊眉。
漢斯刻意放緩腳步走到他身邊,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他一直以為洋人總是直來直往,看來全是刻板印象,不管哪個人種,婆媽起來一樣猶豫不決、拖泥帶水。
“游先生,對吧?有事想跟你商量……”
刻意地壓低音量,漢斯眼神閃爍,畢竟不是多光彩的事情,只因為“懷疑”,他就想拜托萍水相逢的朋友替他們冒險,甚至希望他犯法、殺人,這若發生在平時,漢斯·貝格曼怎麽可能做得出來?
“幹嘛鬼鬼祟祟,想做壞事?”本來只是随口開個玩笑,誰知道漢斯·貝格曼真的神情大變,游樂祺微擰起俊眉地看向管彤,他們就剩這麽幾人了,居然還能窩裏反?人性果真本惡。
“這……這是逼不得已……”面紅耳赤地支支吾吾,漢斯咬了咬牙,下定決心似地請求着,總要有人扮黑臉,況且,如果那幾人真的發狂,游樂祺跟管彤也不安全,他們只算是未雨綢缪,非常時期自然要有非常手段。
“你要我們先殺死那幾個落後的人?”相處久了,面相也會變得相近,管彤同樣挑高半邊俊眉,不知該不該訝異漢斯提出這個要求。活了這麽多年,見多了人類為了生存而變得既殘忍自私,只是他原以為這名探險家不一樣,很顯然他看走眼了。
“他們會變成那種生物,你們知道、我們知道,就連他們自己都知道,既然他們是朋友下不了手,那不如由我們來……”深吸了好幾口氣,漢斯·貝格曼更加堅定地請求着,這不只是他一人的性命,他願意活着回去接受法律的制裁。
“這是未審先判,都還沒變呢!你怎麽知道他們就一定會殺人?更何況,現在你是叫我動手,我只是個平凡的自由撰稿人,殺個人要背負多大的罪惡感,你要我良心不安一輩子?你太過份了!”
義正詞嚴地教訓對方,游樂祺說得愈铿锵有力,管彤的白眼翻得愈誇張,這家夥是天生的殺人魔,壓根沒有罪惡感這回事,更別指望他有良心了,他只是逮到機會想扮一扮好人過一把瘾而已。
“這個忙我們幫不上,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自己動手殺了他們,我跟游樂祺不會這麽做的,他們也是有苦衷的,說到底他們更像是病人而不是壞人。”
順着游樂祺的話接着往下回應,管彤也不贊成殺了那些人,他更希望的是找到方法解救他們,不是他有什麽大慈大悲的菩薩心腸,而是一旦成功逆轉這結果,他就能依着同樣的方法救治游樂祺,豈不是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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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用的,漢斯太天真了!那些人根本是一夥的,他們才不會幫助我們。”其中一名探險隊隊員,湊到娜塔麗亞身旁嘀嘀咕咕。
他留意很久了,落後的那幾個男人,動作愈來愈僵硬,就像之前那兩人一樣,很快就會停止不動,再來就一發不可收拾,要化解這個危機,不趁現在,難道要等他們完全變異發狂?那一切就太遲了。
“那怎麽辦?”焦急地東張西望,娜塔麗亞也知道倚仗別人不可靠,那兩個陌生人自己都來歷不明了,天曉得會不會也是壞人?
只是看看她的隊友們,全都又累又傷,漢斯·貝格曼的腿充其量只能勉強走動了,他們又能做什麽?
“我們幾個商量過了,只要走進古城裏,我們一定比他們更熟悉,然後……”
眼裏射出駭人的殺意,一連被追殺多次,那幾名探險隊隊員的心态變得扭曲,為了自保,什麽都幹得出來了。依照他們的經驗,沒被破壞的古城池,肯定保有大量的武器,那是他們最好的機會,只要設下陷阱、誘對方進入……這麽危險的考古行動,死幾個人很正常啊!
“別這樣……這樣不好吧?他們畢竟幫過我們……”
“如果不是他們,我們的朋友也不會死,這種事再發生一次,就全軍覆沒了!”
“可是……”
“你別管,這事就這樣定了,我們會處理!”
拖着沉重的雙腿一步一步向前明明就在眼前的人工建築物,偏偏怎麽走都像無法縮短距離般遙遠,韓世樂感到有些吃不消,他也注意到黃沙的動作變得不自然,左手始終隐藏在鬥篷底下。
“你的手……”
“沒事,還撐得住。”混雜着生理及心理的疲憊,韓世樂長長地呼出口氣,像這樣漫無目的地往下走,要到什麽時候才是盡頭?
他們怎麽能确定古城裏有往外的通道,這只不過是一個虛無缥缈的希望,盡管不斷地告誡自己,但他始終是個平凡人,信心正一點一點地慢慢崩解、動搖。
“情況有些不妥……”總有種山雨欲來的沉悶感,黃沙神情凝重地看向四周,說不上來,一直有種莫名的危機四伏的感覺。
像是沒那麽容易擺脫那些不明生物的追殺,它們也許暫時被困在裂縫的那一端,誰能保證它們不會找到方法渡過?
“當然不妥,你那幾個朋友的臉色真的很難看。”時不時地回頭瞧了又瞧,韓世樂沒有指責或歧視的意味,但有了前車之鑒,他們不能不小心提防。
“誰跟你說他們,我說的是你那個貝格曼先生。”危險地眯起眼睛,黃沙小心翼翼地留心着探險隊隊員的一舉一動,頻頻地交頭接耳,看他們的眼神也十分不友善,離撕破臉的時間不遠了。
“貝格曼先生,他怎麽了?傷勢惡化了?”
“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容易就輕信別人?防人之心不可無,你的警覺性哪去了?”
“這跟警覺性有什麽關系?你才不要老是覺得每個人都想害你。”
“他想殺我們。”
“什麽?不可能!”韓世樂拒絕相信這麽殘忍的事情,在他們同生共死經歷了這麽多之後,漢斯·貝格曼先生怎麽可能會想要他們的命?
他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離開這裏?賭氣似地怒瞪黃沙,他覺察到那個家夥對他新結交的朋友充滿敵意,像黃沙這種不理性的态度,怎麽在社會上生存,遲早為自己樹立一堆敵人。
“是管彤說的,貝格曼先生希望游樂祺殺掉那幾個人……”朝着隊伍最後方呶了呶嘴,黃沙一早就料中韓世樂會是這種反應,所以沒什麽太大感受,如果換成是別人誣陷他,韓世樂的反彈可能更厲害,他就是這麽容易相信朋友的笨蛋。
“這怎麽可以?”
“放心吧!游樂祺拒絕了。”
原本繃緊的五官突然舒展開來,韓世樂真誠的微笑,像陽光般暖洋洋得令人感到愉快,沒想到游樂祺是這麽正直的人,他為他先前的猜忌感到十分抱歉。
“那太好了……”
“是嗎?”
“你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換個立場,我也會跟貝格曼先生一樣,做出相同的決定,甚至……我會親自動手。”
目光又一次投向隊伍最後方,不到最後關頭,黃沙不會令人傷害他的前團員們,可一旦有事發生,他也不會手下留情,他相信羅彬也是這麽打算,即使發生在他或羅彬身上,都是一樣的結果。
正想開口說些安慰的話,偏偏又覺得蒼白無力不如不說,韓世樂只是掐了掐對方肩膀,用肢體動作宣示着,他會陪黃沙到最後一秒,絕不食言。
突然間,隊伍的最前方爆出興奮的喧鬧聲,黃沙及韓世樂探頭張望,不由自主地也倒吸了好幾口氣,皇天不負有心人,他們終于走到古城的城牆下了。
“別亂動任何東西。”
雙腿不由自主地顫抖,漢斯·貝格曼神情莊嚴地提醒衆人,跨過城門的那一剎,他差點激動得雙膝跪地,淚水忍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轉。
“怎麽,會風化嗎?還是怕我們破壞?”好奇不已地東張西望,愈是不令他碰觸,游樂祺愈是躍躍欲試。
倒是管彤眼明手快的揪住人,他當然明白漢斯的好意,古城池塵封了這麽久,機關就先不提,光是細菌就夠吓唬人了。
“我不敢相信,沒找到地宮入口,可是……可是我找到了樓蘭古城。”不像漢斯一樣能克制情緒,娜塔麗亞·契爾諾娃再也冷靜不了,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她能想像,當她發表關于“東方龐貝城”的消息後,整個考古學界會是怎樣的天翻地覆,而她……終于能證明自己,在歷史上留下一筆。
“能确定這是樓蘭古城?”咽了咽口水,韓世樂被感染了興奮緊張的情緒,也跟着東轉西轉,只可惜他對考古一點研究都沒有,完全不懂欣賞這些城牆、房舍的美。
“肯定是!肯定是……你看看這種建築工法,還有……還有房舍的排列方式……你快看……快看!”
興奮到語無倫次,其中一名探險隊隊員在街道上來來回回奔走,仗着四周有那些蝴蝶微弱的光芒照明,不再節省電源,毫不客氣地拿出手機一輪狂拍,有了這些影像,就能向全世界宣示他們找到了樓蘭古國,他們揭開了考古界的一道謎題。
“你們繼續興奮,我們到處走走,等會兒回到這裏會合?”
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游樂祺克制着自己別潑這些白癡冷水,居然低能地開始拍照、記錄,他們忘記了還沒找到出口嗎?就算整座樓蘭古城是黃金打造的,搬不出去也是枉然。
“好!就這麽辦。”一直十分低調待在隊伍裏的一名年輕人,突然果斷地代替漢斯·貝格曼回答。
其實一點也不在意探險隊隊員的決定,游樂祺說完話後,立即拉着管彤離開,倒是羅彬等人,同樣也莫名興奮,只不過他們目的不同,既然來到這裏,說不定解開謎底的隧道就藏在某處,不徹頭徹尾地搜查一遍,他們不會死心的。
“世樂,我們走。”
不必特意說明,黃沙就能了解羅彬等人的決定,除了尋找隧道之外,他其實更想找到出口,他不能只顧自己,韓世樂能平安離開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想也不想地點頭跟上,只不過韓世樂還是有些不放心,如果漢斯·貝格曼的探險隊隊員打算對他們不利,像這樣全部人離開,時間到了再回來會合,豈不是給人機會設置陷阱?尤其探險隊隊員明顯的對古城結構比他們更熟悉,會不會他們費了半天勁,結果出口、隧道之類的地方根本就在他們的掌握中?
“不用擔心……我們不會走遠。”只需要一個眼神,黃沙就能明白韓世樂的疑慮,堅定地握了握對方的手,低聲地保證着。
“韓先生,記住了,不要亂動任何東西,千萬不要破壞這個美麗的古城。”
如果不是因為那些透明蝴蝶微弱且泛藍的幽光,再加上街道空蕩蕩一片死寂,整座古城了無生氣,否則真的像是在某個古代場景裏閑逛。
樓蘭古城肯定“消失”得十分突然、建築物完全沒有被破壞的痕跡,所有東西全都擺放在原來的位置上,看得出當時的農業、工業及紡織技術相當不錯,整個古城令人覺得文明興盛,為什麽會在一夕之間消失?這個千古秘密只能留給漢斯·貝格曼那些人取挖掘了。
“你看這些碗筷……這家的女主人正在準備吃的東西吧?感覺就像一瞬間所有人全部消失了一樣!”
學着那些探險隊隊員在街道裏東穿西逛,游樂祺站在其中一戶房舍前啧啧有聲,真可惜他的相機沒有帶出來,這才是死亡一瞬間,整座古城被凍結在消失的那一剎,他開始能體會那些探險隊隊員的興奮感受了。
“究竟發生什麽事,為什麽所有人都消失了?不!這古城都從地面上消失了。”
微擰起俊眉,韓世樂下意識握緊黃沙的手,他不喜歡這種幽暗空蕩的感受,有種在這裏待得久了,也會跟着消失的錯覺。
“不知道,不過羅布泊這裏天候狀況本來就不好,沙丘、海子一直在改變,地貌從來沒有一日是一樣的,樓蘭古國一夕間被沙暴掩埋了也很正常。”
比起韓世樂這些凡人,經歷過朝朝代代、見多了生生死死,管彤沒那麽多愁善感,平靜潇灑地聳了聳肩回應。
“嘿……我們到那裏去看看!”
羅彬低聲地叫喚,翻出了儀器,試着探測隧道可能會出現在哪,他們沒那個閑功夫跟着游樂祺、管彤在這裏“觀光”。
“分道揚镳吧!反正就照原計劃,放棄了、絕望了就回到那個老地方碰面。”沒興趣跟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們打轉,游樂祺扯着不情不願的管彤離開。
管彤內心多少有些掙紮,一方面想獨吞小花羅布紅麻長生不老丸,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跟在那些人身後,利用“隧道”來延續游樂祺的性命,不過他們兩人之間,永遠是那個病鬼比較強勢,只能順從地跟着他離開。
“他們只有兩人……會不會發生危險?”習慣性地照顧旁人,韓世樂望着游樂祺離開的背影,沒來由地感到十分不安,古城只是看似空蕩蕩,萬一不是呢?
在街道上又轉了幾圈,游樂祺開始感到不耐煩了,他是個攝影師,他喜歡拍攝死亡那一剎的畫面,但像這樣完全死寂的城市,一開始會感到新奇,可是時間一久就沒有吸引力了。
“管彤,不想走了。”雖有“月亮之山”護身,也不意味他是鐵打銅鑄的,游樂祺不得不承認累了,他也沒什麽不好意思承認,他是癌症末期病患,有資格嚷嚷。
“走不動了,那我背你。”沒打算放棄,管彤只想一鼓作氣地找到長生不老丸。被困在這裏沒水沒食物,就算大羅天仙也受不了,更何況這些凡人,他們沒多少時間可以瞎耗。
“你想去哪?”
“王宮。”
“哈?”
“你真是完全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那顆小花羅布紅麻長生不老丸是樓蘭古國國王進貢給漢武帝的,他肯定會為自己多研制幾顆,你想……他會藏在哪裏?”
游樂祺一直不明白,為什麽管彤會執着于根本不存在的東西,就連他們那樣的地仙都有天人五衰的大劫,世上明擺着不允許長生不老,怎麽可能令凡人研制成功?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真的有!”
管彤漂亮的雙眼閃動着堅定、耀眼的光芒,這正是精怪們一心修煉成人的原因,凡人得天獨厚,不管做什麽,老天總是特別優待。
所以管彤相信,如果是由凡人研制,一定有機會成功。況且,他雖然不能證明長生不老丸存在,但不死藥是真的,令那個叫嫦娥的女人吞了,說什麽避居廣寒宮其實是屁話,仗着她的美貌,根本不知道在哪裏逍遙,既然她能不死,游樂祺當然也能長生不老。
剛想反駁幾句,游樂祺突然呼吸一窒、心髒緊抽一記,人影,他看見好多的人影在街道上走動,在不久前那一剎,然後又全部消失,古城裏依舊空蕩、死寂。
“怎麽了,不舒服?‘月亮之山’不是戴在身上嗎?”
“人影……我剛剛看見人影,就在你背後,兩個年輕女孩子在談笑……”
當然知道游樂祺的“視力”一向特別,他就像死亡追蹤器一樣,看見一個、兩個幽靈一點都不出奇,這麽大一座古城,沒幾只作祟的厲鬼也太說不過去了。
只不過游樂祺既然看見了,沒理由他這只狐仙察覺不到,管彤猛一轉身,跟着一愣,他沒見到什麽街道上談笑的少女,可是遠處那個包裹嚴實,只露出一雙水汪大眼的樓蘭美女,正貨真價實地踩在房舍頂上。
“游樂祺,你看見了嗎?”
“看見什麽?”
“房頂那個女人。”
“女人?”
分不清對方在裝傻還是故意氣他,管彤冷哼一聲,不等游樂祺反應,捉住他手腕便跑,他一定要追上那個神秘的樓蘭美女!
隐約感覺遠處有股異樣騷動,正在街道上逛着、記錄着的娜塔麗亞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跟着下一秒吃驚地瞪大眼睛,絕不是錯覺,兩旁房舍內有人影走動,她甚至覺得聽見了歡愉的笑聲。只是當她大着膽子想察探時,四周仍是一片死寂。
“娜塔——!”
混雜着興奮及害怕,漢斯激動地叫喚。他拖着傷腿一瘸、一瘸地奔至娜塔麗亞身旁,兩人從對方的眼神中都讀到了無法解釋的畏懼。剛剛的景象,不只她看見了,一直留心她安危的漢斯·貝格曼也看見了。
“你們看見了嗎?那些人……那些人……”大約是受到驚吓,又或者是太激動,探險隊隊員全都結巴起來。
正當衆人還在讨論剛剛一閃而挺的景象,街道又一次“熱鬧”起來,幾名只露出眼的樓蘭女子,輕聲細語地談笑,經過娜塔麗亞身旁。她正想喚住她們,下一秒,街道又恢複空空蕩蕩,像這樣時而出現、時而消失的情況,在古城的各個街道、房舍裏一再發生。
“大發現……這是大發現啊!”只知道瘋狂拍攝這些景象,也不管鏡頭是不是捕捉得到,漢斯失心瘋似地喃喃自語。他不只找到了失蹤的古城,就連留戀、徘徊在古城內的幽靈,也一并令他們揭露了,他将狠狠地震撼全世界。
被這些詭異景象困擾的自然還有韓世樂等人,只不過這群人要麽死而複生、要麽就是見怪不怪,除了冷眼旁觀外還是冷眼旁觀,秉持着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精神,相安無事地繼續探尋隧道的所在地。
“其他人也看見了嗎?”不敢亂動地站在街道中央,韓世樂害怕自己會打擾到這些“靈魂”,看他們愉快、開心的模樣,跟他認知中無法離開的怨靈天差地別,也許這些人不知道自己死了吧?所以仍舊開心地“生活”着。
“應該吧!這些騷動不會是鬼魂弄出來的吧?”故意誇張地擺出側耳聆聽的模樣,黃沙突然感到一股冷冽的寒意掃來,立即警戒地轉過身去查看。
那群穿着黑色鬥篷的男人,全都進入戰備狀态,就看見一名裹得十分嚴實,僅露出一雙美目的樓蘭女子,足尖輕點房頂,像武林高手更像仙人般掠近,後頭則是攬着游樂祺的管彤,同樣神采飛揚地追逼。
“攔住她!”
看見黃沙這幾個“幫手”,管彤想也不想地大喊,他簡直無法相信,他居然追不上那女人,就算多帶個游樂祺又如何,那個家夥才幾斤幾兩重,怎麽可能追不上?
“攔,怎麽攔?”
問是這麽問,不過黃沙動作敏捷地朝着牆面一踩一蹬,整個人就這樣竄上房頂,正巧就是那個樓蘭女子的動線,她如果不想迎面撞上就得停下。
果然,那名樓蘭女子輕巧地停下腳步,就好像她根本沒有移動過,雙目充滿感情地望向衆人,仿佛有千言萬語,一瞬間全湧進你腦袋似地反而一片空白。
“你這女人也太能跑了……”不服氣地低喝一聲,管彤瞪着對方,大有再較量一次的意味。
“女人?”又一次茫然地疑問,游樂祺望了望管彤,再看向衆人,突然恍然大悟,有問題的原來是他自己,只有他看不見“那個女人”。
“你還好嗎……癌細胞壓迫到視神經了?”緊張地捉住游樂祺上上下下檢查着,管彤暗罵自己數聲,不該只顧着比試而不管游樂祺身體負不負荷得了。
“癌細胞……你……”晚一步攀上房頂,韓世樂跟着憂心不已地望向游樂祺,果然一個正常的男性,不可能瘦成這個樣子,他怎麽疏忽了這麽明顯的線索。
“沒事,如果視神經被壓迫,我應該連你們都看不見,我只看不見……她。”雖然說“看不見”,但游樂祺準确無誤地指向那名樓蘭女子。
管彤意會似地揚了揚俊眉,低聲詢問游樂祺眼中的景象,那對明辨善惡的銳利雙眼,看見的永遠是真相。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在這裏?”注意力始終沒離開過那名樓蘭女子,黃沙神情凝重地追問,如果她在,是不是還有更多樓蘭古國的居民存在,他們這樣貿然地闖進來,肯定會引起沖突。
面對質問,那名樓蘭女子只是用飽含情感的雙眼,真誠地注視着衆人,等待良久也沒聽見她任何回應。當羅彬等人快要不耐煩時,游樂祺嗯了一聲,跟着狐疑地望向衆人,露出朽木不可雕的同情眼神。
“別賣弄了,你知道什麽?”輕推了游樂祺一記催促,管彤腦海裏隐隐約約地傳出聲音但不清晰,他猜想那個骨瘦如柴的男子因為體質關系,肯定接收得比他更好。
“她說……別亂動亂跑,會驚擾到這裏的‘居民’,他們十分脆弱,可能因為你的一丁點動作,他們就永遠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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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不好吧?你們真的要這麽做?”
不知道該不該阻止,娜塔麗亞猶豫不決地來回走動,那些隊友仍要設下陷阱埋伏,就算不殺黃沙他們,也要将他們困住,那幾個行動僵硬的男人,已完全停止動作地站在城門口,天曉得下一秒鐘會發生什麽事情?
“我們并不是真要傷害他們,只是避免被傷害。”另一名隊員理所當然地回答。
為了設下陷阱,他們不得不拆掉一些房舍,為此,漢斯不可避免又是一陣心痛,但他選擇配合這次的行動,毀壞的地方只占一小部份,不會妨礙他們對外發表。
“可是……”語音才剛揚起,娜塔麗亞便吃驚地咽了回去,剛剛拆掉一扇土牆的那一瞬間,她看着原本開心說笑的樓蘭居民化成灰燼消散了。
“剛剛……沒事、沒事!他們原本就已經死了,這不算什麽……”顯然也令灰飛煙滅的那一幕吓着,動手拆土牆的那名隊員,喃喃自語地自我安慰。
“住手——快住手——!”
大隊人馬突然殺了回來,為首的韓世樂焦急地喊叫,寧可選擇在房頂上又蹦又跳,也不敢在街道上狂奔,但速度依舊不減,閃電般逼近。
“韓先生,你誤會了,我們只是……”尴尬的揚聲解釋,漢斯才邁出兩步,韓世樂又是一陣尖叫,要他們全都別動,更別再拆那面土牆。
“韓先生?”
“契爾諾娃小姐,你也別動……我們會解釋。”
分不清該感到驚奇還是愚蠢,那群探險隊隊員最後被說服,也跟着爬上房頂,畢竟,任誰瞧見了那名只露出美目的樓蘭女子,都會完全醉倒在她柔情似水的眼神中,被勾魂奪魄了一般只能乖乖跟着她走了。
“還是令游樂祺來解釋吧!只有他聽得見她說的話。”
一行人被帶到城鎮中心,四周依舊空空蕩蕩,韓世樂自認理解能力有限,恐怕沒有辦法好好表達,所以将這個重責大任交給那名骨瘦如柴的男子。
“其實你們都聽得見,她就是一道意識,偏偏你們愚蠢的大腦被眼睛蒙蔽……”
“喂!解釋歸解釋,用不着損人,說重點!”
“很簡單,她是一道自由的意識,古國的那些居民則是不自由的意識,該怎麽形容……他們就像是美好的回憶,停留在最愉悅的那一瞬間。”
對虧了他們是用意識溝通,否則游樂祺也無法明白那種感覺,只不過用文字、語言解釋一遍後,果不其然,那些沒慧根的家夥們全是一臉茫然。
“這樣說吧!就好像自殺的人會留在原地,一直重複自殺那件事,樓蘭古國的那些居民也一樣,只不過他們在重複着愉快的日子,只是你破壞了這裏的一磚一瓦……依附在上頭的回憶就永遠消失了。”
“什麽?”
“是的,你們剛剛殺了一家人。”
聽見游樂祺的指控,那些探險隊隊員全都臉色慘白,其中幾名還想辯解的人,在接到那名樓蘭女子投過來的目光後,再多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想請你們離開,她答應送我們出去,我們原本就不該闖進來。還有,她想請你們不要公布關于古國的消息,這裏禁不起任何摧殘,少部份古國居民像她一樣飛升了,可是多數古國居民留在這裏,這裏是他們的家,他們仍在這裏生活。”
這句他聽得最明白,韓世樂誠心誠意地懇求,他雖然不了解那是一種什麽形态的存在,但他親眼見過那些閃現的影像,他相信這裏的居民是快樂的,他不想破壞。
“那怎麽行?我們犧牲了這麽多隊員,為的就是找到樓蘭古國,現在好不容易找到,怎麽可以當作沒發現?”
不只漢斯·貝格曼不同意,就連一向和韓世樂交好的娜塔麗亞·契爾諾娃也大力反對,那些探險隊隊員全都叫嚷起來,入寶山豈能空手而回。
俊眉一皺,黃沙身形一閃地竄到漢斯前頭,迅雷不及掩耳地搶走他的手機、筆記,他一動,羅彬等人也毫不客氣地又踢又踹,三兩下就抄光了所有人記錄用的儀器,管彤的一把狐火将它們燒得一幹二淨。
“不能這樣……你們不能這樣——!”漢斯沖上前去就想滅火,韓世樂眼明手快地攔下,後者氣憤地狠揍他一拳,跟着跪倒在地號哭,這是他畢生的心血啊!
“喂!她說了……很歡迎你留下來,古國有很多文化值得研究,你在這裏待上一輩子都不會舍得離開。”
踢了踢沙地,游樂祺不耐煩地幫忙翻譯,所有人又是一愣,全看向那名樓蘭女子,這種邀約也太詭異了。
“好!我願意,我要留下來!”
“娜塔……”
“這是我的心願,我要研究這個地方龐貝城,得到這個機會,我不會放棄。”
眼神異常堅定,娜塔麗亞整個人閃耀着光芒,漢斯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好一會兒,跟着點點頭、開心地笑了起來,堅定地握着她的手,他也要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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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意外了,那兩個神經病竟然要留下來。”
跟着樓蘭女子慢慢地踱到古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