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鎖文 (24)
會是在溯河,開槍自殺的吧?”
雖然奇怪于她為什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但法則還是回答:「是。」
那個她認為荒謬的夢竟然成了真,他終究還是被她逼到了這種地步。
自以為是的她究竟又有多了解他?
自虐般,溫冬每次吸氣都吸到最深,在剜心的疼痛下,傷口止不住地有鮮血湧出。
早已模糊的眼前有白衣人影攢動,試圖幫她止血,而溫冬毫不在乎。
她一直以為開啓任務的是李映川,将會由她結束。
可實際上開始這段羁絆的是她,親手結束的是他。
李映川……對自己還真是狠心啊……
法則不明白,為什麽她表情是笑着的,眼淚卻大顆大顆往下掉。
「你哭了。」
溫冬微愣,“誰哭了,我明明是覺得好笑……”
可顫抖指尖一碰上臉,就沾上了濕意。
長大後,除了為了謀求某些東西,她從不哭。
因為她覺得沒有必要,這世界上沒有關心她的人,更沒有她關心的人。
現在滿臉的淚水不知是因為左胸接近心髒的疼痛,還是因為某人的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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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不斷湧出的淚滑過冰涼指尖,洇濕枕頭。
“所以小說世界崩塌是因為李映川自殺了?”
迫切想确定什麽的她記起了剛被拉回小說二十年前,她和法則的交談。
「是。」
“你說的那個啓點,成功了就能重啓小說世界,李映川肯定也能複活的吧?”
「是。」
“我完成了啓點劇情吧?”
「是。」
“重啓小說世界的時候還會把我拉進去吧?”
「會。」
都是肯定的答案,但卻沒有給溫冬分毫安全感。
“什麽時候小說世界才會重啓?”
溫冬在問這句話時,盯着天花板的她飛快地眨了眨被水澤淹沒而模糊的眼。
……
自溫冬回來已經大半個月了,她幾乎每天都會問法則小說世界什麽時候重啓,但得到的都是同一個答案。
「不清楚。」
溫冬靠在床頭,怔怔望向窗外。
亮到刺眼的陽光,撲扇着翅膀滑翔的飛鳥,行走在路上的人們,一切都是動态,而僅一窗之隔的病房內時空像是被凝固,死氣沉沉,仿佛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被強行拼接在一起。
突然,溫冬呆滞的目光微動,落在高高揚起的白色窗簾。
白色窗簾獵獵作響,像是大風驟起。
可為了避免傷口感染,病房中開了空調,窗戶緊緊關着,哪來的風?
還沒等溫冬想明白,餘光就瞥見窗外有什麽正飛速朝她的方向飛射而來。
是只白鳥,箭一樣尖嘯着朝她射來,很快就到了窗前。
被它不管不顧的癫狂狀态驚得下意識往後仰了下,胸口傳來的尖銳疼痛讓出神的溫冬徹底清醒了過來。
窗關着,她躲什麽……
纖細手指攥着胸前的衣服,小口小口喘着氣平緩呼吸。
意料到結果,剛想撇開視線的溫冬發現嘹亮的鳥嘯聲突然不見了。
她擡眼一看,窗前已沒了白鳥了蹤跡。
翻飛窗簾像是失去支柱,布浪停歇。
燦爛陽光投下,試圖溫暖雙目閉合女人蒼白冰冷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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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故澈”小可愛營養液x10
最近有點忙,會盡量抽空更新噠。
回溯
懸溺世界。
黑暗死寂的世界倏然動了起來,雲海翻湧,屍堆複生,如同被誰摁下了倒放鍵。
時間倒撥,唐璐腕間停滞的茶棕腕表瘋狂倒轉,指針不知轉了多少圈,終于停下。
在凝滞的時空中,“嗒”,反方向轉動的腕表順時針走了一格。
“嗒”,再下一格,唐璐的目光落在了腕表上,在她定睛在腕表指針的時候,思緒有瞬間放空。
很快就從空茫中回過神來的唐璐眨了眨眼睛。
怎麽有種過了很久的錯覺……
盯着腕表愣了瞬的唐璐擡眸,她對對面女人道:“時間已經很晚了,為了您的安全起見要不溫小姐今天就先待在警局?……我和趙隊都會在警局的。”
說這句話唐璐幾不可聞地停頓了下,因為說着說着,她突然生出了以前也說過這句話的錯覺。
在同樣的環境,面對同樣的女人,說着同樣的話。
但唐璐對于這種玄妙的感覺沒有多想,只将這種既視感歸結為海馬效應。
“嗞……”耳中被尖銳的耳鳴聲所充斥,腦中一片空茫,眼前女人張合的嘴巴讓溫冬空洞的眼睛微動。
沒得到回應的唐璐探究地看向對面女人,目光觸及到她空茫到顯得怪異的表情之後微愣。
她臉上的表情……
之前提出要和他們做交易的時候,臉上是強撐的平靜,眼神看上去很是機敏。
但現在的她,不但臉上沒了表情,眼中也沒了內容,看起來比剛出生的小孩還像張白紙。
像是突然被什麽勾走了魂魄。
抛卻腦海中不切實際的比喻,唐璐喊了聲對面女人,“溫小姐……”
女人的眼睛是看向她的,但只是空茫地看着,不作反應,像是根本沒聽懂她說了什麽。
唐璐眉頭微凝又喊了她聲,“溫小姐?你沒事吧?”
“嗞……嗞……”
有聲音穿過蜂鳴着的耳朵,溫冬呆滞無神的目光先是在面露擔憂的唐璐臉上停了瞬。
而後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麽,她猛地偏頭掃了圈周圍環境。
她突如其來的激烈反應讓唐璐微驚。
“怎麽了嗎?溫小姐。”
坐在對面還喚她溫小姐的唐璐,警局審訊室……
這不是她剛進小說世界發生的事嗎?
小說世界終于重啓了!
盼了這麽久的溫冬望着當前的場景,幾乎都要喜極而泣了。
李映川……李映川應該也在的吧?
見溫冬突然由呆愣轉為焦灼,唐璐緩聲又問了遍:“怎麽了嗎?”
咬緊牙關咽下那個将要脫口而出的名字,溫冬轉過頭。
“……沒什麽。”
話出口才驚覺聲音如同鋸桌腿般澀啞。
溫冬抿了口手邊已經涼透了的咖啡,眉頭微皺後,又喝了一大口。
一小口就已經讓人舌根發苦,在溫冬讓咖啡見底之後,苦澀的味道更是直沖天靈蓋。
味蕾喉間無處不在的苦味讓溫冬隐隐作嘔,眼中都泛起了生理淚水,但她卻很開心。
不能強烈地感受到什麽,她怕這次的世界重啓又只是她的一個夢。
畢竟她已經做了好幾個像這樣的夢了,卻總是在某個關鍵時刻醒來。
她想見他。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他。
“請問結束了嗎?”
溫冬目光落在了唐璐身上,請求道:“我有點累了,可以出去坐會兒嗎? ”
她得趕緊出去,快到他們相遇的時間了。
“當然。”
唐璐壓下對她怪異神情的奇怪,把她帶出冷硬壓抑風格的審訊室,說讓她稍等一會,她馬上就帶她去休息室。
見唐璐像之前一樣折回審訊室方向,溫冬順着記憶,在空蕩走廊上找到之前随便坐的長椅。
她稍稍偏頭,就看見了對面窗戶映出自己的狼狽模樣,頭發半幹不濕,臉白紙似的,活像借着大雨上岸的女鬼。
她低頭,手覆上左胸膛。
伴随了她大半個月的傷,沒了。
但手掌,膝蓋都被擦傷了,皮肉翻卷,滲着血水,被雪白膚色一襯,慘得跟兇案現場一樣,就更別提在充滿沙粒的水泥地上瘋狂踩踏的腳底了。
根據現有的情況來看,拖進來的應該是她的靈魂。
連細節都一樣,不能修改她的身體狀态,卻能修改她的靈魂嗎……
溫冬踢掉腳上不知哪來的寬大男拖,雙手抱膝,偏頭看向對面窗戶。
在噼裏啪啦的雨聲中,等他來。
很久,或是一瞬,有規律的腳步聲從右邊傳來,看似盯着窗戶發呆的溫冬耳尖微動,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
他來了。
眼眶發酸,對面玻璃窗上的雨水映入眼中,在溫冬眼中蜿蜒。
從遠至近,皮鞋踏地不慌不忙,絲毫沒有要在她身邊停下的意思。
心髒跳動頻率逐漸和耳邊的步伐聲重合。
突然,近在咫尺的聲音被截斷,那人在她對面停住了,高大的身材将窗戶擋了大半。
溫冬心髒随之漏了拍。
她察覺到了男人死死盯着她的目光,兇獸般的目光,像是想将她的臉盯出個洞。
溫冬極力壓着複雜心緒,目光從雨水蜿蜒的窗戶落到男人身上。
與此時坐在長椅上溫冬視線齊平的是男人的腰。
指甲陷入掌心,疼痛才能為此刻的她帶來零星安心。
像第一次遇見他一樣,白大衣裏是灰色西裝,很好地顯出他修長的身材。
目光緩緩上移,本就超出正常頻率的心髒擂鼓般越跳越重,在看見男人那張斯文隽永的臉之際,胸腔的鼓噪喧嚣到達最高點。
得知李映川死訊後,她整宿整宿地睡不着,還是醫生看不下去了,給她開了安眠藥。
在靠藥物維持的睡夢中,她經常會夢到她被拉回了小說世界,但總是在快要看見李映川臉的時候突然驚醒。
可這次她看見了他。
連她的夢都不願進的他。
全然失控的心髒重得如同野馬不羁的蹄子直直踹在胸口,疼痛的感覺讓溫冬隐約又感受到了被子彈穿過的傷口。
其實本質上也沒什麽不同,都是由他給予的,心髒的疼痛感。
空蕩的走廊又恢複了安靜,要不是雨下得大,說不定溫冬的鼓噪的心緒會溜進男人耳中。
男人垂眸俯視着仰着張小臉看向他的女人。
渾身濕透,臉色蒼白,狼狽非常,眼睛卻睜得大大的,定定地盯着他,看着卻不太像警惕。
男人視線在她年輕光滑的臉龐上逡巡幾秒,嘴邊溫和的笑意擴大幾分,鏡片下的眼色卻像漩渦一樣越發深沉。
“找到你了。”
這句意味深長嘆謂般的話語剛落,他身後立即出現了懸空的幾個字--本章完。
目光緊緊黏在男人俊美臉龐的溫冬幾乎是立刻被這幾個黑字驚醒。
她連忙從長椅上站起,看着男人道:“是我。”
溫冬瞥了眼黑字,試圖安撫男人,“映川你先冷靜一點,我知道現在的你很驚訝,但如果你心緒起伏過大,我又得消失了,現在你應該不想我離開吧?”
她可不想剛被拉進來又被踢出去。
不管是因為不舍還是因為有太多問題想要問她,他現在應該不想她離開。
這說的是什麽話?
垂眸看着她的李映川平緩的眉微擰。
不知道是因為她話中哪個字眼,空中那三個字很快就開始閃爍了。
這意味着李映川心緒起伏更大了。
他并不相信她。
情急之下溫冬握住了李映川垂在身側的手,焦急懇求:“映川,請相信我,我現在真的非常需要你冷靜下來。”
李映川目光下移,落到他們交握的手上。
她的手很冰,卻很好地平複了他心中的某種躁動的火。
縱然眼前女人的話聽起來毫無邏輯,李映川還是下意識平複着因為重逢而翻湧着的情緒。
畢竟過了二十年,她的臉卻沒有絲毫衰老的痕跡,這也不是可以簡單地能用邏輯解釋的。
看她眼球,皮膚的狀态,就像是直接從二十年前穿越過來的一樣。
目光緊鎖在女人臉上的李映川察覺到她頻頻飄向身後的視線。
他反頭掃了眼右後下方——她視線的落點。
空空如也。
很古怪的感覺。
像是以前他也這麽反頭看過那,卻如同現在這般一無所獲。
“你在看什麽?”
黑字如煙般消散,稍稍松了口氣的溫冬就聽見李映川的問題,她只猶豫一瞬就說了真話。
“預示我會離開的東西消失了,還好你相信了我。”
以前李映川總是說她嘴裏沒一句真話,重來一次,她不想再用謊言織成的大網禁锢住李映川。
“可在我看來,那什麽都沒有。”
溫冬解釋道:“那些東西只有我能看見,這事說來話長……”
李映川盯着似乎在組織語言的她看了良久,薄唇微動,“……溫姐姐?”
久違的呼喚。
溫冬怔了瞬,才下意識彎唇應道:“诶……”
低垂的目光落到女人彎彎的明豔眉眼。
就連他叫她時的反應都一模一樣,不僅是表情,連臉上幹淨的紋路也一樣。
雖然不科學,但現在站在他眼前的人真的是離開了他二十年的那個女人。
李映川漫不經心勾起的唇角下落了不少,淺棕眸色轉深,如同暴風雨來臨前悄無聲息凝聚暗湧的深海。
剛剛因為催魂似的“本章完”,溫冬都沒來得及好好看看李映川。
現在看着眼前的溫和青年,斯文的五官和某個面無表情的小孩重合,讓溫冬心間驟生酸澀。
“我們家映川啊……就長這麽大了……”溫冬努力想維系揚起的嘴角,可眼中水汽卻飛快積聚。
眼前一片朦胧,溫冬快速眨着眼,固執地想要看清眼前人的臉,水汽聚集撲簌簌地往下掉,簡直要比窗外要淹沒世界的雨下得還兇。
一切隐忍壓抑都在這麽輕輕一聲“溫姐姐”下分崩離析。
女人啪嗒啪嗒往下掉,豆大的眼淚讓李映川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
再給你二十年,夠嗎?
和她生活的那兩年,不管遇到什麽事,她臉上的表情總是平靜淡然的,有種沒有什麽能夠打倒她的堅定。
他還從未看見過像顆大樹一樣為他遮日避雨的她露出這種,脆弱崩潰的表情。
看起來簡直要比躲在屋檐下,卻依舊被大雨澆得濕漉漉,蓬松漂亮的毛全都貼在身上,露出瘦弱嶙峋的脊骨的流浪貓還要可憐。
從不對看起來就髒亂的狼狽小貓伸出憐憫之手的李映川猶豫過後,還是擡起了握緊又松的手。
修長手指虛虛捧住她濕漉冰涼的小臉,拇指輕柔拭去她臉上的淚。
“怎麽哭了?”輕緩話語中似乎帶着幾乎不可聞的嘆息。
他還什麽都沒說呢,怎麽就哭得這麽傷心……
那雙淺棕眸中詭谲的神色被她暴雨般的眼淚一沖刷,肉眼可見消散不少,反倒帶上了幾分無奈。
從男人低沉聲音中聽出了幾分哄意的溫冬眼淚流得更兇了,但依舊沒發出聲音,抿着因為難受而癟着的嘴,黑潤的眼睛眨啊眨,可憐又好笑。
低着頭的李映川一下下耐心地擦去她臉上似乎湧不盡的淚,包容的模樣讓哭得稀裏嘩啦的溫冬有些臉熱。
她一偏頭,就将臉埋在了男人寬大溫暖的手心。
李映川攤開手托着她巴掌大的臉,無聲縱容着她像鴕鳥一樣的動作。
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刮臉的粗粝觸感,莫名讓人覺得很安心。
源源不斷從男人手心傳遞過來的力量讓溫冬心理防線重建,平靜不少的她輕聲回答李映川方才的問題。
“就是……看到你太高興了。”
因為臉埋在手心,聲音悶悶的。
大雨停歇,之所以還沒把臉擡起來,是因為溫冬還需要給自己做會兒心理建設。
被拉進來之前沒想到會這麽丢人。
她居然被李映川輕輕的一聲“溫姐姐”給整破防了,眼淚決堤了一樣往下湧。
此時的李映川會怎麽想她?
應該會覺得她越活越回去了吧,都一大把年紀了,還這麽幼稚……
李映川盯着埋在自己手心女人的烏黑發頂,意味不明地輕笑了聲,“是麽?高興成這樣?”
“那當初為什麽要離開?”
仍是不輕不重的溫言,卻讓人很難忽略其中的質問意味。
溫冬顧不上別扭了,擡頭正視他,“這事說來話長……”
又是說來話長。
李映川抽出被她虛握着滿是淚水的手,打斷她的話,“那就慢慢說,我有的是時間,再給你二十年,夠嗎?”
反正等她一個解釋都已經等了二十年了。
聽出李映川已經有些生氣了,溫冬連忙道:“我說,沒有不說,我只是……在想該怎麽和你解釋。”
垂眸掃了眼她又牽上來的手,李映川盯着她睜得大大的,試圖讓他感受到她的真誠的黑潤眼眸看了會兒。
他淡淡反問:“如果你真的想對我說實話,将事實陳述出來就好了,真的需要想這麽久嗎?”
“當然了,總得想想從哪說起吧,我好歹也是個小有名氣的作家,要是說得亂七八雜那豈不是太掉份兒了。”
她這不合時宜的勝負欲。
“事情從哪開始,就從哪開始說。”
溫冬挑了挑眉,故意問道:“那我從盤古開天辟地開始說,你也不在意?”
“我說了,再給你二十年。”
看不慣男人過于冷靜的态度,她挑釁道:“如果我說不夠呢?”
聞言,李映川停頓了會兒,看向她的眼眸似乎又沉了些,“那你想要多久?”
磁性的聲音帶着股慢條斯理的勁兒,像是她說多久他都會縱容着答應。
溫冬指尖擠進了男人的指縫間,牢牢地握住了他骨節分明的手,她仰頭望他,“從這刻開始,你的所有時間,舍得給嗎?”
他一垂眼,就能看見黑潤眼珠上明晃晃映着的,屬于自己的身影。
乍一眼看過去,很容易以為她滿心滿眼的他。
從手那傳來的力道,似乎也能感受到她對他的需求,和對他回應的渴望。
這次的李映川沒有像之前一樣游刃有餘地回答,他只是凝眉盯着她,像是在探究她這番話的含義。
男人棘手的模樣仿佛她的存在就是道難解的題。
溫冬松開她單方面緊握的手,随意地擺了擺手,“好了,不開玩笑了。”
看來釣男朋友還是得一步步來。
溫軟抽離,風一吹,濕漉的手心幾乎瞬間就冰涼一片。
李映川垂眸看向突然空虛下來的右手,緩緩握緊。
溫冬環視了圈完全開放的周圍,“可以換個地方再開始說嗎?起碼不要在這麽顯眼的地方,唐警官之前說是要帶我去休息室來着。”
聽她提到唐璐,李映川才意識到了他們現在所處的環境。
這麽晚還在警局,帶着一身狼狽……
他問道:“你和碎屍案有關?”
“我是目擊者。”
李映川的目光在她肩上屬于趙立安的黑色外套停留了會,繼而下落,掃過她傷痕累累的手,膝蓋,腳背。
剛剛對于她的出現過于震驚,以至于忽略了一些東西。
見李映川的手突然落在她肩上,溫冬有些不明所以,但出于信任也沒有任何的抗拒動作。
察覺到她覺得奇怪卻依舊動都不動任他動作,李映川的神情緩和不少。
肩頭外套被撥開,剛感覺到點寒意,帶着男人身上特有清爽氣息的西裝外套就裹了上來。
李映川把黑色外套随手往長椅上一扔,幫她扯緊了外套,“外套濕了,換我的吧。”
确實很溫暖。
被包得嚴嚴實實的溫冬點了點頭,“謝謝。”
斂回停留在女人燦爛笑顏上的視線,“走吧,我帶你去休息室。”
見李映川長腿一邁就準備走了,溫冬連忙跟上他的腳步,急急忙忙還沒走出兩步,就撞上了男人堅硬的後背。
被撞的鼻尖酸澀,水色又在眼中漫了一層。
心裏還憋着氣的李映川本來是不準備管的,想讓她吃點苦頭。
但轉頭往前走的時候聽見女人雜亂的腳步和小聲的吸氣,他還是停下了腳步,反頭。
盯了會兒低垂着頭捂着鼻子緩沖的溫冬,他一把将她抱起。
在溫冬手忙腳亂摟住他後頸的時候,輕松抱起她的李映川第一個想法就是——太輕了。
他不由得放輕了手中的力道。
一手就能握住的腰,硌手的膝蓋,像是他只要再用力那麽一點,就會将她折斷在自己懷中。
他以前怎麽會覺得只要有溫姐姐在,發生什麽事都沒關系,明明在某種程度上,她也是纖細脆弱,需要有人為她遮風擋雨的。
以前那個樹一樣可靠堅強的姐姐形象漸漸褪色,現在女人鮮豔的顏色将其重新填充。
手盡量避開她的傷口,在懷中女人一錯不錯的目光下,李映川淡聲問:“怎麽會弄得這麽狼狽?”
男人低沉溫潤的嗓音就響在耳邊,被喚回神的溫冬裝作自然地聳了下肩,“我不是目擊者嘛,被發現之後就被追殺了。”
表面淡定的溫冬實則內心狂喜。
冷漠得油鹽不進的李映川居然抱她了,嘻,靠着他胸膛的那側手臂都要被震麻了。
小心攏着裙擺的李映川低眸看着幾乎都是血的纖細小腿,眼中掠過濃重殺意。
要不是她足夠幸運,他是不是真的就永遠見不到她了?
想到懷中的人差點就在他不知道的角落被人殘忍殺害,李映川就快要控制不住心中橫生暴漲的戾氣。
但任李映川怎麽隐藏,也不敵溫冬對他的了解。
仰頭看着男人緊繃的下颚,和他額角隐約突起的青筋,溫冬心中嘆了口氣。
本來只是搭在他脖頸上的指尖揉了揉他僵硬的後頸,試圖安撫在他體內橫沖直撞的怪獸。
“好了別露出這種吓人的表情,我這不是沒什麽事嘛。”
李映川低斂着眸,沒理她。
“嘿……”見他死倔完全聽不進話的模樣,溫冬一把掐住了他面無表情的臉,命令道:“李映川,看着我。”
大概是這麽多年仍舊難以擺脫被她叫全名的恐懼感,李映川下意識看向了她。
兩人僵持了會兒,溫冬嘆了口氣。
“都長大了怎麽還這麽死心眼呢,看你這副想殺人的樣子,別告訴我你真謀劃着幹違法的事?”
李映川沒作聲。
果然。
溫冬苦口婆心勸道:“趙立安抓到他自然會将他繩之以法,你別幹傻事聽見沒?”
他總是過于擔憂她,她不希望上一輪的悲劇重演。
“這麽晚你怎麽會出現在那?”
溫冬扯了扯他的臉,“少轉移話題,我問你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李映川抿了抿唇,“知道了。”
“你最好是。”
得到确切回答的溫冬松開了手,幫他揉了揉被她扯得發紅的臉。
剛幫溫冬打開休息室的門,就有電話打了進來。
李映川不用看也能猜到是誰打過來的。
出來之前他打過電話給趙立安,問他在哪,準備将屍檢報告給他。
可到現在屍檢報告都還在他手上。
李映川将懷中人輕輕放在休息室床上,目光落在她傷痕累累纖細雙腿上,“我還有點事,待會兒回來。”
正好回來的時候可以拿一下醫藥箱。
坐在床沿的溫冬俏皮地晃着兩只小細腿,“好吧,就這麽放心啊?不怕我走了?”
李映川掀起眼皮瞧她,“你會走嗎?”
這臭小子好拽啊,草,被完全拿捏了。
溫冬撇了撇嘴,“當然不會了。你在這,我還能去哪?”
如果真像你說的這樣,那為什麽之前走得那麽毫不猶豫?
溫冬的手在定定看着她的李映川眼前晃了下,“發什麽愣呢?雖然我知道我長得漂亮,但看我也不差這一時吧?回來讓你看個夠。”
“溫姐姐。”
“嗯?”
李映川打量似地在她臉上掃了圈,“休息室有鏡子。”
溫冬佯怒地瞪着他,不輕不重地推了他一把,“不是說有事嗎?快走快走。”
*
李映川剛進審訊室,就見電腦上調出的監控是他和溫冬在走廊的畫面,心中頓生不詳預感。
果然,見他進來,趙立安第一時間不是向他要屍檢報告,而是擰着眉問:“溫冬呢?”
所以一切都是為了離開?
李映川若無其事地将屍檢報告遞給緊盯着他的趙立安,“我帶她去休息室了,怎麽了嗎?”
趙立安接過,面色沉肅,“她向我們提供的個人信息都是假的,現在很有可能跑了。調出休息室附近的監控。”後一句是對技術人員說的。
得到指令的技術人員手指在鍵盤上跳躍,很快就調出了休息室附近的幾個監控。
從監控看來,女人從進去之後就沒再出來過。
“繼續盯着監控,有變動随時通知我。”趙立安掃了眼唐璐,将手中屍檢報告往桌上一扔,大步往外走去。
意會的唐璐小跑着跟上。
李映川瞥了眼空蕩蕩的監控,也馬上追了出去。
跟着拿着槍的兩人奔跑的李映川心情複雜。
既希望她還在。
又希望她不在。
她在,意味着她沒有騙他,但會被趙立安他們抓捕拷問;她不在,意味着她暫時安全,而她之前的那些話只是在哄騙利用他。
房門被大力推開,撞在牆上發出巨大“咚”地聲,坐在床上閉目養神的溫冬淡定地擡眼看了過去。
在兩個黑洞洞的槍口下,溫冬不慌不忙地朝他們幾人笑了笑,像是對于他們的到來早有預料。
“沒想到你們這麽快就發現了啊。”
該來的總會來,或早或晚。
趙立安帶着探究的銳利目光釘在她身上,“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暗淵計劃。”
女人漫不經心話語中某個字眼撥動了趙立安腦中的敏感神經,他搭在扳機上的食指緊繃,有向下壓的趨勢。
……
雖然被發現的時間比上次早了不少,但溫冬還是像之前一樣給自己套上了卧底的身份。
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在趙立安面前胡編亂造了,熟門熟路加上溫冬本就難辨真假的語言,更加讓人信服了。
新的一輪,經過慘痛教訓的溫冬是準備金盆洗手,不再謊話連篇了,但不說謊這種底線僅針對李映川。
至于其他人,該騙還是得騙。
休息室中所有人的神情都很凝重,除了眸色越來越陰沉的李映川。
所以,她說的想給他的解釋,就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難怪會想那麽久。
要不是他足夠了解她,他還真就像趙立安他們一樣信了她連篇的鬼話。
房門被推開時看見她那瞬生出的丁點竊喜,早在她冠冕堂皇的話語中消逝。
是他過于天真了,就算她選擇留下來也并不意味着什麽。
“這裏已經不安全了,不然你搬……來我的住處吧?”
聽見這句話,李映川本來盯着溫冬陰沉沉的目光霎時落到了趙立安身上。
話音剛落,就迎來了兄弟和女朋友視線的雙重夾擊,饒是趙立安這種沉穩性子也感覺到了尴尬。
唐璐他能理解,但李映川看着他陰森森的眼神是怎麽回事?活像他搶了他老婆一樣……
正當他抿了抿唇想解釋,就見溫冬開口了。
“不知道李法醫家有沒有空房間?”
趙立安看向目光極其不善的李映川,問道:“你們倆認識?”
之前他就想問了,在監控裏這個死潔癖不但幫溫冬擦了眼淚,還把他的外套扔了,給溫冬披上了他的外套。
“小時候認識的。”
要是忽略李映川看向自己夾着刺的目光,光聽他淡淡的語氣,還以為他再說什麽不值一提的事。
看樣子,不僅僅是認識啊,那為什麽不回答人家?
趙立安視線在氣氛古怪的兩人間轉了圈,準備再給李映川遞個梯子。
“我記得你租的房子是有兩個卧室的,現在另一個應該是空着的吧?”
“嗯。”
趙立安再接再厲,商量似的口吻,“既然你們看起來有交情,那就先麻煩你保護她一段時間了,等抓住了那人再說?”
追殺她的那人還在逃……
李映川瞥了眼仰着頭眼巴巴望着他的女人,良久後才道了聲,“知道了。”
差點以為他會拒絕的趙立安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這臭小子,終于不是鬼不沾了。
在李映川要跟着趙立安他們出去時,被人扯住了衣袖。
李映川低頭。
三根纖細的手指輕輕捏住他的衣袖,他不需要用多大力就能甩開。
但他沒動,腳像在地上紮根了似的。
身後女人柔軟語調中隐含委屈,“不是說好了嗎?我還有一堆說來話長的事要和你慢慢說呢,怎麽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要走了。”
見正“難舍難分”的兩人,唐璐識趣地幫他們關上了門,拖走了反頭想要看李映川有沒有跟上來的趙立安。
“剛剛不是已經說完了嗎?是有夠長的。”
聽出了溫言中暗藏的尖刺,溫冬意識到了為什麽不久前還對她态度有所軟化的李映川突然就變了個樣。
原來是因為她在趙立安他們面前為了套上身份而編造的那段話。
“那些話只是說給他們聽的。我們家映川這麽聰明,應該不會誤以為我說要和你解釋的話,就是剛才那些吧?”
見李映川依舊是板直着身子背對着她,沒什麽反應,溫冬扯了扯他的衣袖。
“我腳疼。”聲音被她壓得細細的,顯得可憐兮兮。
“放手。”
“映川……”聲音拉長,又輕又甜,手還黏黏乎乎地晃着他的衣袖。
有句老話怎麽說的來着,女人會撒嬌,男人魂會飄。
李映川無奈解釋道:“我去拿醫藥箱。”
嘿嘿,果然。
聽話松開被攥得皺巴巴衣袖的溫冬嘴裏還不忘聲音細細小小地念叨,“那我等你,記得早點回來噢。”
“知道了。”
高大身影消失在轉角後,溫冬搓了搓被自己夾子音膩出來的雞皮疙瘩。
大概習慣就好了(?)
男人又很快出現,骨節分明的手拎着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