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墜崖 李承胤被刺穿肩胛骨
入深秋了, 溫度說降下來就降下來,秦溫良之前是愛貪涼意,但如今懷着身孕她不敢胡亂折騰, 早早的要求換上棉衣。
她怕自己着涼也不怎麽出屋, 散步就在屋內走走, 走累了便坐下休息, 得閑了還能給孩子做幾件小衣。
她不知午時為何走得就累了,跟青竹說了聲便要回房睡覺。
青竹應着:“夫人休息吧, 我就在院子裏不走遠了。”她知道溫娘臨盆在即心裏難免焦慮, 所以現在寸步不離開溫娘,哪怕是顧玉塵在她都不會離開溫娘太久, 其實被夫人依賴的感覺很不錯。
秦溫良聽到青竹回答才敢放心睡去。
她以為自己只是如往常般累了便小憩一會兒, 誰知這一睡将她帶入噩夢裏。
瞿安之往裏面探了探頭, 只見殿內男人正握着件舊衣裳久久出神, 他胳膊肘撞了撞剛從裏面出來的楊春元,低聲問道:“皇上又在看皇後娘娘舊物?”
“嗯。”
其實說是皇後娘娘的舊物也不準确,那是皇上的衣裳,只是皇後娘娘将其撕裂的地方縫補了起來, 可奈何皇後娘娘留下東西不多, 除了書房滿屋子的書,其他的怕也就是皇上手裏那件衣物。
原本那件衣物皇上是讓楊春元燒掉的, 就是那件皇後娘娘回宮帶回的那套皇上墜崖挂破的衣裳, 當時皇上輕瞥了眼就道讓楊春元拿去燒掉。
但他顧念皇後娘娘救了皇上,又是皇後娘娘親自将衣服縫補上, 當時就沒有舍得将其燒掉,後面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時機,怕自己燒毀舊衣的事讓人發現, 結果就一直留了下來。
皇後娘娘在後宮處境艱難,他同皇後娘娘透了透口風。他至今記得皇後娘娘的神色,好像是有些解脫又深陷痛苦。
“該記得的人不用提醒都記得,不願記得的人擺在他面前,他都會當做看不見,也是我沒看透。”皇後娘娘撇了一眼他,而後淡淡地道:“破掉的衣裳怎能恢複如初呢,還不如燒了得好。”
就是在那時開始,楊春元感受到皇後娘娘內心的矛盾,一邊明知道帝王無心,一邊又控制不住自己靠近帝王,許是她自己都矛盾無措得很。
後來不久月寧曾找到過他,說是皇後娘娘曾交代她,“你去請教請教楊公公,他怎麽把皇上的舊衣燒掉的,你便學着他怎麽燒掉我的舊物。”
月寧跟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惶恐不安,不知道皇後意欲何為,她是不清楚其中原委,但是楊春元知道皇後指的‘舊衣’就是皇上吩咐他燒掉的衣裳。
楊春元沒有将其燒掉,可這話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他便道:“火折子一點便燒了,燒起來也快,沒有讓人知道是雜家燒的。”至今楊春元都覺得鳳兮宮那場火與此有關,皇後娘娘果決有主見,帝王既不想留有念想,那也該她親手了斷。結果,誰知道這舊衣是皇後娘娘僅剩的物件。
他見皇上留着皇後娘娘書房裏的東西不肯撒手,還将伺候皇後娘娘的宮侍皆傳遍,親自詢問皇後娘娘的喜惡與皇後鬧出的趣事,一一記錄在冊,就像是試圖不斷了解皇後娘娘,然後将完整的皇後娘娘拼湊出來。
他斟酌良久,跪在殿內跟帝王告罪,自己并未來得及找到合适時機将舊衣燒毀。皇上捏着舊衣神色低沉,但是也沒有處罰他違背命令一事。
可如今皇上卻總抱着那件舊衣,哀色比以往更濃,楊春元擡頭朝殿內望了眼,寬闊正殿裏唯剩下孤寂落寞的帝王,他也不清楚自己這事做得對還是不對了。
李承胤捧着有着明顯縫補的外套,這縫補的手藝看着就很粗糙,卻是他如今唯一能找到的她與他有聯系的物件,他修長指尖劃過被縫補的地方,額頭抵在舊衣上,好似只需閉上眼睛他就能想起她那日風姿。
她穿簡裝坐上高馬當真英姿飒爽,長發不是與其他女子般盤發,而是墨發高束用銀簪固定,望着圍場眼裏是灼目的光,如今回想恐怕那是他見過最生動的溫娘。
李承胤閉着眼睛沉沉睡去。
“秋狩是皇上巡視習武,行圍狩獵,與女眷無甚幹系,本宮怎麽就不能騎着馬兒四處看看?”席帳內溫娘不滿地皺眉,她已經換好騎裝讓人從馬場挑了馬兒,擎等着她出去騎馬,結果現在竟然讓人給擋了。
為了這回能跟着禦駕圍場狩獵,她可是把宮務放給容昭枝了,不能親自騎馬狩獵她如何甘心。
月寧上前勸道:“娘娘,別家夫人姑娘不是留在席帳內,頂多在席帳周圍逛逛,還沒有誰騎馬的……”
“本宮貴為皇後,自要起表率,她們既然不做,那就本宮來做,不想狩獵跟着出來作甚?”
溫娘是真不解此事,她跟出來就是為了狩獵。
月寧不好說出真相,那些貴女們跟來自然是想一睹聖顏,尤其是此番狩獵皇上身邊只跟着娘娘,誰心裏還沒點別的想法,若是娘娘不能伺候皇上,她們能破了娘娘三年獨寵,那可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誰都阻擋不了溫娘騎馬的決心,她也不跑遠了,就是在圍場周遭轉轉,不過心裏略微遺憾帝王未開弓哨鹿,眼下誰都不能提前狩獵,她只能騎馬過過瘾。
而溫娘能騎馬這事誰都沒有置喙,帝王對此都沒有意見,他們不會在這種關頭掃人興致。
最期待哨鹿活動的大概要數溫娘,因為這就意味着她能跟着帝王狩獵了。
年輕帝王身着绛紅色衣袍,腰間系同色鑲紅珠寶石的腰帶,左手佩帶紅錦,腳蹬黑革靴,坐在高頭大馬上意氣風發。
溫娘騎着馬落于他身後半尺的位置,他們身後是扈從的大臣們,耳畔是仿效鹿鳴的號角聲。
引來的群鹿有二十多頭之多,皆是膘肥體壯由一頭強壯而機警的雄鹿領頭,那是鹿群的首領,而那也是此次帝王的目标,哨人控制着鹿群往這邊趕。
帝王已經拉開了大弓,卻遲遲都沒有松箭,鹿這種動物最溫和又最孱弱,但鹿的危機意識是旁的動物不能比拟的,逃生的本領非常驚人,那黠鹿似察覺到危險,領着群鹿就要逃跑。
帝王駕着馬就跑了起來追趕鹿群,身後一陣陣驚呼。
她忙揮着馬鞭跟在帝王身後,望向前面的帝王眼底笑意怎麽都擋不住,總覺得他是故意為之。顯然後面的大臣沒料到帝王不要這送上門的雄鹿,而要自己狩獵。
開弓。
射箭。
正中頭鹿!
箭矢從鹿眼射進去,鹿皮完好無損!
周遭的護衛都歡呼了起來,他們沒有想到帝王騎射竟然這般厲害。
可溫娘卻看到帝王微顫的虎口與疼得微微彎曲的拇指,他不善騎射但是不能叫他的臣民失望,所以會竭盡全力做好。
她雖心疼他受傷,但是沒有聲張,反而跟着那群護衛揮手歡呼,馭馬走向帝王,擠弄着眉眼:“皇上好棒~”此刻的她不僅僅是皇後,倒有幾分似叢林裏精靈,渾身透着靈動與生氣。
李承胤唇畔含笑,讓身後侍從将鹿帶回營地,開始在圍場狩獵,溫娘本來是想獨自狩獵的,但是如今不放心帝王,便亦步亦趨地跟着帝王,手裏握着的弓箭都沒有用武之地。
帝王突然往叢林深處而去,溫娘還沒有反應過來,變故在此時随之而生,不知道哪裏冒出群黑衣刺客朝着帝王而去。
他不會武功的!
他身後的侍衛寥寥無幾,還有節節敗退之感,自己想着不會走遠也沒有帶護衛。
溫娘心裏頓時慌張不已,下意識拔刀卻忘了自己手中只有弓箭。
她顧不上那麽多便開弓射向刺客,明明他們之間還有些距離,可她寧可将刺客吸引到自己這邊。但是那群刺客目标明顯,他們要殺的就是帝王,溫娘射殺了他們好幾人也沒能阻止他們。
有附近侍衛聽到刀劍相撞聲音趕來,可才五六人遠遠不夠,她讓他們趕緊去找人過來,自己一咬牙騎馬沖進刺客中,俯身撿過死掉的刺客手中的劍,揮劍護在帝王身後。
李承胤手裏也握着劍,身上有狼狽之感也不落他俊朗,他吃驚地看了眼溫娘,“你還沒有離開?”
他之前都沒有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也沒有注意到她竟然跟了她一路,眼下這種關鍵時候她顧不上失落,一群人對戰了起來,她的手被震得發麻,以為不多時就有人找來。
确實也是如此,遠遠的不少人往這邊趕,那群刺客為首的人眼裏閃過狠意,擡起劍就要往溫娘身上刺去,他們被刺客逼到崖邊。
她不怕他們傷害她,唯一的念頭就是要将李承胤護好,可溫娘以為他們的目标變成了她,結果不過是吸引她的注意,他們還是想殺李承胤。
李承胤的肩甲骨讓一刺客偷襲刺穿,他反手就是抹了刺客脖子,将劍拔出來血染在他绛紅色衣袍上,那處顏色都深了不少,他朝溫娘道:“你走吧。”
“我不要。”她不要走,她很害怕自己丢下他離開,好像她丢下他之後就會徹底失去她,這回說什麽她都不要留他一人面對。
分神之間溫娘腰間挂了彩,就在她低頭時受傷的李承胤已經到了崖邊,那群刺客的攻勢依舊猛烈,為首的刺客在溫娘的劍揮上他時,将李承胤推向懸崖。
“阿胤!”溫娘瞪大的眼睛,她不在戀戰,毫不猶豫的跟着跳了下去。
李承胤被刺穿肩胛骨,又墜落懸崖,他看着跟着他跳下來的溫娘眼裏閃過複雜,最後砸在水面上頓時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