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芙蓉 溫娘這輩子都留在宮裏陪着朕吧……
平王府, 門窗緊閉的書房內。
年過四十的男子此刻半躺在床上,眉眼間皆是疲倦,眼尾是歲月镌刻的痕跡, 可哪怕受了歲月侵蝕, 依舊遮掩不了他年輕時的俊朗。
“他為了皇後留下溫勉北?”男子手掌相交拇指纏繞轉動, 語氣意味不明地道:“他布下天羅地網恨不得将兄弟手足趕盡殺絕, 竟然為了個女人留下禍患,當真是了不得。”
男子身旁站着老太監全福, 是跟在他身邊伺候多年的人, 如今也只有全福能這麽近身伺候。
他有些疑惑主子為何這麽說,“奴才瞧着當今不喜皇後啊, 皇後那些流言蜚語到現在都未解決, 而他只是想攪動朝堂風雲就把皇後架在火上烤, 明知道溫家是皇後的依仗還能用溫家作餌。”
溫家确實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就像是那心高氣傲、不甘心混沌于事的小世子,皇權争鬥的犧牲品不外乎于此。
所以他明白主子心中滋味難受,要恨當今聖上好像恨不上,可不恨心裏又不平衡, 于是幾分恨自己, 幾分恨帝王,剩下幾分恨這無情無義的皇家。
“奴才聽聞三爺五爺多有皇後幫襯, 才不至于讓下面那些人欺辱了去。”三王爺被囚禁宗人府, 五王爺被削去爵位貶為庶人,尤其五王爺更是讓帝王恨透的人, 是當年身為皇子時期結下的仇怨,後面當初當今登基五王爺心氣不順也鬧了,指着當今鼻子罵他不配為帝, 當今受朝臣跪拜之時硬着頭皮不跪,爵位這才被皇帝削了。“明知道對方與當今不對付,她還非得幫襯對方,這樣的皇後怎麽可能受當今喜歡。”
“持家得一軟一硬才能和諧,這邊喊打喊殺,那邊磨刀遞劍,就把喊打喊殺的那人架到高處下不來了。皇後便是其中紐帶,她當的确實合格,還能準确無誤算準李承胤的心思,知道李承胤不可能做殺親兄弟的事,就算要朝兄弟下手也得是犯謀逆的罪。”說到此處的平王眼裏露出痛色,不過很快他便恢複正常,“可是老五就是混賬了些,還不至于謀逆,當初朝堂上沒能及時給帝王行禮,大抵是因為頂撞後怒氣未散愣神了,等沒反應過來,肯定知道自己做錯了。”
哪怕平王當時已被幽禁多年,但是聽見發生的事,憑借對這些兄弟性格了解,也能将他們心理摸得八九不離十。
平王淡淡笑了笑,端得是儒雅随和,“哥哥們應該愛護弟弟,作為當今聖上的好哥哥就送他一份大禮吧。”
全福不明白自家主子要作甚,只見自家主子撐着身子下了床,行至案桌旁拿出信紙,執筆落下幾行字,“你替本王送一封信給本王的大哥,他應該樂得幫這個忙。”
燕王與平王的反撲異常激烈,最直觀的表現便是兩位王爺的舊部,頻繁地在朝堂聯合攻擊彈劾世家。
世家這一塊李承胤動要動,可現在遠遠不到時候,現在牽一發而動全身,世家勢力盤根交錯,弄不好會引得天下大亂,這是李承胤絕對不能容忍的,此外這些人還搞小動作,插手帝王後宮要求後妃早日開枝散葉,這又是迎合世家而為,世家都想自家女兒早日誕下皇子,到時候謀奪後位便有了有利的籌碼。
兩者之間維持着微妙平衡,可稍有不對這平衡就會被打破。
前朝波動引到後宮,溫娘在後宮裏聽聞了些許消息,察覺到了不對勁,又命人多搜羅了些消息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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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多虧李承胤收回她手裏的五枚,沒有鬧得人盡皆知,所以有些人她還是使喚得動的,能打探到朝堂發生的事。
她止不住的嘆氣,準備趁夜色将至出宮一趟,讓浮碧與月寧幫忙掩護,為了不打人眼還找到淑妃,借淑妃的手讓她派宮女出宮采買,自己混在宮女當中以做遮掩。
她其實她早就想出宮的,奈何當時溫勉北沒有出獄,她怕惹得李承胤生氣,所以沒敢輕舉妄動。
當夜,德勝門二十裏外的平王府來了位不速之客。
溫娘身上裹着黑袍,手裏持着鳳牌,給駐守在平王府的兵衛看,低聲道:“皇上命本宮來一趟。”
溫娘知道即便自己說是聖上旨意,李承胤那邊遲早還是會知道她來見平王,只能說能瞞住一時便一時,她等下還要去燕王府。
兵衛見是貨真價實的鳳牌不敢怠慢,這邊有人連忙去禀告平王府的人,同時也把溫娘放了進去。
平王府聽聞有客到,全福出來迎的客,見到溫娘的時候全福明顯整個人愣了愣,“您請上馬車。”
溫娘換了平王府的馬車,行了将近半刻鐘的時間,馬車才在一座院子外緩緩停下,全福領着溫娘往院子內走。
借着頭頂皎潔月光,溫娘依稀能瞧清楚裏面布局,院內種着各色花苗,各處無一不透着精秀,只是稍微顯得沒人氣了些。
走過廊檐溫娘被全福請到書房,走進去就一襲月牙色長衫的男子在等他,茶已經泡好放置在小幾上,他見到溫娘便是爾雅淺笑,“皇後娘娘嘗嘗府裏新茶。”面上無懈可擊,想從他這裏探究,就是溫娘都無可下手。
溫娘從善如流的走過去,道:“今兒只談家事,當不得二哥一句皇後娘娘,若是二哥不嫌棄換我一聲溫娘便好。”
“溫娘今日過來是想談什麽家事?”平王也順勢換了稱呼,他沒等溫娘回答就道:“本王的兒子本王清楚。他見過本王的風光,也見過本王的落敗,更是受過先帝寵愛與青睐,怎麽都不甘心就此一生,皇家殘酷就在于此,成王敗寇都是命,這事本王不怨怪聖上,其他的本王不覺得有可談的。”平王看似為人溫和好說話,可是每句話裏都暗藏劍鋒,只有不識趣的才會在碰壁的時候繼續堅持。
比如溫娘就是那不識趣的人,她覺得人家是在趕她走,她也能淡然自然的留下,嘗了口平王府的新茶,是上等的碧螺春,入口清淡香味充斥口腔。
溫娘緩緩放下茶盞,并沒有信平王說的不在意,但今兒不是想提起這事,她還不至于專在人家傷口上撒鹽。
“談的是府裏姑娘的事。”覺察到平王動作微頓,溫娘趁勢繼續開口,“燕王府與平王府都有未出嫁的姑娘,世子還留有一女,您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府裏的姑娘和您孫女考慮。”
“多勞皇後娘娘上心了。”
“作為親嬸娘當然得上心,大郡主今年二十一,小郡主十八,都到該說親的年紀了。原本與大郡主有婚約的鄭家遲遲不肯提完婚,外面傳言鄭雲體弱多疾,鄭家是怕鄭雲壓不住喜事,可我着人調查過了,那鄭雲後宅已經有了兩房姬妾,這哪是多病羸弱不來提婚事,分明是怕蹚平王府渾水。
再退一步而言,哪怕鄭家那邊把大郡主娶回去,恐怕也不會善待大郡主,這後宅陰司手段數不勝數,大郡主性情像王爺溫敦良善,到時候沒人給郡主撐腰,過幾年鄭家弄個病逝上奏皇上,平王府又能如何?”
平王的眼神瞬間就淩厲肅殺起來,原本淡定的神色也沾染上威嚴,這位太子最開始以仁善著稱,可身為太子僅僅有這些還不行,眼下才是完整的太子。
溫娘其實很佩服眼前的人,能忍下當了三十多年太子,離帝位永遠只有咫尺之遙,還是能穩住心性。
她嘆息了聲,該說的她還是得說,“當年的事情您比我更了解,佟貴妃在後宮受寵程度總是無人能及吧,先帝知道她無法生育,就讓她抱養其他妃嫔的孩子,佟貴妃前後養了兩孩子,一是禮陽公主,二才是李承胤。
但據我所知,當年養在佟貴妃膝下的禮陽公主,嫁給明裕小兒子不過兩年就難産去世,連孩子也沒保住……只要争鬥不止,這樣的手段還不知道會落在誰手上。”
明家是先帝元後的母族,亦是眼前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