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色逐漸暗淡了下去,難得一夜星空萬裏!裴琳依舊蜷縮在芭蕉樹下,耳邊是不絕于耳的蛙鳴聲,蛐蛐聲;她的身後還有一條小水道,是這裏的農民用來灌溉芭蕉所用。沒過幾秒鐘小水道裏就會有一滴水低落,濺撞在一汪小小的水池中,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拌着蛙鳴和蛐蛐聲格外的悅耳!像是一場盛大的音樂會,沒有指揮師,沒有樂器,沒有觀衆,只有自娛自樂,自得其樂!
裴琳擡頭仰望着星空,呵!來這個城市五年有餘了,卻似乎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皓朗明淨的夜色。天際之巅,銀河之上,數不清的小星星相互追逐,相互嬉鬧。它們的心靈是那麽的純潔,以至于連全身上下都充滿了光環,照亮着每一個彼此,每一個夜晚。
輕緩的閉上眼睛,音樂會還在舉行!天空中躍動的星星是這場音樂會的觀衆,它們也忍不住為這場盛大的音樂會鼓掌。美妙的音樂觸動着所有的一切!
星星們圍成一個圈,跳着交誼舞,彼此惺惺相惜,相濡以沫;
風兒也禁不住誘惑,舞動着自己曼妙的身姿,時而旋轉時而停留;
芭蕉葉也忍不住了,擺動着自己的老腰,牽着風兒的手跳的入神;
就連一直沉睡在地面的小草,居然也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眼睛,加入了這場盛況空前的音樂會!
裴琳慢慢的放松了自己,讓閃爍的星星圍繞着自己,讓風兒盡情的撫摸着自己。她的心瞬間沉寂了下來,嘴角浮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這是事別多年後,第一次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中讓自己的心得以洗滌。裴琳深深的呼吸着此時此刻的每寸空氣,讓這空氣驅趕着自己內心的污穢。欲望揮舞着堅韌的利器,做着強烈的反抗,那幽怨鬼邪的臉龐若隐若現,聲聲不停在裴琳的腦海中叫跌不休:你離不開我的,你就我,我就是你。一旦我離開,你的世界就此便會踏入無邊的沉淪……
裴琳不去理會,依舊将自己置身這玄妙的音樂會中,那點點的星光一點一滴的占據她的心房,輕快愉悅的歌聲充斥在她的大腦中,久久徘徊。欲望掙紮着,想要守護自己的最後一絲領土,無奈卻慘遭淨化,最後消失的無影無蹤。裴琳不知道,她的心此刻是異樣的純淨,她只知道此刻是上天獻給自己的禮物。
不知何時,她已然依靠着芭蕉樹深沉的睡去,夢境中的她走進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沒有血腥,沒有枷鎖,沒有猙獰和恐懼,有的只是無盡的純潔。
她笑了!
第二條醒來時,天空依舊是萬裏的無雲。昨日的星辰不見,唯一沒有離開裴琳身邊的是那一縷縷微弱的夏風、伸展着懶腰的小草和身形碩大的芭蕉葉。她站起身子,摘下眼鏡擡頭凝望着藍天。強烈的光線刺激着她的視線,眼前的一切看的有些不真切,酸澀的疼痛感讓她輕柔的捏了捏自己的眼睑。裴琳想走出這片芭蕉地,但是卻不知道要走到哪裏去。
她的腦海中此時此刻只有一個想法:自己殺人了!
手中握緊的手機依然安然不動的躺在那裏,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現在是什麽狀況,不知道好友林夏是不是已經急的報了警;也不知道微博中那些曾經力挺自己的讀者們作何反應。她只是拿着手機發呆,發呆,還是發呆。
城市的另一端一場浩浩蕩蕩的隊伍正凝聚成一股繩索,他們來自四面八方,從事着各種職業。再此之前他們之間只不過是相識與網絡,相識與裴琳的那本書《告別欲望》。此次“千裏走騎”活動乃是裴琳的忠實粉絲名為‘請安的魚’的召集發布的。幾人線下聯系不到裴琳,只好通過網絡的力量千百轉回的找到了林夏的聯系方式。
林夏接待電話的時候正在主編的辦公室裏接受詢問,對于裴琳的忽然消失和微博發的那句話,林夏着實也是一頭霧水。出去采風這幾天也沒有見裴琳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若真說的上怕是經常走神,說話半晌才回過神來。
陳大編輯今年近四十歲,不僅是兩家雜志社的主編,亦是在文學領越相當有地位的一個人。當初裴琳要求不坐班,便是他擔着應了下來的。顯然他對于林夏的話亦是半信半疑,可偏偏裴琳的電話死活打不通,整整一天兩夜這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他心中雖然憤怒,但依舊為裴琳擔憂!
林夏無奈的笑了笑,趁着手機響了立馬離開了陳大編輯的辦公室,結果一個驚雷的消息讓她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了下來。她急急忙忙的推開陳大編輯的門,也顧不得敲門,進門就嚷道:“來了,來了!”
“什麽來了?”陳大編輯,看着林夏這莽撞的樣子,無奈的再次搖搖頭。
“琳子的讀者!二十幾號人,現在就在咱們公司樓下。說是看了琳子的博客,現在來探病!”
陳大編輯氣的當場把手裏的書就砸到了桌面,砰的一聲:“真會給我添亂子!”說罷,他挑開窗簾看了看樓下,果然有近乎二十個人,男男女女的湊在一塊,手中還伶着各色鮮花、水果和牌匾。
“怎麽辦,主編?琳子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我到哪裏去給他們變個人出來?”林夏也着急了。這讀者和網絡的力量是不可小觑的,如果被人發現琳子根本不是生病,博客所發的消息也是假造,真不知道這些讀者的心中會怎麽想。事情若是擴大,說不定裴琳的寫作之路也由此斷送了。
“再給她打電話,打到接為止。今日之內要是再沒有消息,就報警!樓下那些人,你自己看着辦!”陳大編輯一時也火了,擺擺手讓林夏出去,他要靜靜心。當初一心一意的培養裴琳,看重的就是裴琳的心态,內心寧靜又熱愛寫作。如今誰想知道問題不斷的也竟然會是她!
林夏不得已只得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咯噔咯噔的下了樓。面對衆人的追問她也是一個頭兩個大,只是讓大家先安排好住的地方,明天一定能夠見到裴琳。衆人一聽也沒有作多想,便蜂擁的離開了裴琳所在的公司大樓。
關機,關機,還是關機!林夏坐在自己的電腦桌前,心亂如麻。再也沒有任何的心情趕稿子,跟陳大編輯打了個招呼又直奔裴琳的老窩。昨兒去時,張大媽的話還徘徊在林夏的耳邊,既然裴琳還樂呵呵的跟着張大媽吃了飯,按理說不應該忽然之間人間消失的。她只盼着裴琳這厮最好是在明天天亮前出現,否則林夏覺得自己一定把裴琳給滅了!
該努力的都努力了,就連裴琳父母那邊林夏也打了電話拐彎抹角的詢問。她也知道裴琳自來與父母的關系不好,更加不敢表明裴琳失蹤的消息。結果裴媽媽聰明的很,話裏話外也聽了個大概,當場就在手機裏唧唧歪歪的罵裴琳這個不知道好壞的東西。林夏嘴角抽了抽,雖然裴媽媽的話聽上去像是極度憤怒,但是依舊包涵着關懷焦急之意。她不做聲響的挂了電話,拿起手機發了一條短信:
曾經你說:你只想做最真實的自己,于是被衆人唾棄;
曾經你也說:你不願意活在虛拟的夢境裏,高唱我的未來不是夢;
曾經你也對我說:原來一直阻攔你前進的并非是自己不夠堅定的信念,而是這一路走來衆人疑慮的眼光。你說我們總是在別人的眼光下存活,前進,卻忘記了屬于自己的軌道。
裴琳,我不知道為何此時此刻要發這樣的一條短信給你,也或者你根本看不見它。但是我相信,此刻的你一定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
克服它吧,你別忘記你叫裴琳。而不叫什麽裴樹,裴花,裴草!
揣回手機,林夏看着裴琳緊鎖的大門,頭也不回的進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