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投降(2) 示弱
時莺知道她不該出現在他面前的, 她在賀臣澤面前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樣幹幹淨淨的,根本隐藏不住任何的小心思。他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麽。
原本沒人知曉她的想法, 她可以藏住自己的內心, 裝作無堅不摧的堅強模樣。可這個擁抱就像是撤去了她所有的防線, 将她的滿腹委屈都勾了出來。
她又不免有些氣憤, 眼角帶着幾分濕意,“能松手了嗎?”
時莺冷硬得像只刺猬, 賀臣澤越是用力, 越會紮得滿手是傷。但是他沒松開,反倒是擡手揉了揉她柔軟的頭發, “吃飯了嗎?”
最後不知道怎麽地稀裏糊塗地, 時莺被拽進了賀臣澤的客廳。餐桌上放着幾道菜, 是助理之前送過來的, 他還沒吃,看起來很可口。
賀臣澤先前聞到了她身上的酒味,走進廚房找了半天蜂蜜,給她泡了一杯溫熱的蜂蜜水。他一只手還受傷着, 因此動作十分地不利索, 弄了好久才弄好。
廚房是開放式的,他笨拙的模樣完完全全落在她眼裏, 和先前仿佛變了一個人。等他拿着杯子走過來時, 時莺移開視線,假裝什麽都沒看見。面前落下一片人影, 賀臣澤将冒着熱氣的杯子放在她面前,大概是怕她不領情,微啞的嗓音溫柔地解釋, “喝點蜂蜜水對胃好一點。”
他喉結滾了滾,沒抱有時莺會領情的希望,但時莺沒說什麽,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她脆弱白皙的脖頸顯露在他面前,像從前一樣惹人憐惜,輕易地勾起他的回憶,讓他想起從前她每一次對他的依賴。
賀臣澤突然之間煙瘾犯了,如果知道他原來這麽愛她,他當初就該全心全意地對她好,把她留在自己身邊。他手在口袋裏摸索出一盒香煙,看到時莺坐在對面又作罷了。
她現在不抽煙,大抵是不喜歡煙味的。
時莺來都來了,幹脆拿起筷子吃了幾口。雖然剛跟同事聚過餐,但她當時沒吃過幾口,基本都是在喝酒。這會兒吃到家常菜,她覺得舒服了不少。
又吃了兩口,她擡起眼,發現賀臣澤坐在她對面看着自己,筷子都沒動。時莺看起來像是心軟了,“你怎麽不吃?”
“我不餓。”
她點了點頭,原以為會說出什麽心疼他的話。沒想到時莺也不知道是喝得有些醉還是怎麽,她放下筷子,“既然不餓,你喂我吧。”
話說得理所應當,像是在吩咐傭人一樣。但落在賀臣澤耳裏,卻像是情人之間的撒嬌。他不怕她多麽惡劣地對她,是羞辱或是別的,他只怕時莺真的把他當成陌生人。
賀臣澤右手還受傷着,卻心甘情願地拿起勺子別扭地喂她,空氣裏安靜得只有勺子碰撞碗的細碎的聲音,恍惚之間好像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也緩和不少。時莺想起從前有一次發了高燒,那一次病得很嚴重,幾乎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賀臣澤在她身邊不眠不休地守了好幾日,一向很注重形象管理的男人連下巴上的胡茬都沒處理。
他那時候似乎對她的在意到了骨子裏,只是之後又不知道怎麽,像是突然意識到他丢了自我一樣,又開始對她冷淡。
時莺不知道他對她忽冷忽熱的原因,只是此刻又想起他從前對自己的好,眼角有些泛酸。他其實并不像她想的那樣無情,相反,他總在背後護着他,可是這又算什麽呢?讓她感覺欠他嗎?
她感覺自己有些繃不住了,再這樣在他面前遲早要失态,于是勉強站起來,“沒什麽胃口,我先回去了。”
賀臣澤沒想到她會突然翻臉,他原以為這是和解的訊號。女人拿起包站起來,上面的小挂件在椅子上碰了一下,放出細微的響聲。他跟着站起來,眸光緊緊地放在她的背影上,他終于知道被人忽冷忽熱地對待是什麽感受,像是心被切成一片片放在油鍋上煎。
原來愛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既覺得患得患失又甘之如饴。
賀臣澤晚上沒吃飯,看着桌子上的菜也沒了胃口,他坐在沙發上點了一根煙,沒抽,也不知道想着什麽,直到滾燙的觸感碰到了指尖,他才如夢初醒。
這天之後,時莺偶爾會發來關心,似乎是內疚他手上的傷。賀臣澤每每回複完,心裏都會産生幾分希望。可惜時莺的态度很漠然,不冷不熱的,就像走程序一樣問完一句就沒了下文。
時莺忙着各種工作,偶爾想起來的時候給賀臣澤發幾條消息。可是讓她覺得奇怪的是,賀臣澤的手似乎總好不起來。
她原本沒仔細看圖片,覺得不對勁把圖片放大了仔細研究。傷口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上面還有些紅痕,這該不會是他故意制造的吧。
時莺仔細一想又覺得奇怪,因為賀臣澤從來不是通過這種方式示弱的人,他從前教她的也是不要将自己脆弱的一面輕易展現在別人面前。她想不通,幹脆把他晾在一邊,專心看自己的劇本。
賀臣澤被時莺冷落好幾天,內心差不多篤定她是懶得搭理自己。他最近也很忙,偏偏還遇到幾個不知好歹想跟他套近乎的演員。他們原本聽說賀臣澤不近人情,但是也沒想到臉色能冷成那樣。
其他人沒受不了,他身邊一個女助理程雪反倒先無法忍受了,她在群裏發,“我受不了了,我要去跟賀導說他別再擺出這副臉色,不然以後娶不到老婆。”
“你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肯定是因為時莺,你還這麽說,是嫌棄自己工資太高了?”
另外一個人說,“反正他一直都是這個表情,你把他當死人就好了。”
最後一行話剛打完,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員工吓了一跳,回頭一看,賀臣澤剛好從他身後經過,衣角掀起的風都是涼飕飕的。
他拍了拍胸脯,還好沒被老板看見自己說他死人。
沒過一會兒,程雪端着咖啡進去了,其他人趕緊湊在一起讨論,“她幹嘛呢?非要去惹賀臣澤不痛快?”
“完了,明天程雪可能會因為左腳先邁進公司而被開除。”
賀臣澤正翻看着演員資料,一杯咖啡放在他面前,“老板,我知道你最近有煩心事,要不然我幫你解決一下?”
解決完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嘛,她在心裏腹诽。
賀臣澤擡眼,“自己手上的事做完了?”
“幫老板分憂解難才是第一大事,老板,你知道我談過多少個男朋友嗎?”她眨眨眼。
男人遞了個眼刀過去,顯然對她談過多少個男朋友這件事沒有一點興趣。
“我戀愛經驗特別豐富,所以你要有什麽煩惱不如跟我說說?而且女人最懂女人了,你跟我說說,我幫你分析一下老板娘怎麽想的。”
賀臣澤手上的文件又翻了一頁,似乎一句話都沒聽進去,但停頓的指尖又暴露了他的想法,“你可以出去了。”
程雪撇了撇嘴,雖然不太高興但還是轉過身,偏偏這時候賀臣澤加了一句,“咖啡也拿出去。”
“……”過分了狗老板!
程雪出去之後衆人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沒成功,不由投去同情的目光,“別去招惹賀導了,反正也就是冷了點,他又不是賣笑的,我們也不會天天看見他,對不對 ?”
然而沒過一會兒,辦公室裏的賀臣澤揉了揉眉心,想到剛剛程雪的話,覺得有幾分道理。于是一手松了松領帶,另一手撥通了電話。
等程雪到了辦公室,他把跟時莺的聊天記錄遞過去,“你幫我分析分析。”
她接過手機,看完之後忍不住想,呦呵,女神和舔狗啊?
好家夥,誰能想到老板私底下這麽舔別人?
賀臣澤似乎看懂了她的想法,投去了冷漠鋒利的目光,程雪立馬收斂。她咳嗽一聲,“賀導,你這是不是太假了一點,這傷這麽久都沒好,明擺着老板娘看穿了不想搭理你呗。”
賀臣澤眯着眼,因為小心機被揭穿,有些不悅地看着她,“所以怎麽解決?”
“舔狗越是舔別人越不會放在心上,就好比我來說吧,這種上趕着的我就不會回複,反正你明天也會發消息過來……”
男人把手表摘下來,唇角多了一分笑意,“你說舔什麽?”
“咳咳……”怎麽把心裏話說出來了?程雪趕緊提出解決方法,“所以你這樣聊天是沒有出路的,要不然你試試了解她的喜好,聊些她喜歡的東西,或者假裝你也喜歡這些,找共同話題。”
程雪打開朋友圈,恰好時莺更新了一條動态,是一本名著的觀後感。
于是她向賀臣澤示範,打開聊天框給時莺發去一條信息,“我最近也看了這本書,文筆十分細膩,讀完後讓人回味無窮。”
時莺恰好看見,忍不住回,“你兩年前就看過,當時你點評說,‘矯情廉價的筆觸下沒有半點靈魂’。”
“……”
尴尬在辦公室裏彌漫着,賀臣澤看清了對話,臉色有些難看,程雪咳嗽一聲,“要不然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她接着給剛剛的話圓,在聊天框裏打字,“人的想法會改變,當時只不過沒找到共鳴罷了。”
時莺直接發了一個微笑臉,她覺得今天的賀臣澤好像有什麽大病。
哦豁,老板娘好高冷。
“今天看到公司裏那只可愛的貓,就想起了你。”
程雪自認為這句話沒什麽毛病,然而萬萬沒想到自己在時莺的禁忌區上踩雷,一下子就讓對話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程雪還想再發,賀臣澤不想讓她繼續胡鬧,他覺得自己剛剛一定是腦子進水了才讓員工插手自己感情的事。他把手機拿過來,程雪解釋,“其實這不是我的問題,一般這種情況來說是因為她不喜歡你,所以你不管說什麽她都是這種反應。”
在看不見的地方,賀臣澤的胸口插滿了匕首。
程雪心虛地看了一眼賀臣澤,對方居然笑了,只不過眉眼間都帶着幾分怒氣,“趁我還沒有生氣,我勸你離開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