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折腰(7) 沒事了
賀臣澤知道, 無論現在給出什麽樣的答案,時莺的目的都是羞辱自己,而不是真的給他機會。
兩個人的視線交纏在一起, 中間仿佛隔了很久很多, 再也沒了曾經的溫柔缱绻。
時莺收回目光, 原本想趕他出去, 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然被賀臣澤摁在沙發上,唇瓣猝不及防被吻住。他的吻酸澀, 帶着濃烈的思念, 時莺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下,卻發現退無可退, 反而給了賀臣澤侵略的機會。
時莺咬了一口, 用的勁不小。血腥味散開, 賀臣澤果然吃痛, 臉上卻沒什麽愠色。他啞着嗓子道,“尾巴在搖着呢,要不然你摸摸。”
原本矜貴的人,折斷身上的傲骨, 用這種方式讨好她。
時莺被他的流氓話語氣到了, 挑眉看向他,覺得跟他争辯都是在拉低自己的智商。是臣澤得寸進尺, 深邃的眸子盯着她, “滿意了?”
“好,你叫一聲?”
她的意思是讓賀臣澤學聲狗叫, 然而沒想到的是他低眸看她,“主人。”
你家狗會叫主人?
時莺擡手将他推開,平靜的眼神對上他, 一字一句地說,“你要當狗我不攔着你,但我不收你這樣的狗。”
賀臣澤唇瓣還疼着,從來沒這麽狼狽過。他也沒想過,曾經那麽愛他的人,會這樣傷害他。即使他一寸一寸地折斷自己的傲骨,也不能換來她分毫的心疼。他諷刺地撩起唇角,知道是自己活該。
兩個人都沒說話,好像在無聲地對峙。
賀臣澤恍惚間明白,當初的時莺也和他的現在一樣痛苦。他伸手想抱她,時莺後退了一步,嗓音顫着,“就到這裏吧。”
她好像在說距離,又好像在說其他。
賀臣澤讀懂了她的眼神,心裏生出幾分恐懼,他向前一步,緊緊将她摟在懷裏,嗓音發顫,“莺莺,你叫我怎麽只到這裏?”
她剛走的那會兒,他倒是試過,後來疼痛就像漫長冬夜的寒冷一點點侵入骨髓,接着滲入五髒六腑。時莺不離開,他永遠不知道原來她已經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過了許久,時莺冷聲問,“可以松開了?”
……
賀臣澤心情不好,就去找柏巡吃飯。柏巡見他這副作态,不用猜都知道是因為時莺,于是試探着問,“你最近跟嫂子如何了?”
他沉默了半晌,垂着眼說,“還行。”
“是嗎?”
前兩天柏巡和同事吃飯的時候,柏巡恰好聽見他們讨論最近娛樂圈裏的八卦新聞,聽見時莺的名字他留心了一下,于是回去搜索了一下。
第一條就跟賀臣澤有關,他打開視頻,時莺正站在晦暗不明的角落裏,她身上的項鏈和長裙閃着潋滟的波光,即使不在宴會的正中央也毫無疑問地是焦點。
在她的襯托下周圍所有人都顯得黯然失色,所以柏巡并沒有注意到她面前站着的人。
過了兩秒鐘,時莺面前突然蹲下一個身影。柏巡一看,好家夥,這不是賀臣澤嗎?
平日裏連彎腰都不願意的男人,此刻半跪在時莺面前,認真地用定制的西裝幫她擦着高跟鞋,看姿态要多卑微就有多卑微。
柏巡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遍,沒錯,那個跪着的男人就是賀臣澤,當初還拽二八五地跟她說自己只是養了個寵物呢。
他把視頻放在賀臣澤面前,有點想笑但是又不敢笑出聲,“是這樣的還行嗎?”
賀臣澤額角青筋突突地跳,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
柏巡想到當初賀臣澤口是心非的樣子,心裏只覺得好笑。他總自以為是,覺得自己不會動心不會淪陷,可那麽多年時莺都陪在他身邊,他怎麽可能不愛?
他越是強調越是特意去證明,越是說明他心虛,他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柏巡說着風涼話,“賀導多加油哦,畢竟現在嫂子沒以前那麽喜歡你了,萬一被情敵搶了先呢?”
那頓飯賀臣澤沒吃,直接走了。
柏巡該占的便宜還是占,吃完飯之後讓服務生從賀臣澤的賬戶裏扣錢。
沒過兩天降了溫,賀臣澤去外地聯系演員,回來時在小區樓下撞見了一個眼熟的男人。男人還沒發現他,正和門衛求情讓他進去,說他是進去找他女兒的。
能住在這棟樓裏的人非富即貴,門衛看他那副寒酸模樣,皺着眉頭趕他,“找什麽女兒,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不是小偷就是狗仔,去去去,一邊去。”
要是什麽人都放進來,他還拿不拿工資了?
時皓進不去,一時間有些氣急敗壞。他剛準備擡高嗓門跟這個狗眼看人低的門衛理論一番,旁邊響起鳴笛聲。
時皓偏頭看過去,車窗緩緩下降,露出一張矜貴冷淡的臉。時皓在看見那張熟悉的臉龐時,身體下意識抖了一下,賀臣澤渾身上下只能用貴氣逼人來形容,光看上一眼就覺得他高高在上,讓人覺得壓迫感十足。
更何況賀臣澤曾經還警告過他不要再靠近時莺,他想到那些往事就有些發怵。
剛猶豫着要不要逃,賀臣澤車上後排的人就已經下車把他“請”上去了。車一直通往地下停車場,而後在一處停車位穩穩停下。
賀臣澤從車上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時皓才慢吞吞地下了車,看模樣十分勉強的樣子。賀臣澤個子很高,壓得時皓喘不過氣,他皺着眉頭,明顯有些不耐煩,“年紀大了,所以記性不好?”
那是幾年前的事了,當時時皓騷擾時莺,賀臣澤找幾個人教訓了他一頓。
如今他好了傷疤忘了疼,看到賀臣澤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原以為兩人已經分手,時莺也還是以前的脾氣,他偷偷摸摸騙點錢不會被發現……
“我……我只是來看看時莺,不是你想的那樣。”
賀臣澤怎麽會不知道他那點心思,不用打聽都能猜出事情的始末,“是嗎?你應該已經給時莺打過電話了吧,她拒絕了你的要求。”
“你……”時皓生生把剩下的“怎麽知道”四個字吞了下去,“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可話音剛落,賀臣澤随身帶的人就把他制住了。
“急什麽?”锃亮的皮鞋離他近了幾步,“好不容易來一趟,就這麽走了不可惜? ”
“不可惜不可惜……”
時皓一邊擺手一邊往後退,衣領突然被男人抓住了,眼看着就要被摁在牆上,他看見旁邊一輛車緩緩停下,上面下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時莺看了一眼,用鑰匙鎖了車,“賀臣澤,你在做什麽?”
剛剛還冷着臉的賀臣澤面色頓了頓,手停在空中,聽見時莺的聲音顯然有幾分不知所措。男人擡起眼,看見時莺皺着眉頭看向自己,好像他在做什麽壞事似的,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麽解釋。
于是幾秒鐘前還準備為難時皓的賀臣澤突然就轉變了态度,伸手将時皓的衣服領子往外扯了扯,“幫他整理整理衣服。”
時皓:“?”
他根本不知道這兩人想幹什麽,看賀臣澤還在就想跑路,也不管時莺的态度怎麽好像轉變了。
剛想走,時莺笑着挽留,“不上去坐坐?”
“啊?”
奇怪的是,他是來威脅時莺的,但是真見到了她人,看她沖着自己笑的那個模樣,反倒是不敢上去了。
時皓想拒絕,賀臣澤瞥了他一眼,他被逼無奈被帶了上去。
時莺到了家,賀臣澤也不客氣,絲毫沒覺得自己是外人,不要臉地跟了進來。她擡眼看他,“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這句話的重點倒也不是諷刺他多管閑事,而是罵他是狗,賀臣澤聽出來了。
他從口袋裏掏出煙盒,拿出一根煙夾在雙指之間,打火機剛點燃,想到時莺煙已經戒了,就又把打火機收了起來。賀臣澤咬着煙,幾分痞氣地靠在沙發上,眼神落在時皓身上,“所以他是耗子?”
時皓:“?”
他感覺自己來這不是什麽好事,尤其賀臣澤還在場,“要不然我改天再來看你吧。”
時皓想起身,被時莺摁住了,她力氣不小。
但是她并沒有和時皓對話,而是對賀臣澤說,“我剛要是不在,你想對他做什麽?別忘了,他是我親生父親。”
賀臣澤看了她半晌,在她的眼神裏讀出了幾分質問的意味。他沒想到時莺曾經被那樣傷害過,還向着這個人,甚至還為了他質問自己,不由有些心寒。
賀臣澤喉結上下滾了滾,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麽,心口比平時還要痛。
“我……”
他剛準備識相地離開這裏,時莺笑盈盈的,眼底帶着幾分寒氣,“那是我親生父親,就算是對他做什麽,不應該我親自來嗎?”
“……”
賀臣澤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時莺根本沒有向着時皓的意思,他心口舒服了不少,眼尾複雜的情緒也舒緩開。
時莺話裏帶着幾分狠意,放在時皓肩膀上的手像一條毒蛇。時皓無端地感受到一股涼意,竟比剛剛面對賀臣澤還害怕。不對啊,一個丫頭片子而已,就算是動手也打不過他,他為什麽要怕。
肩膀上的手慢慢移開,時莺走到了茶幾前,拿起上面的蘋果,用水果刀慢條斯理地削起了皮。她看上去十分優雅,讓人覺得削蘋果也是一件值得欣賞的事。
時莺低着頭,發絲落在臉頰旁,對着時皓喃喃,“每到雷雨天氣我就害怕,總是能想到那些灰暗的時光,這些年我什麽都能忘,唯獨沒能忘記你。”
記得他當初動手的每一個細節,記得他臉上每一個暴躁的因子,記得他是如何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活在淤泥裏一樣肮髒。
時莺把蘋果遞給時皓,“吃嗎?”
她語氣很平和,帶着某種莫名的誘惑力,時皓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只是還沒反應過來,時莺已經舉起了刀子。
時皓對上她狠厲的目光吓了一跳,突然感覺手上有濕熱的觸感,也不管是那是不是自己的,吓得往外面沖,嘴上還喊着救命。
這比賀臣澤可怕多了!
猩紅的血液還在往地下滴,剛剛賀臣澤看見她拿起刀子,第一反應就是沖過去阻止,以至于手臂上被劃了一道口子。幸好剛剛時莺沒想真動手,只是吓唬吓唬時皓,所以下手沒那麽重。
賀臣澤“嘶”了一聲,單手捂住傷口,血液順着指縫往外流。時莺也懵了,放下蘋果和刀子,“我吓唬他而已,你怎麽突然伸手過來了?”
她想去拿藥箱先處理一下,再送賀臣澤去醫院,誰知道賀臣澤沒給她這個機會,拽過她的手腕,“別為了那樣的人髒了自己的手。”
就算是動手,也應該讓他來,她應該永遠像一張紙一樣一塵不染,不堪和污垢交給他就好了。
時莺的手上染了血,她眨了眨眼睫,想把手抽回來,順勢卻被他抱在懷裏。賀臣澤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嗓音溫柔,“沒事了,我不會再讓他出現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