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得補償我
令人讨厭的冬天早離開, 北城迎來溫暖春日，隐隐向夏天過渡。
慕檸除了冬天對其他三個季節沒有意見，春秋自然是好的，夏天熱的話她通常不出門, 主動避開炎熱。
沒了累贅厚重的羽絨服, 整個人渾身輕松, 想怎麽穿怎麽穿。
但這會站在衣櫃前的女人眉心已經擰成麻花。
打開手機看氣溫，18℃。
穿裙子還是褲子？
她沒約過會啊，約會要怎麽穿？
掙一個億都沒這個問題難。
慕檸想着中午女孩們的讨論，清純？妖豔？對方喜歡的類型？
謝杭壹喜歡什麽類型？
答案是她不知道。
朦胧間記起那個校花，那個被他選做女主的校花，她是典型的清純一挂, 想來謝杭壹喜歡那種。
正好，妖豔她可扮不來。
随便挑了件長裙, 今年剛出的春裝，款式簡潔顏色清麗, 應該算清純。
清純的妝她不會, 只往簡單裏化。
四點半出門，時間來得及。
先導航去花店拿花。
地址在條有格調的巷子裏，車子不好停, 慕檸走了幾分鐘過去。
一眼看見擺放着各種鮮花的花店門口，裝修雅致, 招牌隐在花木間，只有兩個字：“悅色”
慕檸推開玻璃門，店內正中一張操作臺, 臺上淩亂放着待修剪的花朵, 一個漂亮女孩在插花。
“你好, 我來取花。”
女孩擡頭，對視後倆人瞬間一愣，認出彼此。
柯瑜，那個被成安寧雪藏的藝人。
女孩眼裏沒有尴尬，醒過神，語氣平常問：“什麽名字？”
慕檸也收起驚訝神色，“盧瑤。”
柯瑜走到一邊，熟練找出包裝好的一束鮮花，“要卡片嗎？”
“不用。”
“三百零五，掃旁邊二維碼支付。”
等支付完，面無表情把花遞過來，“慢走。”
慕檸其實挺多問題想問。
距上次在會所後門碰見一個多月快兩個月，她和虞蒙的合同解除了嗎？
新簽的公司怎麽樣？還是成安寧繼續為難？
為什麽現在會在這裏賣花？這是她的店還是來打工？
不過柯虞彷佛沒認出她，全程沒有一句廢話，也算不上熱情，把她所有問題堵住。
慕檸只好作罷，抱過花打算離開。
經營花店不比做藝人差，她要是能想得通，能從這裏得到快樂并無不可。
只是剛走到門口，柯瑜終于出聲：“慕總。”
慕檸回頭，目光撞進女孩不甘的雙眸裏。
叫了人，但是沉默。
慕檸估摸着她性子傲，先開口，語氣溫柔，“你好，柯瑜。”
柯瑜咬唇，被磨得剩不多的心性仍在作祟。
她後來查過這個慕檸。
北城真正的大小姐，慕家唯一一個千金，手裏有家新開的娛樂公司。
看到這裏時她十分不屑，估摸着又是與成安寧吳瑞之類的社會敗類。
可當看見旗下藝人謝杭壹幾個字時她怔住。
謝杭壹啊，他那樣的人竟然會簽公司。
她不用再查，得出結論，這個慕檸和成安寧絕對不會是朋友，那天人家只是為了救她。
跟當年謝杭壹一樣，從一堆壞學生裏把自己救出來。
她可以不相信慕檸，但相信謝杭壹。
柯瑜心酸，她好像總是要靠別人幫忙才能逃離困境。
眼下同樣，她丢棄心裏的驕傲，為了看不見的所謂夢想，把所有不甘吞進肚子，揚起微笑，“慕總，那天多謝你。”
慕檸：“不客氣，我沒做什麽。”
柯瑜鼓起勇氣，“能否耽誤你幾分鐘。”
慕檸低頭看表，四點五十，航班抵達是六點，從市區過去需要五十分鐘左右，他下飛機拿行李應該也要一會，來得及。
慕檸放下花，“你說。”
柯瑜先到外面把“正在營業”的牌子換成“休息中”，再進來給她拉過椅子，倒水，最後坐對面。
醞釀幾句，先解釋，“這是我和朋友開的店，她負責出錢，我管理。”
慕檸點點頭。
“我家庭條件不好，被雪藏這麽多年不找點事情做活不下去。”柯瑜清雅的臉扯出笑容，“您那天也看到了，我不願意順從成安寧意願，合同五年一直沒有工作安排。”
“我知道。”
“慕總，很感謝你能坐在這聽我說這些，我知道冒昧，但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條路，我和虞蒙的合約結束，沒有公司願意要一個得罪過資本的人，原先談好的公司也黃了。”
柯瑜眼尾漸紅，“五年期間我不能私自接活，就連車模站臺都可能面臨巨額違約金，現在可以了，但人家寧願要剛畢業的大學生也不會選擇我。”
“我的家人不理解，覺得我沒給他們帶來財富，想讓我早早回去嫁人，他們拿我的照片去相親，說有個喪妻的建築公司老板看上我了，願意給一套房作為彩禮。”
柯瑜目光落在慕檸身後一朵開得正豔的玫瑰上，心裏酸楚蔓延。
她沒打算跟她說這些，可也許這些事憋在心裏太久，一旦有了縫隙，全想往外鑽。
“我不願意，他們說要和我斷絕關系，我想着這麽多年他們除了會跟我要錢還會什麽？斷就斷了。”
對面女人一直在靜靜傾聽，柯瑜自嘲笑了兩聲，說起自己的夢想，“我從小因為家庭條件不好而被嘲笑捉弄，那時候起我就确定我的目标只有一個，掙很多很多錢，站在這個世界最閃耀的舞臺上，讓他們都看清楚我，所以我想做演員。”
“我努力學習，也多虧我這張臉，進了北城大學表演專業，一切順利得不行，我以為加入虞蒙傳媒是我人生新開始，沒想到卻是噩夢的開始。”
“走到今天我不後悔，我放棄另一條上位的路，自然要承受它帶來的後果。”
“但我依舊想做最後的掙紮。”柯瑜重新看向慕檸，“慕總，我知道雲雍娛樂公司在簽藝人，話說到這裏您應該也明白，我想給自己争取一個機會。”
“如果您願意給我這個機會，我會整理好我的資料到貴公司面試。”
沒有經紀公司會冒險與成安寧對抗，雲雍娛樂是柯瑜最後希望。
慕檸看着對面真誠懇切的女孩，心中不是不為所動。
她欣賞這樣的人，不屈權勢，能在逆境中生存，也能在遇見希望時放低姿态努力抓住。
現在自己成為了她的救命稻草。
而她的恻隐之心早在給她解圍那天就動了。
慕檸臉色與語氣鎮靜，“柯瑜，你很優秀。”
突如其來的肯定讓柯瑜愣了愣，眼眶随即變通紅，“謝謝。”
“我願意給你這個機會，等你準備好了随時可以去面試。”慕檸說，“但是我不參與面試，你需要用自己的實力打動面試官。”
柯瑜沒忍住，落了淚，下唇緊咬。
“謝謝。”
......
慕檸離開花店，仰頭看天，下午五六點依舊湛藍，萬裏無雲。
冬天是真正過去了啊。
手裏的花是白色郁金香和鈴蘭，清新優雅。
慕檸想起那滿屋的玫瑰，嘴角抹起笑意，加快腳步往巷子外走。
到機場六點一刻，接機大廳剛響起他那趟航班落地的廣播。
慕檸第一次接機，跟着舉牌子的人一起往裏看，推着行李箱的旅客來來往往。
明知不會那麽快出來，慕檸仍是仔細确認，不放過每一個經過的人。
心跳不名所以漸漸加速。
十幾分鐘，一個裹得嚴嚴實實認不出的高大男人走出來，他視線掃過，落在慕檸身上時不再移動。
慕檸同樣認出，離開人群。
到了跟前，慕檸把花給他，“殺青快樂，項安。”
墨鏡口罩攔着看不見表情，但慕檸聽見笑聲，“謝謝。”
謝杭壹接過花，低頭看了幾眼，随後遞給身後緊緊跟着的齊銳，單手一攬，把人抱進懷裏，下巴放在她肩膀上。
很用力，慕檸還記着這是人來人往的機場，輕輕推，“幹嘛，那麽多人看着呢。”
“沒事，再抱抱。”
半分鐘，也可能一分鐘，松開，牽着她往停車場去。
慕檸跟他說等會的安排，“餓了嗎？我們待會先去吃飯。”
謝杭壹以為是媽媽們叫，問：“去我家還是你家？”
慕檸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甚至緊張，語調緩慢，“不是，我讓人訂了餐廳。”
謝杭壹腳步停下，“就我們兩個？”
“嗯......”
男人清澈笑，“慕檸，這是不是我們倆第一次單獨在外面吃飯？”
“是......”
結婚半年多，确實是第一次。
謝杭壹心情極好，彎着身子，探眼看跟前臉色嬌紅的女人，“又送花又單獨吃飯，老婆，你想跟我約會啊？”
慕檸當然不會承認，拉下臉繼續往前走。
謝杭壹快速跟上，拉她手，被甩開，再去牽，再被甩，牽第三回 時她不動了。
齊銳很識相，到停車場後把行李箱放進後備箱，說自己打了車回家。
慕檸挽留，但齊銳溜得飛快，最後十分順理成章地只剩倆人。
上車後謝杭壹摘了口罩墨鏡，嘴角弧度一直彎着，“走吧，去你訂的餐廳。”
“你訂的”三個字重音，慕檸無語。
拿過手機打算導航，這才看到盧瑤給她打的三個電話。
盧瑤知道她這會在接人，能連續打三個電話肯定是有急事，慕檸當即回過去。
“慕總，電視臺那邊臨時改了競标時間。”
“改到什麽時候？”
盧瑤語氣遲疑，卻不得不說，“明天。”
“好，我現在回去。”
......
電話挂斷，慕檸轉頭望向謝杭壹，沒說話。
但謝杭壹看明白，聳了聳肩，“走吧，我陪你加班。”
有失望，但她能來接送花還特意安排餐廳，他已經覺得很驚喜。
以前的慕檸可不會來接機。
慕檸解釋：“是央視一個臺的廣告代理渠道招标，我們準備了很久，想争取。”
“要我幫忙嗎？”
“不用，已經準備得差不多，我也找過人，有七成把握。”
“那走吧。”
慕檸臉上現出愧疚，“對不起，本來要吃飯的。”
“沒事，你記得欠我一頓就行。”
“嗯。”慕檸說，“我先送你回去？”
謝杭壹拒絕了，執意跟她一起去，慕檸沒辦法，開車回公司。
雲雍大廈有謝杭壹專門辦公室，慕檸讓他自己去待着。
七點多還有些零零散散下班的同事，他依舊裹得認不出，倆人進了電梯後裝做不認識，他在十六樓離開，慕檸繼續上三十樓。
梁東還沒走，見到人大剌剌進辦公室喝了句，“誰啊！”等謝杭壹摘下墨鏡立即驚喜道：“杭壹？你怎麽在這？”
謝杭壹在他對面沙發坐下，雙眼打量四周，啧啧出聲，“行啊梁經理，派頭不小。”
梁東哪敢承這句話，迎過去倒茶，“齊銳說你六點到，我以為你回家了呢。”
“沒想來這，有人加班。”
梁東腦子轉了轉才想明白這個“有人”是誰，笑道：“我是在群裏看見盧特助讓經理們回來加班來着，沒想到慕總親自回來了啊。”
謝杭壹不善看他一眼，梁東收住笑意，“正好，有些工作要跟你對接。”他從辦公桌拿過來幾份文件，邊說：“你戲也拍完了，這裏有兩個劇本，你看看有沒有合适的。”
謝杭壹沒看，“暫時先不拍戲。”
“？？？為什麽？現在你的報價已經比老牌影帝要高，等《破浪》上映估計還得往上走，不拍了嗎？還是等？等多久？”
“不知道，還沒想好。”
梁東勸：“杭壹，你要是又像這次空檔一年，那兩部電影之間又得隔兩年，你還在上升期，影響非常大。”
“慕檸怎麽說？”
怎麽說，能怎麽說，他實在搞不懂這夫妻倆的思路，“她說随你。”
謝杭壹掀眸笑，“你老板都說随我，你還勸？”
“杭壹......”
“先等等吧，還沒想好。”
梁東嘆了聲，不抱什麽希望地把其中一份文件放他跟前，“雲雍接了兩個綜藝的廣告，你要是想去玩玩可以安排。”
沒想到謝杭壹卻一反常态拿起來看，梁東驚得雙眼睜圓，趕忙給他介紹。
一檔是明星和素人情侶旅游綜藝，室外為主，一檔是明星觀察綜藝，室內為主，雲雍投資了冠名商，初步也選定旗下剛簽的兩個藝人送過去。
謝杭壹打發時間一樣一頁頁翻看，梁東見他一目十行翻得快，眼裏的光沒了，就知道他不會對這些感興趣。
謝杭壹确實沒說什麽，翻完放下文件，一點沒提要參加的事。
......
原定的招投标時間在下周三，現在提前到這周五，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還有些收尾工作沒做好。
七點的項目部滿是人，大家都在緊急加班完成最後的投标文件，駱修竹還在，慕檸過去跟他對接。
其實沒她什麽事，大體內容早定下來，慕檸這會只起監督作用，順便吩咐陳宇給大家買好夜宵。
全部确認完細節九點，辦公室幾臺打印機同時工作，打印好再裝訂，剩下才是慕檸工作，簽字。
上千頁的材料，慕檸整整簽了小半個小時才簽完。
夜宵也到了，駱修竹過來邀請她一起去和同事們吃，慕檸低頭看眼表，九點四十。
再看手機，沒有消息，謝杭壹沒催她。
慕檸點點頭，倆人一起去辦公室。
走到門口，聽見有人邊吃着東西邊說話：“就喜歡這種工作效率，不然這份材料肯定下周二才能做好。”
“是呀，加班這幾個小時值。”
“這周末能好好休息了。”
沒有抱怨沒有訴苦，慕檸抿起笑，敲了敲門進去。
氣氛頓時安靜，直到有人大膽喊，“慕總你吃炸雞不？”
大家又迅速活躍起來，圍着慕檸說話。
辦公室熱熱鬧鬧，慕檸吃了點東西，十點一刻，尋空離開。
她沒去十六樓，給他發消息，【我結束了，樓下等你。】
那邊秒回：【好。】
下樓時碰見陳宇，陳宇還惦記着她去接謝杭壹的事，話語可惜：“十點多了，謝老師是不是都回家了？”
慕檸沒答話。
“慕總，我聽齊銳哥說謝老師這一個月很辛苦，要拼命趕之前落下來的戲，熬夜下水，武打戲又多，一天只能睡幾個小時，有時候甚至不能睡，可累了。”
沉默蔓延。
這些慕檸自然知道，後來電話打得越來越少，她好幾次主動打過去都沒人接，只有第二天回過來的消息。
但他很少抱怨提起，分享的都是片場趣事，慕檸只能通過王制片了解，不過了解完并不能做什麽。
海軍艦情況特殊，延一個星期已經是例外，他們必須在規定時間撤離，有錢也不管用。
所以她沒打算再給他安排工作，他接下來想歇多久都行。
慕檸收斂思緒，笑問：“你心疼他？”
陳宇搖手，“沒有沒有，我就......”
剩下半截陳宇哪敢說：就是告訴你，讓你心疼。
電梯到一樓，門口看不清是誰的男人已經在等，慕檸說：“你住哪？送你回去。”
“不用的慕總，我坐地鐵。”
“你謝老師也在，真不一起？”
陳宇沿着她視線看去，身子僵住。
靠！
三分鐘後，坐在後排的陳宇即使見過謝杭壹許多回，心跳仍舊澎湃不停。
謝杭壹開車送她回家......
謝杭壹開車送她回家......
謝杭壹開車送她回家......
她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全宇宙！
車子啓動，副駕駛的慕檸回頭，“要不要讓你謝老師給你張簽名照？”
“啊不用不用。”
簽名照簽名海報她全有，哪還需要什麽。
謝杭壹笑：“你這小助理和齊銳關系好，什麽沒有？”
陳宇臉一紅，吱唔着不敢說話。
慕檸笑：“我都沒有你簽名照哎。”
“晚上回去給你簽。”
慕檸思維發散，“梁東有沒有給你做什麽周邊文創？”
謝杭壹：“不知道。”
陳宇忍不住答：“沒有！之前謝老師工作室從不管這些，所以謝老師一張簽名照能炒到上萬。”
“上萬？”慕檸皺眉，“這樣怎麽行。”
說完拿過手機聯系梁東，專心啪啪打字。
謝杭壹扭頭看，失笑，得，剛加班回來，又加起班。
車廂內短暫安靜，慕檸跟梁東說完工作，又交代他：“你後面沒工作的話可以在家多簽點名。”
“行。”
過一會，謝杭壹忽然問，“等會什麽安排？”
慕檸這才想起今晚的“約會”，有些抱歉，“不好意思，臨時有事耽誤了，你吃過飯沒有，不然等會我們叫個外賣？”
“外賣？”
“太晚了，這個點開門的估計只有肯德基麥當來，外賣方便點。”
謝杭壹無奈又好笑。
等紅綠燈，謝杭壹挂好檔拉手剎，轉頭看她，語氣低沉得好似生氣：“慕檸，我等了你四個小時。”
慕檸更加愧疚，放軟聲音：“對不起啊，我也沒想到......”
“你得補償我。”
“怎麽補償？”
謝杭壹回頭，對陳宇說，“小助理，看窗外。”
“啊？噢。”
陳宇懵懵看向窗外，很快，從車窗倒映的模糊影子裏看見駕駛座男人傾身。
和副駕駛上的女人接吻。
作者有話說：
各位寶們兒童節快樂！！永葆童真活得像個孩子無憂無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