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一次主動
醫生來檢查過, 也重新拍了片子，一切正常，不存在認知障礙，記憶良好。
秦蓮和紀夏青給各自丈夫打電話, 只有慕檸陪在床邊。
互相對視, 誰也沒移開視線, 只看着彼此。
劫後餘生，虛驚一場，這些詞用在此刻十分合适。
謝杭壹還牽着她手，喝過水的嗓子濕潤些，但比不上先前清澈幹淨，磁性沙啞：“瘦了。”
“沒瘦。”
“真的, 臉上都沒有肉了。”謝杭壹想擡手摸她臉，但剛醒, 沒什麽力氣，伸到一半放下。
“你別動, 醫生說得好好休息, 醒來不代表徹底恢複。”
“我知道。”謝杭壹忽然盯着她，“上次你沒回來看我，這次總算來了。”
“什麽奇怪想法。”慕檸看他嘴角斜斜笑意, 身子也輕松許多，開玩笑：“再有下次我不來了。”
“那不行, 夫妻有照顧彼此的義務與責任。”謝杭壹捏了捏她手心，笑容收斂，認真說：“這兩天辛苦你, 劇組, 粉絲還有我媽那邊是不是都是你在撐着？”
慕檸微頓, “沒有，我沒做什麽。”
謝杭壹笑了笑，不拆穿她。
昏迷也分清醒和沉睡，偶爾清醒時就像鬼壓床，腦子和眼皮很重，整個人醒不來，但能模模糊糊聽見周圍人說話。
他知道慕檸一直在，握着他手睡覺時他能感覺到。
他很想醒，想告訴她自己沒事，卻無能為力。
謝杭壹看她，心裏愧疚，“慕檸，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這一次确實是始料未及的意外，工作人員粗心大意，他也沒多留個心眼，事故發生躲避不及，這才撞上。
慕檸眼睑半阖，嘴硬反駁：“誰擔心你。”
病房安靜下來，誰也沒信這句話。
未名情緒無聲流動，無人再說話。
兩個媽媽進來，慕檸抽出手，站到一邊。
“檸檸，這邊有我們，你看是留下來還是回北城去，這兩天落下不少工作吧？”紀夏青說醫生建議住院觀察一天，沒有情況休息一周再繼續工作，不宜做劇烈運動。
他這種情況也不适合長途坐車坐飛機，只能在這邊休養，她們是在問她意見，要不要留下來。
一周。
慕檸視線對上望過來的男人目光，說：“媽，你們回去吧，我留下來。”
要是三四天前慕檸不會做這個決定，可現在不同，她想試試。
試試好好跟他過一輩子。
......
謝杭壹親自發了微博報平安，粉絲們激動不已，紛紛放下心。
劇組那邊得到消息也是松口氣，讓他好好休息，好了再回去。
下午謝文宏過來，四點多和秦蓮紀夏青一起離開，梁東也跟他們一起回了北城處理工作。
病房裏只剩夫妻倆和齊銳，齊銳待着無比尴尬，慕檸及時解救他，“齊銳，你去買個飯，買完回去休息。”
齊銳立即站起來，“慕總你們吃什麽？”
“清淡點就行。”
“行。”
慕檸看他着急忙慌地離開，好笑，“是我吓人還是你吓人？”
“你吓人。”
慕檸瞪他一眼，男人乖乖閉嘴。
謝杭壹兩天沒洗澡，覺得身上難受，躺床上問她：“醫生有沒有說我能不能洗澡？”
“最好不洗。”
“那就是可以洗，我讓齊銳順便買兩件短褲T恤上來。”
慕檸皺眉，“說了不要洗。”
“老婆，真難受。”
難受個屁，慕檸看他是心理難受。
“不行，明天出院再說。”
“都臭了。”
慕檸不想再和他掰扯，“行了臭什麽臭，我昨晚才給你擦過。”
謝杭壹挑眉，語氣變了，“真的？”
慕檸直接沒理他，走到外面小客廳坐下，下午齊銳給她找了電腦，一些急需她審批的工作要處理。
五分鐘，郵件才看完兩封，裏面喊：“老婆。”
慕檸應得快：“幹嘛？”
“想喝水。”
慕檸進去，給他倒好水，再出來。
又十分鐘，“老婆，想上廁所。”
慕檸無奈，再次進去扶着他進衛生間，等上完廁所再扶他上床。
轉身要走時他拉住她手，聲音含了兩抹懇求：“你進來不行嗎？”
“沒有桌子。”
他往裏挪了個位置，拍拍堅硬的床板，“這裏。”
慕檸笑不行，“謝杭壹，你到底想幹嘛？”
她覺得他應該真的是出現認知障礙，不然怎麽還童了一樣，幼稚得要死。
誰料他一本正經又帶着幾分憂傷開口：“睡了兩天，現在特別害怕一個人。”
慕檸笑意止住。
不得已出去拿了筆記本再進來，警告他：“你別幹擾我，我得看個方案。”
謝杭壹滿意了：“好。”
他果然沒有出聲打擾。
窗外正上演日落，橘黃色的晚霞燦爛奪目，布滿天際。
昨天刺鼻的消毒水味似乎被風吹散，吹入小城市傍晚溫馨的菜飯香。
慕檸靜下心，方案看着看着入了神，不再管他。
謝杭壹回複了些消息，覺得頭疼，放下，專心看床邊人。
是真的瘦了，他記着過年離開時臉頰還有些肉的，現在下颌線線條鋒利，哪見肉的影子？
她能留下他很意外，這不太像那個理智清醒的工作狂，工作總是她的第一順位。
謝杭壹唇邊劃起笑容，這算是因禍得福嗎？
他靜靜看了會，恍惚間看盡一生，等他老得躺床上了，她也這樣陪在身邊。
好像也不錯。
橘黃晚霞開始變粉紫，太陽完全隐入地平線，外面嘈雜音平緩，人們或開心或難過的一天落下帷幕。
齊銳敲門進來，放好飯離開。
慕檸合上電腦，“你想在床上吃還是到沙發那邊？”
“外面吃。”
慕檸熟練朝他伸手，扶着人坐上沙發。
齊銳應當是在外面酒店打包的飯菜，比醫院食堂看起來要有食欲，慕檸把飯菜擺好，再給他拆了一次性筷子，“吃吧。”
謝杭壹無聲勾唇，她好像真把自己當沒有自理能力的病人了，他當然不會拒絕，沒受傷的右手拿過筷子吃飯。
剛吃兩口，盛溧打來電話，打的慕檸手機，慕檸開外放，一道大嗓門傳出：“嫂子，我哥醒了是嗎，我剛拿到手機，是不是醒了啊？”
“是，醒了。”
謝杭壹出聲：“我不在你給我好好拍戲，別給方導找麻煩。”
盛溧本來只有三場戲，三場拍完方導覺得他這個“纨绔少爺”演得很好，又臨時加了幾場，現在快拍完。
那頭盛溧一聽見謝杭壹聲音安靜下來，再說話時吸着鼻子，像個孩子一樣，“哥.....我一定好好拍，等你回來，你一定要回來！”
謝杭壹身上起雞皮疙瘩，直接挂斷電話。
慕檸順勢問起盛溧在劇組情況，謝杭壹如實說，“還行，但演員這份工作不适合他，這次玩玩就算了。”
“你別小瞧人，盛溧只是小點沒定性，他要是真有天賦你幫幫他怎麽了，你在他那個年紀不也是剛剛才起來？”
“我怎麽不知道你對盛溧這麽上心？”
慕檸脫口而出：“還不是因為他是你的人。”
謝杭壹笑，笑聲愉悅，慕檸不明白，“笑什麽，快吃飯。”
他躺了兩天，這會确實餓，沒一會，吃完小小一盒飯，慕檸還剩一半，全給他。
“夠嗎？不夠我再出去買點。”
“夠了。”謝杭壹看着她，說：“想喝水。”
慕檸什麽都沒說，去倒水。
謝杭壹心想，早知道生病這麽好用，早該早點生，伺候人這種事慕家大小姐這輩子估計第一次做。
......
吃完飯護士進來查房換藥，還是昨晚那個護士長。
她熟練把謝杭壹的手臂交給她，但慕檸有那麽些不好意思起來，看看醒着的男人再看看紗布藥膏，“您來吧。”
護士長疑惑，“昨晚不是做得挺好的？”
“......”
慕檸只好忽視某人目光，坐下來，拆紗布，拆完再塗藥膏，昨晚和今天不同，上藥前慕檸說了一嘴，“疼的話你說啊。”
謝杭壹還在驚奇她居然會幫他塗藥，漫不經心應了聲。
等慕檸用棉簽沾上軟膏碰他第一下，謝杭壹小聲呼：“疼。”
已經差不多塗完大腿的護士長：？？？
慕檸随後放輕動作，無比小心，像對待稀世珍寶。
那邊大腿已經包紮完她才只上一半。
護士長邊收拾東西邊等，笑容親和，“這一看就是第一次給人上藥。”
慕檸專心，沒聽見，謝杭壹應的她：“應該是。”
護士長便對他說：“這兩天慕小姐什麽都親歷親為，這世界上哪找這麽好的老板。”
謝杭壹雖然猜到，可得到證實還是驚了驚，望向低頭擦藥的女人，輕聲笑：“是啊，找不到。”
護士長這個年紀自然看出來什麽，這兩人哪是老板和藝人這麽簡單，就算沒關系也是暧昧喜歡的階段。
他們這個行業她知道，要保密嘛，肯定不願意對外說。
但這兩天其他小護士早猜測不停，看着也不怎麽像保密的模樣。
不過護士長沒有她們八卦，等慕檸終于塗完，給她遞過紗布。
慕檸學習能力強，今天才是第二遍已經包得很好，護士長不禁誇了兩句。
護士長一走，今天算是過完。
白天秦蓮已經幫她準備好換洗衣物，慕檸洗好澡出來發現謝杭壹盯着她看，她看明白，“你不能洗。”
謝杭壹笑：“那你幫我擦擦？”
“我給你弄毛巾，你自己來。”
謝杭壹伸出受傷的那只手，“不方便。”
“不洗一天死不了。”
慕檸怎麽說都不肯，太羞恥。
最後謝杭壹也沒堅持，“你晚上睡哪？”
“沙發。”
謝杭壹看着那一米五的窄小沙發，凝起眉，“過來和我睡。”
VIP病房的床比普通病房大，睡兩個人綽綽有餘，但慕檸不同意，他身上還有傷。
晚上十點，慕檸忙完最後一點工作，進來看他一眼，“得睡了，我關燈了。”
謝杭壹看她，語氣莫名堅持，“我不抱你，你上來睡。”
慕檸無奈：“謝杭壹......”
“我睡不着。”
他又用那種憂傷害怕的語氣，慕檸沒了辦法，關燈，繞到他沒受傷的那一邊，上床。
淡淡的軟膏藥味撲面而來，慕檸小心與他隔着距離，“睡吧。”
但謝杭壹食言了，受傷的手伸過來，慕檸不敢推他，只能拔高聲音：“你別亂動！”
有事沒事謝杭壹有度，等抱過人，調整好位置，吓她，“好了，這樣不會碰到，你不動就行。”
慕檸：“......”
關了燈的病房還是家裏不一樣，空氣的味道、被單的味道、還有窗外月亮的角度。
只有擁抱一樣，溫暖親密。
位置恰好，謝杭壹低頭可以親到她額頭，他沒放過，親了親，溫聲說着白天沒問的話：“這兩天是不是吓壞了？”
慕檸抿唇，不說話。
“對不起。”他再一次道歉，解釋：“不是故意的，爆炸的時候來不及躲，那些危險的事我已經不做了，還沒活夠，不想死。”
“亂說什麽啊。”
謝杭壹：“反正沒有下次，一定不讓你再擔心，好不好？”
慕檸喃喃：“嗯。”
謝杭壹拂開她臉頰垂落的發絲，聲線溫柔：“哭了沒有？”
“......”
“嗯？”他垂眸看她，忽然對這個問題好奇。
“沒有。”
“真沒有？盛溧都哭了。”
“沒有。”
謝杭壹低聲笑，不再追問，輕輕拍她背，“睡吧。”
慕檸思考了兩分鐘，避開他受傷的手，主動抱上他腰，頭貼着他胸口，呼吸與他心跳聲同樣頻率，嗓音輕軟：“晚安。”
謝杭壹震驚。
清醒時候第一次主動。
作者有話說：
滴滴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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