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長安,名劍大會
七秀作為最後一個姍姍來遲的六大門派,在簡單的休整之後便迎來了為各門派安排的接風宴,同時也拉開了名劍大會的序幕。
“漪公子一路辛苦,多謝賞葉某這個面子。路上的事情葉某也已經聽說,實在是讓各位姑娘受驚了,葉某敬漪公子和各位姑娘一杯。”
七秀公子一身妃色長衫暗繡半卷紅蓮,水光似流溢映着流蘇金钏一派妖嬈冷豔,魅色入骨,全然不見在秀坊時的倦懶,舉手投足皆讓人移不開視線。他擡眼,舉了舉杯,纖長手指映着瓷色,仿佛比瓷更瑩潤,紅唇一挑淺淺笑道:“哪裏,多得葉公子關心了。”
——不是你丫奪命連環貼他們會遇上這種事麽?
葉重華覺得自己也許大概是被嫌棄了……?在漪公子那張魅色入骨的笑容裏感到一陣微微的冷風。
嗯……反正他沒做錯,你丫好歹也是六大門派,七秀跟藏劍又是和諧友愛的好鄰居,怎麽可以不來捧場?
于是他不客氣地在七秀公子身邊坐下來低聲道:“喂,今年霸刀又沒少跟我較勁,如果杠上了你可得挺我!”
漪公子看也不看他只看着手裏的杯,“為什麽?”
“我們是鄰居!”
漪公子挑挑眉——好吧,是個理由。
宴席之後,衆人便入席名劍大會。
對于蘇小昭來說盡管她是第一次跟随七秀公子出席名劍大會,但她處事淡定謹言慎行,在宴席時便已經默默觀察過各個門派各種面孔一切足以游刃有餘。
但世事永遠不是世人可以掌握的。
衆人早已坐定,客套寒暄也已完畢,似乎一切再無懸念,蘇小昭低眉順目替七秀公子斟着茶,卻聽一聲通報高唱——“花樓,花樓公子到——”
在座皆是一靜,蘇小昭更是愕然看向大門,果然見花樓公子宛若一片桃紅流雲席卷紅塵,半衫桃花半含春,妩媚着搖曳着,翩翩而來——
他的目光掃過衆人,媚如春風卻無痕,展顏一笑,便拂亂了一池春水。
Advertisement
漪公子側目掃一眼桌面,他這春水雖還未亂,那一杯茶水倒是亂了。
“小缺!”
“嗄?”
她被顏師姐一拉才驚覺茶水已經溢滿,忙低頭擦桌子,絲毫不敢側目去看漪公子卻仍能感覺到那似玩味打量的目光。
她着實失态了……仿佛就連其他師姐也投來頗疑惑的目光,若是其他門派也就罷了,守着七秀公子這樣的人,也用得找看美人看到走神兒麽?更別說是蘇小昭……難道她終于求漪公子而不得要移情別戀了?
頂着這樣的目光蘇小昭壓力好大……她知道自己不該犯這樣的錯誤,只是……她并不是因為花樓公子竟然出現在這裏……雖然比起歷任花樓當家他的确有點露臉了些。
她注意的,是花樓公子的服飾。
相似又相異,半桃含春,蓮绻暗香……那種微妙的對立感……
只一眼,就能明白花樓公子為什麽出現在這裏——有七秀公子出現的場合,他怎能讓他一人占盡風頭?
居然,是這麽根深蒂固的敵意麽……
只因為一個頭銜……
蘇小昭微微汗顏,這時才敢稍稍偷瞧四座,果然衆人都因為花樓中人的到來有些許的騷動,畢竟花樓的存在,雖不是邪門邪派大奸大惡,卻是有些神秘的。
花樓公子卻毫不在意他人目光,顧自妖嬈笑問:“我倒是不曾聽說名劍大會設立過什麽門檻,況我也是帶着帖子來的,不歡迎麽?”帖子這種東西,他花樓若是弄不來一張,也就白在江湖混這麽久了。雖然連主辦人都不知是誰下給他的……但花樓公子這般大方姿态反而讓人說不出什麽。
葉重華起身迎上去,“哪裏,花樓公子說笑了,來者是客,能一睹花樓當家芳容自是我們的榮幸。請。”
花樓公子只帶了兩個女侍,翩翩而過之處如拂過了一道春,滿眼绮繡。
四下雖有竊竊,倒也不曾太過。畢竟沒有人想得罪花樓,畢竟花樓也沒有做什麽太不容天理的事。無非,是對于花樓當家這般年輕美貌的意外罷了。
花樓對自身的定位,是生意人。
花樓公子也便帶着三分生意人的笑容落座,不知是否巧合,連座位也與七秀公子相對,一東一西兩個美人些許相似的風格卻又相反的風情,比起大家看習慣的仿佛遙不可及的七秀公子,那一身紅塵滿目桃花的花樓公子竟當真搶去了一半風頭。
“難得花樓公子肯賞光名劍大會,葉某尚不知花樓公子大名,實在失禮。”
花樓公子折扇緩緩開,虛遮了半面笑顏,“在下,花事。”
花事。
蘇小昭并不是有心,只是恰巧,目光落在純陽掌門那處。
四座都在注視着花樓公子之時,唯有他,目不斜視,淡淡垂眸品茶。一襲白與藍的道袍幹淨得像高山上的雪和天,只淡淡坐在那裏,便是超然脫俗一派坦然,紅塵俗世都與他無礙。
——純陽掌門,陌上青。
蘇小昭很快便恢複了淡然乖巧,靜靜立在七秀公子身側。在不着痕跡間,已習慣性的觀察了全場,卻又習慣着出了神,仿佛自己分成兩個,一個盡忠職守,一個不在狀态。
她的确沒有多少心思觀看名劍大會,一來第一天不過是走個過場,上臺比試也只是第一輪,沒什麽精彩可看。二來,她也不得不考慮……蓮九笙。
他只說,在長安等她。
卻不知他會何時出現,何種時機。本來不管如何,只要在長安拿到玉匣子等着回去複命就好,如今花樓公子既然來了,她也就不得不找機會禀報了。
一旁侍者新端了茶果,蘇小昭接了,卻感覺到侍者在她手背上快速地劃了一個符號。她只作尋常,将茶果替七秀公子擺好。
名劍大會一連要舉行好多日,也不必時時都守着。漪公子自是心疼姑娘們舟車勞頓都還沒來得及好好休息,只待了個過場便早早退場放她們自行安排。
漪公子對秀坊的弟子的确是好的,再沒有哪個門派的掌門會為了這種小事就連場面都不在乎的。
蘇小昭避開旁人耳目去見花樓公子,再見他那身桃色如春,不禁汗顏是不是他連漪公子這幾日會穿什麽衣服都已經弄得清楚。
“公子。”
“在這裏就不必多禮了,不是講究的地方。”他轉頭對随侍的女子道:“小镯,你去把把風。”待那女子對蘇小昭颔首離去,他才轉回頭繼續道:“我聽說——玉匣子已經被人拿走了。”
微默……
“而且,似乎不是你?”
她果然還是躲不過……
“是,玉匣子在蓮九笙手上。屬下會盡快拿回來……”
花樓公子微一挑眉,敏銳地捕捉到什麽,“你要怎麽拿?”
誰都知道,蓮九笙來無影蹤,倘若東西被他拿去,便是要尋,也得要找的到他這個人。這一點,怕是花樓也不容易做到的。
“蓮九笙目的也許不在玉匣子……他約了屬下長安再見,想來有事相脅。”
花樓公子眼中隐隐點點閃亮起來,他一伸手,旁邊另一侍者便已呈上一份卷軸。他緩緩打開,緩緩道:“蓮九笙,人稱邪俠,又以他面上面具而稱銀狐,這裏有他在江湖上的各種傳聞事跡,完全散亂一團毫無線索可穿,身份習性弱點一片空白——這個卷宗,就交給你了,要填滿再拿回來。”
“……”
花樓公子是個好脾氣的人,犯錯也好任務失敗也好從不見他生氣責備。但蘇小昭現在覺得情願給他罵一頓就這麽完事。她真心不想去接那個卷軸……
“公子……”
“慢慢來,不急。”
卷軸被放進了她手中,花樓公子的手卻拍上她的肩膀,“阿枭,你可真是我的福将~~一個沒有弱點,沒有把柄,一切成迷讓人無從下手的人,要查他,便需要一個缺口。花樓這麽多密探之中,你可是第一個一而再見到蓮九笙的人。一個行蹤莫測從來不與人相近的人肯連續幾次讓同一個人見到他,就是一個缺口。你可要懂得把握”
——花樓,可是不會放過任何發掘秘密的機會的。
他提醒道:“阿枭,沒有來歷沒有朋友,獨來獨往從不與任何人有所瓜葛這意味這什麽——你也明白吧?”
蘇小昭微微擡眸,“是……他,不能讓自己被人認出來。”
“——人生在世,當真什麽都不怕不在乎,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人,是不存在的。倘若無牽無挂孑然一身,便不必大費周章去隐藏身份了。這些,你當比旁人更懂得。”
“是。”她懂,因為可以抛開身份,所以才無所顧忌……憑心而論,也許她并不是那麽想要拆穿他。
花樓公子似是凝視着她,要看穿她的心思一般,“我相信,他會後悔招惹上花樓的,像他這樣的人,就該離花樓遠遠的才是。還是他就這麽自負不會被任何人抓到把柄——我試目以待。”
——她并無選擇。
氣氛微轉,花樓公子不再給她壓力,“我找你來,卻不是為這個。”
蘇小昭也斂了思緒振作一下精神,“公子有什麽吩咐?”
“倒是有些麻煩只怕你不得不接下來。”花樓公子遞了個折子給她,黑色底子上紅色紋路蜿蜒着,蘇小昭打開來一看,“花樓契?”
“這是,鳳翔賭莊送來的。”
花樓契,便等于花樓不得拒絕的生意,哪怕賠本。這是花事最讨厭的東西。
“鳳翔賭莊倒也有些手段,這花樓契自我當家以來一張也不曾發過,就是歷任當家發出去的,怕也剩不下幾張。我雖有心把這賠錢的玩意兒作廢掉,只怕壞了花樓的規矩,也只能收回一張少一張。”
蘇小昭揣度道:“他們是想要回玉匣子?但東西并不在我手上,這金總管應是見到的——”
“不,他們要見你。”
“——”
蘇小昭微微不解,總不會要她去剁手剝皮……
花樓公子笑笑,“你便去看看,能應付多少應付多少,也不必太拼命。”
“是。”
“對了,既然他有膽量來找花樓算賬,便給他點見面禮,用不着客氣。畢竟,不是什麽賺錢的生意。”
“是!”
“小昭!”
還未回房便見莫小铩等在門口,“你跑哪裏去了,姐姐們早就回來了!”
這家夥進不了名劍大會,看起來很無聊呢。
“你怎麽沒出去走走?”似乎是放下了些許防備的關系,蘇小昭也不禁有些被他的性格牽引,相處自然起來,笑得便也放松。
跟那種乖馴,腼腆,謹慎的笑容不同,或許莫小铩也能察覺到這種不同,急躁的情緒因為她的笑容緩和了下來。
“早出去看過了,沒什麽意思,就回來了。”
她略略歪頭不解,依莫小铩的性子,出去玩居然會覺得沒意思?
莫小铩才真的想叫冤呢,他居然真的,覺得很無聊!大長安處處是逍遙,可是他看不見蘇小昭,就是覺得很沒意思!
明明之前還沒有這樣的,反而在知道蘇小昭的身份之後有什麽變得不一樣了。
他雖然說不清楚,但很清楚的是就是這個不一樣讓他那麽爽快答應替小昭保密,并且只要求待在她身邊。
以前他是喜歡蘇小昭,乖乖的靜靜的,溫吞吞着讓人覺得很舒服。可是,不及野外那一晚讓他落荒而逃時那種心動亂跳。所以他想明白了,如果要把花樓枭和蘇小昭分開來看,那麽他更喜歡的可能不是小昭!所以的所以,即使蘇小昭是假的也不要緊!
“走了,我們出去玩!”
“不成,我要睡覺。”
“哈?你還沒休息夠?”
“不是沒休息夠,而是怕今晚沒得睡。”
“你又要去做什麽?”
“我要去會會鳳翔賭莊的大老板。”
“三更半夜?”
——他又沒指明時間不是麽?月黑風高,才是暗夜之枭的風格。
——※——※——※——
長安鳳翔賭莊果然跟揚州不同,夠氣勢,夠排場,即使在夜裏看起來也那麽氣派十足。她看一眼半弦的月,月光将她的影子拖得長長的,明亮依然,卻已沒有了滿月銀輪的耀目。
總覺得,随着月缺,好像蓮九笙就不會再出現似的。
她飛進鳳翔賭莊一棟小铩,一腳踹開二樓環廊的落地木窗,床上的人驀地彈坐起來——
“幸會,金老板。”
“什,什麽人!?”
“不是金老板找我來的麽?”她逆着月光走進房間,紗帳在她身側飄起,一陣影影綽綽。
“你你你是花樓的人!?”
借着月光她已經可以看見床上的人,輕紗帳幔裏,出人意外的竟然是個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作為鳳翔賭莊的大老板,是不是年輕了點。嗯,尤其,這一臉的驚恐,不夠氣勢啊……
“金老板?”
“我我是金滿櫃,你就算是花樓的,也也不該三更半夜——”
蘇小昭只是冷冷淡淡笑一下——那又怎麽樣?
雖說被搶了東西,但他這東西本來來路也不正,他自己知道。沒理還有膽找上門來——若個個丢了東西都找花樓算賬,那還真算不完了。公子也說過,不必跟他客氣。
“你你再過來我喊人了——”
“哦。那我走?”
——嗯?不對!
金滿櫃登時掀開被子下來,“不許走!”
月光細碎夜風徐徐,他身上一件松松的袍子随風浮動——蘇小昭挑一下眉,對于那件單薄的袍子下面露出的風景不予置評。
金滿櫃低頭看一眼,刷地扯好睡袍遮住光潔的大腿。
蘇小昭漫不經心在桌旁坐下來,“那麽你找我做什麽?玉匣子不在我這裏。”
“那也是你搶走的!”
“要我做一個賠給你?”——反正跟她要她也拿不出來。
金滿櫃瞪着她卻又迅速冷靜下來,也在桌子另一邊坐下來。到底也是鳳翔賭莊這麽大生意的大老板。
“玉匣子我不要了。”花樓盯上的東西,太執念了不肯放手只會搞到精疲力盡而已。他畢竟還有很多事忙,沒那多精力見天提防着花樓。“但是我要看一看那玉匣子——在你們把它交給金主之前,我只要看一看。”
蘇小昭稍稍思度,“這我做不了主。”
“難道花樓就不想看看玉匣子裏面的東西?就這麽把它交給金主?你不說,我不說,我找人打開玉匣子只看一看,金主不會知道。”
……的确,公子說不準會很有興趣,“我會請示過公子再給你答複。不過,在那之前你要先把知道的有關玉匣子的一切都告訴我。”
既然要合作,總該有一方先拿出誠意。金滿櫃不介意先坦誠,先軟的又不一定吃虧。
“這玉匣子的來歷倒也不複雜,只不過它是從十二連環塢裏流出來的。本是現任當家的貼身物,有傳言說裏面有十二連環塢當家最大的秘密,拿了它,說不定就拿住了十二連環塢的把柄。”
難怪,銅錢會地鼠門和鳳翔賭莊都摻和進來。
十二連環塢如今幾乎是最大的黑道,若能拿住他們的把柄可不止是大撈一筆,若裏面的東西足夠有價值……
“喂,”金滿櫃慢悠悠又開了口,“你叫什麽?”
“花樓枭——你不是知道麽?”
“我問你的名字!誰要問這種名號了,随便起一起都能起一堆!”
蘇小昭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只要知道名號就夠了。”
“那不行,我要知道你的身份——除了花樓密探之外,你還應該有另外一個身份不是麽?”
蘇小昭似笑非笑看他,“你憑什麽覺得我會告訴你?”
“憑你看了爺的冰肌玉膚!不能只有爺吃虧!”
“……”蘇小昭嘴角抽抽,決定無視。直接起身道:“我會再來。”
“喂喂!我不會白吃這個虧的,你在長安一天,我就是把長安翻遍了也要把你找出來!”
他喊着追到窗口,蘇小昭卻已經走遠了,夜色裏只能看到隐約的影子在月光下飛馳。
——又是一個難纏的孩子。
雖然,叫他孩子,有點勉強。
蘇小昭只想盡快回去複命,也好早點回客舍,畢竟出門在外增加了不少暴露的風險。只是一道陰影卻籠罩過來,她頓住腳擡頭,見銀衫飛揚躍過頭頂在前方落定,擋住了去路。
月光之下蓮九笙半勾着唇角,盈盈淡淡的唇弧度雖淺笑意卻濃,有那麽一瞬間,幾乎都讓人不忍說出煞風景的話了。
“玉匣子在哪裏?”
“你猜,我會不會帶在身上?”
蘇小昭默默拔出短刃,舉向他,“你覺得一個玉匣子在手可以壓制我?殺了你,讓玉匣子從世上消失,我一樣可以交差。”
他依然淺笑,“那好,反正我們要了解的還很多,今天便先看看你武功如何。”
蘇小昭眉頭一蹙,未有太多深思機會,銀衫已至既快且無聲宛若幽靈,她反手短刃挑向他襲來的手腕,卻見他手一翻避開,反捏住她的手扭向她身後,向自己一拉。
蘇小昭驀地貼向他,陌生而淡然的氣息撲面而來,像是風,沒有熏香,不着痕跡,只有淺淺的溫度,微冷。她掙了幾掙,扭在背後的手卻被抓得牢,她擡頭冷冷瞪過去,“放手。”
笑意不減,她的掙紮與他無關,他只是低頭,細細端量她的臉。
數次交手,這還是第一次如此近的看清彼此——蘇小昭心裏微驚,有一瞬間幾乎以為要看清了他的雙眼。然而那雙眼在面具後藏得太深,她只看到一潭淵黑,逆着光,深得要将人淹沒進去。
她先別開了臉,只怕這樣近被看穿了僞裝,放低聲音輕輕重複,“放開。”
明明移開了視線,卻能感覺到落在臉上的目光變得清淺,仿佛一灣池,微蕩開漣漪。
他的手松了幾分,卻仍沒有放開。蘇小昭學得乖巧,不必在這裏費力氣,也不再掙脫。
“你的眼生得很好。少些冷冽,會更好看。”
低低的聲音仿佛輕絮,帶着若有若無的魅惑。
蘇小昭一直就覺得奇怪。
他為什麽盯上他,為什麽處處刁難如影随形。
直到此時,她擡起眼,在他的話音裏,目光中,似乎察覺了一些東西。
——他看的不是她。
從她的身上,他在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