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情動(1)
解開了墓主人身份的迷,二人準備折回原路,往來時岔口的斜道去上耳室。回過頭,前方一邊黑暗,手電閃了閃,電源明顯不足了。“糟糕。”盤長生暗罵了句,只好先把燈熄滅。
拉了她的手往前走,尚未來到主墓室的通道口,兩團黑影閃出,擋住了去路。“誰?”清陽條件反射伸手去擋,手卻觸到了異常油滑的肌膚。尚未來得及尖叫,兩盞白蠟燭“嗖”的點着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對生動可愛得無比詭異的童男童女。童男童女每人雙手捧着一盞蠟燭,慘白的臉,血紅的唇,唇邊裂開的一縷詭異的笑。“陰童!”清陽脫口而出,“他們怎會突然出現?”
盤長生一直在仔細觀察,忽見火苗顏色突變,硫磺黃轉為藍,複又火紅大亮,“小心!”他一把拉過她躲到一邊,陰童嘴一張,噴出一口煙塵,灰黑的塵像有生命一般,遇火複蘇,慢慢變大了一塊,黑壓壓地朝他倆而來。倆人以最快的速度跑出耳室、跳過凹下去的鋼針陣,到達了岔道口。急忙從岔道邊上跑上去,“前面會不會有機關的啊?”
“地圖上顯示上耳室是唯一沒有機關卻也唯一沒有寶物的地方。凡裝有或通向存放寶物的路上都有機關,我一直很注意主墓室的動靜,沒告訴你是怕你慌張,只是沒想到機關會以這樣的形式突然開啓發難。”
一路跑,腳上沾了水也不自知,身後的黑霧,鋪天蓋地而來,擴張的範圍越來越大。水已經深到了膝蓋,在寒冷的冬季愈加寒冷。“我們走進死胡同了。”前面是深深的河水,淹沒整個墓道。盤長生的腦海裏飛快的閃過地圖上标出上耳室的幾縷波浪紋線符。
回頭,黑霧已經近在眉睫。“相信我,”盤長生抓緊她的手,眉宇間全是堅毅。“好!”
兩人相視一笑,縱身躍進河裏,河越來越深,剛開始時,二人還能浮上水面換氣,眼看着後頭黑霧遇水則化,兩人心頭輕松不少,但黑霧前赴後繼地往水裏撲,仿似認準了他倆的方向緊追不舍。
誰也無法預料黑霧還要多久才被水化清,而他們只能繼續向前游。水面已經沒到了石道頂,清陽顯然無法閉氣了,臉色越來越蒼白,手腳開始胡亂扒水掙紮。盤長生大急,以眼神示意,就快到陸地了。
清陽看着他,搖了搖頭,撥水的手漸漸緩了下來往水底沉去。盤長生一個翻滾,俯沖接住她,拖着她全力向前游。前方依然沒有旱路,意識模糊的清陽見他越游越慢,越游越往下沉,為了不拖累他,再次掙脫了他,任由自己往水下沉。
他如一尾靈動的魚,腿用力一蹬,身子在水裏轉了一個圈,拉了她往前游。她的身軀漸漸地靠在了他身上,細長有力的手,張力十足,只一緊,她已經在他懷裏,他的唇帶了河水的冷冽覆蓋上來。來自他體內,來自他心靈骨髓的呼喚,他的靈魂的吶喊,使她吞出了深深一口水,咽在喉頭心尖的一口濁水,他的吻複又覆蓋上來。兩人在水中緊緊擁抱纏綿,如兩朵并蒂雙生蓮,劃水,旋轉,沉浮。
陸地,終于見到陸地了。石道底開始上升、曲折,“只要再堅持一下就好了!”他以眼示她。是啊,他沒有騙她,石道開始升高了,水開始淺了,腿上有了知覺,用盡全力地蹬水,他們終于見到陸地了,一仰頭,寒冷的空氣灌入他們的胸腔五髒六腑,冷得嘴裏吐出一圈圈白色的氣霧。
脫水而出,全身像灌了鉛般沉重。清陽倒在地上就是一陣幹嘔,許久才嘔出一肚子的水。
盤長生拍着她背,讓她好受些。“呀,好痛!”冷不丁地聽她冒出一句話來,饒是盤長生眼尖,發現她厚厚的外衣領子多了一個洞,一把拽過她,扯住她外衣往地上一撸,掉出一顆手拇指蓋大小的,藏青泛着金屬色的硬殼蟲子。
蟲子正欲發動進攻,盤長生眼疾手快,以手電用力一掄,把它打進水裏。蟲子開始在水裏掙紮,慢慢地變小,變成了一粒肉眼可見的黑色米粒沉下水底。清陽臉色大變,“這……這是什麽?”
他不語,只以手指了指外衣,她看見外衣上幾粒米粒大小的黑色東西,慢慢變大,忽然展了展金色的翅膀,體型複又變大許多。盤長生再無遲疑,用鋼鞭把外衣甩進河裏。“這就是古代的一種‘噬骨蟲豸’,這種蟲豸生命力極頑強,遇冷就會縮小,使自己處于冬眠狀态,如果沒有外來溫度它會一直以蟲卵形式休眠,此時它的生理機能降到最低,但一遇上溫度就會蘇醒覓食。”
“如何覓食?”清陽的聲音裏全是顫抖。“這種蟲豸可怕之處就是會咬破人或動物的皮膚,鑽進活物生體裏,進行啃噬,會讓活體生不如死,慢慢被啃噬而亡。極殘忍的一種生物,我曾在唐宋元的古生物大全裏看見過它的大致模樣。它的牙猶如鋼齒,除了硬金屬做的外衣,其他材質的衣料都能咬破。”
“別,別說了。”清陽寒顫連連。“一定是剛才我們跳入水時,你起跳慢了,外衣上沾上了一兩顆‘黑霧’,遇了水它就萎縮禦寒,上岸後,吸收了人的體溫,使它又複蘇了。”盤長生邊說便脫下自己的衣服讓她披着。
“難怪現下說起盜墓的書裏都提到要點上一盞蠟燭,有毒氣燈滅了,就跑,是為‘鬼吹燈’。”清陽一脫了險又開始了她的趣逗盤長生的貧嘴生涯。
盤長生笑了,“那不過小說為了顯得神秘恐怖而說的罷了,真要遇上險事,單靠一盞蠟燭根本沒有半點作用。”
兩人稍作休息繼續趕路,幸而這防水手電先進,不然這一路就得摸黑了。清陽說起,總覺得這個明墓比起學校的明墓要詭異萬分,連機關也是層出不窮,這裏才像是真正的墓,學校的反而做不得數了。盤長生聽了,點了點頭道,“所以我估計這裏才是主墓,學校的明墓應該是衣冠冢或是故弄玄虛、擾亂視聽的疑冢。”
這一路上真如盤長生所想,一路平穩安全,再無半點機關。走了大半夜路,清陽早已疲憊不堪,只強忍這不說出來。盤長生退了回來,扶着她走,溫言道,“快到了。”
穿過過道,上耳室到了。倆人環顧四周,這樣的一個耳室,只有十五平米,一眼到頭,什麽也沒有。“我們會不會找錯地方了?”
盤長生一言不發,低下頭來,舉着手電慢慢尋找,良久站起來道,“不會。”
他的手上沾了些碎屑,她瞪大了眼睛仔細瞧,不由驚嘆道,“壓縮餅幹餅屑!”
他點了點頭,觀察地上的餅屑,心中已然有數。
“呀,我想到了好主意,順着餅屑找不就能找到他了。”
盤長生無奈地聳聳肩,“大小姐,常識,常識!”他孺子不可教般的痛心疾首,忍不住敲起她腦殼。
“哦,對呵!螞蟻會把餅屑給吃掉的,所以還是找不出他在那裏。”
此時的盤長生殺人的心都有了,手上加重了力氣,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爆栗,“如果螞蟻吃完了搬完了這裏地上的餅屑,又會往哪裏走!”
“呀,我知道啦!”清陽一激動蹦起老高,為自己的聰明頭腦高興不已。在十多平的小室子裏找螞蟻不是件難事,一會兒就被心細的清陽發現了蛛絲馬跡,在耳室右邊的牆下圍了大量的螞蟻。
果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這凹凸不平的牆面上竟然有不起眼的按鈕。“我來我來!”清陽用力一按,石門轉動過來。裏面亮堂堂的,原來頂上有一個圓盆大的洞口,透出月亮的光來。地上高起的石榻上斜窩着一個人,他露在榻外的手上捏着一點餅幹,地上掉了一大塊,許多的螞蟻都圍着餅幹轉。他的腳邊還有一排開了封的餅幹,也惹來了許多的螞蟻。
“錢劍鋒——”清陽大叫出聲。
盤長生一個箭步上去,把他扶了出來,在地下放平,他的生命體征尚算強烈。盤長生馬上為他實行胸外壓和人工呼吸,手重重地敲擊着他的心髒。如此這般的折騰了許久,他終于有了知覺,盤長生連忙喂他喝了水,他睜開眼,看了看清陽,又看了看盤長生。
“他醒了。”清陽高興地揪住了盤長生的衣袖一直晃。
誰料錢劍鋒用盡全力一把推開她,聲嘶力竭地狂吼,“你們受了感染,別靠近我,別靠近……”話還沒說完,他又昏了過去。
“他一定是吓出毛病了。”清陽很不滿的撇了撇嘴,以為盤長生一定會說些什麽,但他卻看着她沉默。清陽不解地在他臉前揮揮手,他握住了她的手,“我一直在想,蟲豸是連鐵都可以咬穿的,為什麽只咬破了你的衣服,要知道,它的牙齒要咬穿衣服加皮肉,鑽進人體內只是一分鐘不到的事情。”
“你別吓我!”她“噌”地抓住了他的手,那樣用力,讓他感到皮膚上傳來了深切的灼痛。
“或許事情還沒有糟糕到那一步,如果蟲豸真的鑽進了人體,早已是萬蟲咬噬,生不如死了。”他安慰着她,清陽腿一軟傾倒在他懷裏。
她柔軟的發絲貼在他的臉上,微涼。她的耳根傳來了淡淡的腥臊,盤長生心裏一磕,忙撥開她的頭發,“別亂動。”他的聲音急促,只見她的耳根處果然有一點芝麻粒大小的紅色傷口,幾乎細不可見,而她耳旁周圍的皮膚已經變得透明了許多,看得見一縷縷的綠色血液在流動。
糟糕,盤長生心急如焚,當下決不能表現出什麽來,只要不激動,毒素是可以有效控制的。他放下手,笑了笑,“看把你吓的!”
清陽沒料到他是在唬自己,俏臉飛霞,俏生生地別開臉,眼波流轉,溫柔地擡眼看他,“這時候你還有心思開玩笑,”聲音幾不可聞,“你好讨厭。”
他此刻多害怕這美好的容顏會在他面前瞬間消失,他緊緊地摟緊了她。“你怎麽了?”清陽也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回應他。他什麽也不能說,甚至不敢看她琥珀色的透明眸子,那雙眸子那樣清澈,那樣無辜。他正要答話,清陽軟軟的唇吻住了他,小巧的舌頭生澀地試探着,他竟如此迷戀于那種甜甜的危險的味道。
她仍是調皮的,生生地咬住了他的唇,咬出血來,而他只任她咬,哪怕痛得入了心入了肺。“我要你永遠也不會忘了我。”
這話為何聽着如此難受,生生地要把人的心撕碎。他放下了她,“不許說這麽不吉的話,否則我一定會盡力忘記你。”
“好好好,我不說。”她晃悠着小手要往前走。“密室有月亮照射,證明這裏是直通地面的!”
看着他沒好氣的樣子,她吐了吐舌頭,他鐵定又是在那恨鐵不成鋼了。
圓盤大的洞口被盤長生以硬器生生的砸出一個能容一人過的大洞。“我先爬上去,你在這守着。待我放下繩子你就把他捆上我拉他上來,委屈你在此等一下了。別怕,這裏再沒危險了!”
“嗯。”她比了個V的手勢,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彎彎的眉眼如一雙半開着的美麗的水晶小花,分外的活潑,惹人憐愛。
折騰了大半夜,等他們三人回到館長家時已快七點了。因着是深冬季節,天尚未化得開來,黑絲絨般的天幕氲着些水霧,慢慢地,一點一點透析出淺黑、茶晶黑、紫藍、濃藍,深淺濃稠,透着灰與白的皇城,越發的顯出皇家氣派來。
故宮裏,宮殿的明黃檐角,飛檐鬥拱,斜斜地伸出紅濃的宮牆,融入了濃藍的深空。館長一夜未睡,站在窗沿上看向那巍峨的宮殿,和中軸線上那高高的天壇、蒼蔥的景山。他的眼睛沒有半分挪移,直到手機響起。
“這孩子最好送醫院看看吧,畢竟在墓裏呆了許多天,還是慎重些好。”
盤長生也覺是,“那就拜托館長了。”
盤長生一直欲言又止,待到清陽進衛生間梳洗去了,他才拉了館長進書房。聽了盤長生的話,館長一臉凝重,從藏書裏翻出了一本,翻到指定頁,問“是不是蟲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