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七字禁區(1)
一夜折騰,好不容易休息了六個小時,盤長生就得起來工作了。
醫務處送來了十多個學生,都是神志都不清醒,嘴裏面喃喃有詞地念叨着蝴蝶。還有一個精神很不好,有暴力的傾向,見人就咬,被送到了市醫院裏去了。
盤長生帶領歷史系的男生在校園內作了詢問調查,原來這些發病的學生發病前行為都很古怪,偷偷的看一本書,而且看得很入迷。
盤長生在全校範圍內搜繳《晚清異聞錄》一書,無論是原本還是仿本一律沒收。但他有言,翻查書頁時,看一眼覺得有嫌疑的就收走,統一交到他處,千萬別仔細看。此外還讓查書的男生收書時戴上MP3,聽一些佛經或者《清心小譜》的曲子,那可以穩定心神。
大家正在彙報情況時,一個男生從校園公廁處走出來,他的頭臉縮到了高高的衣領子裏,眼神閃爍,慌慌張張的。手緊緊地挽在胸前,他的大衣很長很寬,灰色的布料使他看起來越加鬼祟。
他一看見盤長生和一群學生站在對面,低着頭轉過身就往廁所後面的路走。“同學請等一下。”盤長生大聲呼叫,但越叫他就跑得越快。
大家馬上反應過來,一把跑上去想抓住他。誰料他露出兇狠的目光,與圍住他的人對峙。
“她來了,她來了。”忽然他滿眼放光地看着大家的身後,大家全身皆是一震,都不敢回頭。寒風刮過,大家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原來他們追出這麽遠了,跑到了公園裏,而盤老師沒有來。是盤老師害怕了嗎?所以把可怕的事情交給他們做而自己開溜了?!
他們的心裏轉過了許多的念頭。“你們聽,她來了。”被衆人圍住的男生詭異地笑了起來。
“十五過,鬼門關,善惡到頭終有報。好人走,壞人來,端水照臉誰是人?冥燭照,衣紙燒,明天太陽就到來。誰是人?誰是鬼?血色人間無忠良!”
大家心悸連連,想起了《晚》一書中開頭的那段歌謠,此時此刻真真切切的聽到了那聲音,那女人從《晚》這本古書裏走出來了。他們都不敢回頭,怕會像古書裏提到的二毛子那樣生死不明。
他們視線所及的不遠處有棵樹,樹葉掉落了大半,猙獰的枝桠上挂着一雙紅色的鞋。“鞋——女鬼——”一個男生聲音裏全是顫抖,話還沒說利索,被旁邊的男生“哇”一聲吐了一口血,噴到了他的臉上。眼睛被腥重的血糊住,他以為自己的眼瞎了,揮出雙手不停揮動求救,“我的眼睛,眼睛!”
校園裏,看到這一幕的學生驚叫着四處逃散。盤長生快步向前,把礦泉水瓶裏的水往滿臉血的男生頭上倒。茍定遠遠遠看見也趕了上來幫忙處理,那吐血的男生回過神來,由茍定遠帶上來的另一隊男生扶往醫務處。
而瘋癫的男生早已被盤長生制服,聽他說話,不像是意識思維不清晰的人,盤長生決定好好問問他話,于是一幫人進了一個空着的教室。
滿臉血的男生沒什麽大礙,只是被吓着了。放在他面前的确實是一雙紅鞋,是一雙已經破了個大口的紅皮鞋,殘舊不堪,顯然不是那雙做工精美的針繡平底紅嫁鞋。“這雙鞋只是一雙很普通的鞋,穿破了,也就随手往樓下扔了,盡管是缺德了點,但你們究竟是怎麽回事?”
當聽男生們說完整件事的過程,盤長生陷入了沉思。他們竟出現了同樣的幻覺?這怎麽可能呢?如果一人見了還可以說得過去,一群人都見到了,難怪會認定是鬼神作祟,只是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我一直跟在你們身後,也跑進了小公園,你們都沒看見我嗎?當時他趁你們發呆時想逃,我也就拉住了他。接着茍定遠也過來幫忙了。”盤長生指着那名叫易數的化學系男生說道。易數仍是一臉古怪的表情看着大家,雙手緊緊地裹住那件灰色大衣。
“當時我們只看見四處一個人也沒有了,小公園裏的樹一排排壓過來,連天都是灰的,處處都透着詭異和壓抑,壓得我們透不過氣來,跟着的事老師也看到了。”
“當時我們好像進入了另一個空間,四處都是灰冷,腳下的泥土就好像埋了一地的死屍要等着出來,就像夢靥,連呼吸都呼吸不了。”另一個男生插嘴。
“真是黑色星期四啊!”另外一個男生也在嘆氣。盤長生不由分說的從易數的衣服裏搶過一冊書,裏面的內容果然是《晚清異聞錄》。很明顯這只是本仿本,晚清異聞錄裏的一些故事零落的夾在這本仿書裏。和他從學生處收繳上來的仿書一樣,都會有一段詭歌謠,而且全都是《晚清異聞錄》卷二裏的內容。卷二在自己手中,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四處散播恐怖的人手裏也只擁有第二卷。
黑色星期四,黑色星期四。盤長生嘴裏念念有詞。頭發脹了,盤長生挪開眼睛,看向窗外。
一張詭異的臉飄過,血紅的嘴詭異地笑着。接着“咚”一聲,物體墜地了。
大家急忙跑到窗臺去看,地下一灘鮮血,一個女孩仰面朝天看着他們。她的臉是猙獰的,戴着一張玉覆面,一身素缟,只腳下穿着一雙紅嫁鞋。
四周無人,這個寒冷的冬季,學生都躲起來了。也好,這樣恐怖的一幕,還是不要看見的好。盤長生伸出手,心猛烈地跳動了一下,生硬地掀開面具,不是清陽。他的心終于恢複了正常的跳動。
只是這個平日嚣張的女孩,她如花的生命就應該這樣斷送了嗎?盤長生開始責怪自己,昨晚淩晨,如果自己再堅持點,能當即詢問她,或許她就不會出事了。
李可居,對不起。他在心裏默念,再次伸出手,把她突出欲裂的眼睛合上。剛合上,眼睛忽地睜開,嘴角流出一絲血,她腦上的鮮血濺紅了大地,她的冤屈充斥了整個校園。她的眼死死地瞪着這個人間。
“安息吧,我一定會幫你找出真兇,并繩之以法!”他再度伸手把她的眼合上。她的眼終于合上了,只聽見遠處傳來一陣嘆息,那聲嘆息含了複雜的情感,裏面有惋惜,有無奈……
而此刻盤長生的心裏明明白白的知道,幕後人已經改變計劃,原來的每個人都死得很幹淨,而現在他(她)在以血洗冤,用最慘烈的方式去表達,表達每個人心中的憤怒。七終究是一個輪回,輪回到四年前的那兩起殘忍的自殺案裏。
盤長生坐在寝室中間,靜心思考。這是個可以住六個人的宿舍,而此時只住一人,所以空間就顯得很大。
宿舍裏只放了一張架床,上下鋪的,等于有兩個床位。貼着架床擺了一個衣櫃,中間擺放了一套桌椅,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手上的紅嫁鞋輕如鴻毛,但壓在心中卻重于泰山。看了許久,盤長生依然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但是有一點,他是注意到了,那就是只有在看過《晚》的情況下,并且紅嫁鞋和詭歌謠同時出現時,人才會出現幻覺,通俗點講也就是見到鬼魂了。
谷清陽安靜地坐在床邊,她抱着膝,下巴擱在膝蓋上,就如一只可憐兮兮的小貓。她的長發垂了下來,越發的顯得臉小,眼睛大。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安靜地注視着他,在燈下暈着一抹淡淡的光彩。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他輕咳了一下。
明亮的光線突然就沒了。公寓區一片黑暗,又停電了。盡管現在是下午兩點多,但這裏的光線一向很差。谷清陽麻利地取來蠟燭點上,她拉了一把椅子輕輕地在他身旁坐下,舉着蠟燭為他照明。她本就細眉細眼的,此刻在燭光的映照下更多了分恬淡、清涼。“還是猜不透嗎?”她低着頭,手拂過鞋面。不經意地觸碰到了他的手。擡頭,對上的是他的雙眸,他連忙移開視線,他怕他會在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裏沉溺下去。
“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會喊蝴蝶。總覺得這是一個關鍵,卻又解不開。”盤長生用了商量的口氣,這讓她很開心的,因為他開始對她有了依戀。蠟燭爆了一粒響粒,火星漸到了鞋面上,灼開了一點面料。
原來繡花鞋繡得如此精妙,燒開了才發現用的是多層次繡面,一眼看去是纏枝牡丹,換個角度看竟有許多的蝴蝶紋隐藏在鞋面裏。若非燒開了一個層面,還真看不出來。谷清陽拿起帶尖鈎的小刀挑起幾根線,一只蝴蝶的形象就清晰了起來。因為線繡壓得繁複,就如一只蝴蝶的身上壓了幾根線,要用透視才能看清蝴蝶。而線的走向細細研究了,竟是一種符號,這種符號由多個線符組成,眼睛看多了必然會模糊疲勞,産生一種模糊感,刺激腦皮層做出多種想象。舉個例子,就好比現在的抽象畫,在歪曲的構圖裏,換個角度去看就能看見畫家隐藏起來的東西。如:達芬奇就在他的作品——《耶稣的裹屍布》裏就暗藏了自畫像。
很明顯,加入了《晚清異聞錄》裏詭歌謠的刺激,人腦裏就會做出搜索反應,搜索出相近的內容,例如蝴蝶、鬼嫁娘、或者心中恐懼的歸溷等死去的人或物或場景。
盤長生對刺繡這種小女兒情懷的東西并不熱衷,所以也不擅長絲織品等物的辨別。至于明代缂絲則是由于太出名才會有所了解,也正因為此遲遲猜不透紅嫁鞋的秘密。終于,破解了第一個謎團。
“這就像是《黑色星期四》這首殺人曲子,情緒低落的人聽了就會自殺,這首令世界驚恐、遭到禁播的曲子盡管造成了許多人自殺死亡,但也不是聽過的人一定會自殺的。”谷清陽拿過鞋子,現在她已經完全不怕這對鬼鞋了。
“別深看,這種用了特殊咒文隐回字法繡成的圖案,看多了是具有殺傷力的。”
“難怪我說這些線像是繞着一個個回字去繡的。”谷清陽吓得忙放下它。
“不止,還有些符號在裏面的。”盤長生看向窗外黑糊糊的世界,嘆了聲氣,“只怕這一系列的反應就是‘旅鼠效應’了。”
“旅鼠?!”股清陽臉上露出了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