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複制體
鞑靼城是距離魔獸森林最近的和平城邦, 人口大約十萬。
這裏的主要居民是人類和矮人，附近耕地不多，主要承接的是四面八方來的商隊，因此城裏也能看見不少其他種族的旅客。
鞑靼城和其他主要城市一樣, 從內到外的建築風格迥異, 但人口卻是外圍最多。
髒亂差的外圍, 房屋是低矮的磚頭平房。許多赤着腳的矮人坐在地上售賣商品, 也有穿麻布衣的人類背着貨物來來去去，偶爾能看見貴人乘坐的馬車徐徐走過，趕車的都是漂亮的蛇人。
雖然髒污，但鞑靼城每天都能迎來許多遠道而來的客人，所以消息是最靈通的。
不遠處的一棟三層樓房，一個胖男人的眼睛透過窗縫往外看, 他細細盯着馬路上來往的所有人。
然後“刷”的一聲又把窗簾拉上了。
布蘭登臉色蒼白，他抓起桌上的酒杯仰頭喝幹，止住己顫抖不停的手。
他作為鞑靼城的守城士兵長, 今早剛得到消息：近在咫尺的魔獸森林遭受了一場大規模的夜魔襲擊。
要知道, 他們鞑靼城和魔獸森林只隔了一片白花草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們鞑靼城不會是要完了吧……
手下的士兵縮在角落, 眼珠滴溜溜轉來轉去，倒是沒有布蘭登那麽緊張。
“大人，您放心吧，聽說精靈們打贏了呢。動靜鬧得那麽大, 藏在近郊的哥布林都聽見了，又是地震，又是落雷。”
布蘭登心有餘悸, 再三确定：“夜魔真的沒有往這邊來？”
手下狂點頭：“真的！”
“要是來，我們早早的就能看見遮天蔽日的烏雲了, 那些家夥不會帶來陽光。但是您瞧，外頭太陽多好啊。”
布蘭登聽了手下的話，又隔着窗簾看了眼外頭的好天氣，這才稍微放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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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夜魔們的确是轉道了，看不上他們的小城市。
布蘭登舒展肥胖的身體：“遇上大規模夜魔襲擊，怎麽可能會打贏？加布利爾精靈不會都死光了吧。”
可惜了，城主和神院的貴人們都很喜歡他們的織物，精靈族的織造手藝可是很出名的。
包括手下在內，知情的人沒有一個覺得精靈部族還能活下來。
布蘭登将空酒杯放下，眼珠一轉：“你去找幾名士兵……不、哥布林或矮人也行，別告訴他們夜魔襲擊的事，叫他們去往精靈部族購買商品。”
“大人您是想……”找幾個試罪羊？
“我們是正經去采購的，但萬一精靈族死絕了，我們一不小心撿到一兩件好東西，那就不關我的事了。這一路兇險，這幾個倒黴蛋如果碰到游蕩的夜魔沒回來，那也和我沒關系。”布蘭登滿不在乎道。
手下猥瑣地嘿嘿一笑：“是的大人。”
精靈族的領地。
當夜魔們離去以後，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森林。
草地出現道道被腐蝕的斑駁痕跡，森林裏的樹木大片枯死，遭遇邪氣的動物變得面目可憎。
幸好，精靈們生活的區域被好好得保護在安神陣裏面，連帶着繁衍樹和母親河都安然無恙，他們還有希望。
可這一整夜，無人睡眠。
不斷有精靈往返奔波在路上，舀起一勺勺水灑向地面。
這些河水都是受過祝福的，可以驅除邪惡，不然夜魔的力量會很快侵入土壤，這邊地域将變得寸草不生。
受傷了的戰士們躺在地上，他們有的發着高熱，有的昏迷不醒，大多都傷痕累累。
還能動彈的人擡着不能動的來到繁衍樹下，地上鋪着粗糙的草墊子，所有人都是髒兮兮的。
精靈女王雙手合十，用光明系魔法幫助傷員療傷，她身後還跟着許多的精靈魔法師。
他們用不小的代價換取族群平安，這已經算是很好的結果。
從前夜魔攻擊過的地方，沒有一個留下活口的，全都變成了不死不滅的絕地，連商旅過路都需要繞行。
許多精靈獵手相互依靠着坐在火堆邊，用大鍋炖煮沒被砸爛的食材。食物的香味可以治愈人心。
一名年幼的小精靈還抱着一個殘破的花環，他捧着碗吹了兩下：“爸爸，女神大人去哪裏了？達利想把花環獻給大人。”
男精靈摸摸他的頭：“大人去到了很遠的地方，要好久才能回來。爸爸和小達利一起去森林裏采花，做更好看的花環送給大人好不好？”
“嗯！”
維爾斯靜靜站在一邊，如果不是頭發被風吹動，他仿佛一尊雕塑。
【好久，是多久？】
他已望着外頭好幾個小時了，誰都盼望着地平線上可以出現一個身影，但等了一個晚上，他們只等來無功而返的哨兵。
全部族那麽多人，似乎只有維爾斯還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丹尼爾走過來，欲言又止。
“王子，哨兵們說不光大人消失不見，也夜魔群也沒了蹤影。”
“除此之外，阿布也不見了。”
偌大的白花草原沒有明顯的标志物，根本無從找起。
維爾斯擺擺手，沒有說話。
他回過頭，漠然的眼神倒映不斷搖曳的篝火。無家可歸的精靈們圍坐成一個圈唱歌，空靈的歌聲飄出去很遠，似乎是在哀悼死去的族人，也是在乞求遠方的人平安。
年輕俊美的男精靈雙拳緩緩握緊，碧色的眼眸顏色越深。
他還不夠強；
他需要更強。
精靈們如同驚弓之鳥，在巢穴裏舔舐傷口。
低等魔族們恐懼陛下的怒火，因為己辦事不力，沒一個敢回到老窩去的。他們害怕回去以後就再也看不見夜晚的月亮了。
一只長着細長手爪的魔族正在草原上尋找食物，他也受了傷，戰鬥力清零，因此只能看看有沒有什麽死去動物的殘肉可以果腹。
他聳着鼻子在地上聞啊聞，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氣息。于是魔族撅着屁股扒拉幾下，在髒兮兮的雜草叢裏翻出了一根紅繩。
短短一截紅繩，編織得很精巧，像是女孩子用的東西，挂在惡魔的指爪上随風晃蕩。
“嘶！這氣味……？”
黑夜峽谷·魔王城堡
上回被轟掉半個塔樓以後，城堡已經被修補過了，牆磚顯露出新舊兩種不同色澤。
但此刻高級屬魔們一個個低垂着頭，恨不得徹底隐身，生怕陛下一個動怒，把己和新砌的牆壁一起轟掉。
一個頭上帶着鹿角面的魔族顫巍巍上前：“陛下，我們抓到了一隊在雷諾雪山偷挖礦材的哥布林，他們聲稱願意交出所有財物，只求您……”
“殺了。”
屬魔渾身一顫，低頭答道：“是……”
他甚至都沒有辯解或求情的意圖。
愛格伯特坐在高高的漆黑王座上，一只蒼白的手支着腦袋，表情很平靜。
“找的怎麽樣了。”
柔軟的黑色織物從他背後垂下，宛如液體流淌，一直層層堆疊在地面上。
愛格伯特赤紅的眼睛在一片漆黑裏如同最閃耀的寶石，但即便是如此俊美的魔王，卻沒人敢擡頭看一眼。
剛才發言的屬魔一愣，他側頭悄悄看了看其餘的屬魔，衆人都眼巴巴望着他，遂只能硬着頭皮開口。
“陛下，高級屬魔們出動了一半，大家已經全力去尋找了。”
“只是白花草原距離我們的領地太遠，而且占地面積極大，四周又有複雜的山脈和斷崖，實在不确定小姐會逃往什麽地方……”
話還未說完，愛格伯特忽然側目看了他一眼，這名屬魔立刻閉緊嘴。
“不要有任何理由用來開脫。”魔王緩緩道，“我說過，沒有第二次了。”
屬魔們：嘤〒▽〒！
就在這時，一盤水鏡在大廳裏亮了起來。這種通訊方式至今只有另一位魔王大人朱利安·迪克才能用。
壓抑的氛圍被打破，衆屬魔狠狠喘了口氣，感覺己被救了。
朱利安的形象逐漸清晰，他好奇地湊過來，整張臉帖在水鏡上：“我的天愛格伯特，你的臉色怎麽那麽難看，好像一夜之間老了一百歲！失戀了嗎？”
屬魔們：……冷汗涔涔。
愛格伯特卻對他的話沒多大反應，他直起身子：“要你找的東西呢。”
朱利安努努嘴，一只裝點着寶石的木箱子從水鏡中緩緩浮現，然後透過傳送陣來到了這邊的城堡裏。
愛格伯特一伸手，那個小箱子就徑直飛到了他的掌中。
“喏，這就是你要的材料了。這東西都禁絕幾百年了，現在恐怕連知道的老人都絕種了。”
見他随手打開，朱利安忍不住道，“小心點，這些材料都是很貴的！吶，看在老朋友的面上，我也不多要，把你收藏了五百年的紅酒給我幾瓶就可以咯。”
愛格伯特無所謂，他的注意力全在箱子裏的東西上。
——那裏面有一張雪白的人皮紙，一個不知道什麽材質做的人偶，還有一支羽毛筆和半節白蠟燭。
“怎麽想起做傀儡人了？那種東西會稀釋你的力量的。”
朱利安靠在躺椅上掰着手指頭，“做一個複制體，分解主體一成的力量，做兩個，分解兩成的力量，做三個……等一下讓我再算算。”
複制體和主體長得相同，甚至擁有主體的能力，從理論上來說從血液、外形到遺傳基因都一模一樣。
同樣的，複制體的思維、想法完全同步被主體控制，相當于多了一個100%信賴的克隆人。
“雖然你的魔法總量無邊，但被分解掉一成，也是很可怕的數量了呢。”
愛格伯特已經檢查過了材料，“啪嗒”一聲合上木盒蓋。
他的眼眸平靜：“我只是需要一個長期可用的身體外出，并且實力不至于太弱。”
朱利安點頭：“這樣說的話，這确實是個好辦法呢。”
這位老奸巨猾的魔王笑了笑，主動關閉了水鏡。
他沒說的是，如果想要身體，愛格伯特大可以附身在高級屬魔們身上，他們的實力一樣強大，不會那麽容易崩潰，且忠心耿耿不會背叛。
朱利安嘆了口氣：“哎呀~~愛情啊~~”
此後一整天，黑夜峽谷的魔王城堡裏始終亮着燈火。
魔王陛下大門不出，也不處理事務，從早到晚把己關在書房。
透過窗戶上倒映的燭火，一道歪歪扭扭的畸形身形投在牆上；從門框的縫隙，屬魔們可以聞到一種燒焦皮質的詭異氣味，他們戰戰兢兢，卻誰都不敢多言。
半夜十二點，老式黃銅擺鐘敲響，沉重的木門倏地一下從內部打開。
站在樓道裏的鹿角屬魔們全部條件反射躬下身。
餘光裏，他們看到一道拖着黑色披風的人影走至面前，旁邊似乎還跟着一個身影。
魔王陛下熟悉的聲音響起：“明天，我會派複制體外出尋找線索，你們就繼續待在城堡裏，一切照常。”
就算有契約規定，但魔王的複制體離開峽谷，應該不能算違背吧？
他們下意識擡頭，就看到兩張一模一樣的臉。血紅的眼睛沉默注視着，帶來成倍的壓力。
1+1的恐懼感＞2
屬魔們不敢細看，最可怕的是：他們根本分不清哪個是主體哪個是複制體。
雖然心中有疑惑，但他們只能跪伏：“是的陛下。”
“陛下萬歲，魔族永夜無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