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失蹤了
不過電光火石之間, 元菱兩手迅速掐訣：“*天地玄宗、養育群生；三界侍衛，五帝司迎；萬神朝禮，馭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亡形；內有霹靂, 雷神隐名。”
她的雙眼緊盯着遠處不斷靠近的黑影, 低聲輕呵：“日月之大光, 光光照十方！”
随着聲音落下, 兩人身上即刻金光大作，元菱反手往阿布嘴裏拍了顆回春丹，下一秒腳下一蹬，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朝前射去。
地震造成的木頭廢墟被她這一撞變得更加支離破碎，“轟”的一聲炸了開來，但因為道家術法的加持, 地上昏迷的阿布被保護得好好的。
元菱淩空而起，腳尖點着斷壁殘垣迅速往前掠過，衣袍被吹得獵獵。
越靠近那些東西, 她心中越是驚疑。
不管是人類還是精靈族, 當地老人們都有傳言：當最後一絲光線消失, 黑夜降臨，恐懼和絕望會蔓延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這說的就是人們血脈裏對夜魔的恐懼。
但就是這種聞風喪膽的怪物，看起來似乎……并沒有實體。黑魆魆的一團人影，依稀能分得出四肢和頭顱的形狀, 好像身上裹了一團黑色的霧氣，而且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有點像冤魂，但鬼物可不敢成群結隊在大白天浩浩蕩蕩出現！
元菱心中驚疑不定, 臉上卻沒有一絲猶豫。
她的本命飛劍化作流光倏地出鞘。
“锵——”
落雪飛花劍一出，霜寒的氣息迅速籠罩這片大地, 在枯枝上凝結細細的白霜。
元菱單手挽出一個劍花，她将靈氣灌注劍身，化作一道白光沖入夜魔群內。
鋒利劍氣平劈而過，席卷巨大的狂風，瞬間将最前方幾只夜魔攔腰橫掃成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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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的夜魔伸着手朝她撲來，元菱一腳踢飛最近的兩只，再一個伶俐的後翻避開它們的手。
借着徐徐清風，少女施展輕身術躍上了樹。
一绺散落的頭發沾在唇邊，元菱無暇整理，她還不待松一口氣，就發現自己身上的獸皮披風不知何時被腐蝕了一塊。
絲絲縷縷的邪氣從腐蝕處逸散，以極快的速度蔓延。元菱手一頓，立刻把披風脫下來，用真火決将衣物焚燒。
金光咒保護着她的身體，但沒有法力的披風卻是遭了殃，眼看獸皮衣化為黑灰，倒是可惜了伊麗絲一番心意。
元菱落在樹頂，但夜魔不會爬樹，只是圍在樹根底部朝她看。
從高處的視角，這些沒有實體的東西統一動作、齊齊擡頭凝望這邊，鴉雀無聲，黑漆漆的臉龐沒有五官和表情，不知道究竟在看些什麽。
被一群詭異的邪祟盯上，着實令人毛骨悚然。
元菱抿緊了唇，她想分神注意一下精靈族堡壘的情況，卻發現剛才被劈成兩段的怪物竟然生生又站了起來！
斷開的腰部沒有一滴血，逐漸拉長後生出新的頭和雙手，原本的一只夜魔分裂成兩個，重新加入隊伍，而且看起來絲毫沒有損傷。
這個發現讓她大驚失色，但元菱立刻鎮定下來。
她舍棄了劍法攻擊，兩手迅速掐訣，同時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樣法寶抛上天空：“縛鬼伏邪，百鬼消除，雷神速現，覆護萬民！”
能打敗魔法的只有魔法。
此時天已經快黑了，不太明亮的天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積起厚厚的烏雲層，仿佛一片呼嘯的雲海，将下方的森林籠罩在內。
雲海裏翻湧着藍紫色的雷光，閃着金光的法寶漂浮在半空，那些恐怖的閃電逐漸朝其聚集，如同引雷針。
元菱站起身，靜靜看着樹下昂頭緊盯她的衆多夜魔，握緊劍柄。
昆伯勒大陸靈氣稀薄，不可和修真界相比，希望師尊給她的九九引雷滅魔陣可以發揮五成功效。
夜魔們對頭頂蓄勢待發的雷雲無動于衷，它們只是執着地看着樹上的元菱，仿佛她是一塊磁極。
在它們周身邪氣的作用下，她腳下的大樹已經被腐蝕得坑坑窪窪，随時都要倒下。
過了幾秒而已，等到無數電絲纏繞引雷針，她看準時機，猛地朝四方擲出靈石，自己迅速禦劍飛離陣心。
下一瞬，大樹轟然倒塌。無邊雷電浩浩蕩蕩劈下，以摧枯拉朽之勢席卷了這一片土地。
電光形成一個鎖籠，亮得人睜不開眼，元菱以劍為屏祭起防禦罡氣，眉頭微皺。
明明那些怪物并沒有發出聲音，她卻能聽到在雷電下無數刺耳的尖叫，仿佛罪惡被滌蕩幹淨時的嘶鳴。
雷法本就是殺傷力最大的法術之一，可以驅邪降魔，能對夜魔起效，本就說明它們是邪魔的一種。
元菱在看到夜魔一變二增生的時候就明白了，為什麽它們會和其他種群為敵。
不一樣的繁衍方式注定了夜魔不必受母親河的制約，它們站在和昆伯勒大陸其他生物的對立面。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這場突如其來的強烈地震摧毀了脆弱的木質結構建築，打亂了精靈們原本的計劃。
也給夜魔們打了掩護。
誰都沒想到它們竟然藏在地底下接近，瞞過了所有的哨兵眼線，來得悄無聲息。
部族裏的樹房子倒塌了一大片，滿地都是斷壁殘垣。大地皲裂開一個個口子，不少老弱病殘被砸得頭破血流。
好在堡壘外層的荊棘牆死死卷住了大門，還不至于讓他們的家園完全敞開。
維爾斯耀眼的金發被灰土沾染了，他剛剛背着一名傷員走出廢墟，左手背上還有道血淋淋的擦傷。
“元菱小姐呢！”
丹尼爾跑過來，焦急道：“王子，陣法的最後一個字還沒有寫完！阿布和小姐都被埋在廢墟下面了！”
維爾斯心跳一停，他迅速攀上高處，看到不遠處密密麻麻湧過來的夜魔大軍，還有漫天雷雲。
這兩個現象随便一個都能叫一國震驚。
身邊一名年輕的精靈獵手吓得雙手雙腳發軟：“這是神罰，是神罰！”
“那麽多的夜魔，比我們偵察隊發現的還多幾倍，怎麽會這樣，怎麽會……”
“都冷靜點！”維爾斯大吼一聲，“還沒到該絕望的時候！”
他雙拳握緊，看見不遠處滋滋的電光裏，少女獨自一人站在夜魔群中央，長發亂舞，白衣亮得發光。
離得太遠，維爾斯看不清元菱的表情，但他胸中心髒狂跳，血液在四肢奔流。
他的大腦無比清醒。
“丹尼爾，你帶幾個人去找阿布，要快！”
“是！”
掩埋在廢墟中的安神陣已完成了大半，有了願力寄托的陣文輕易不會被毀壞，隐隐有金光透出來。可是九九八十一陣字還缺最後一個，不完整的陣法無法發揮效力。
維爾斯不知道元菱有沒有辦法，但他直覺，如果沒有安神陣，他們恐怕守不住！
閃電噼裏啪啦作響，天黑得難以視物。
維爾斯快速奔跑在倒塌了一半的城牆上，身體矯健仿佛視重力如無物。
他的聲音傳遞到很遠：“精靈族的戰士們，一分隊留下來救援同族，剩下的和我一起出城抗擊夜魔！”
“帶上你們所有的箭支和長刀，在武器上吟念光明魔法。”
“女神大人還在孤軍奮戰，我們不能放棄家園！”
很快，越來越多的人看清了不遠處龐大震撼的雷光陣。那不似凡人能有的偉力給了他們鼓舞。
精靈戰士們高高舉起右臂嘶吼。
“和它們拼了！！”
“沖啊！！！”
在昆伯勒大陸歷史上，從來沒有種族可以抗衡夜魔。
他們在不斷退步、忍讓，甚至背井離鄉放棄家園。
人不可能沒有一絲恐懼的。
誰都怕死。
但就算死，他們也是為了自由。
這就足夠了。
靈氣還是太稀薄了，不出幾分鐘，天空中厚厚的雷雲已經逐漸式微。
九九伏魔陣的确起了效，電光纏繞住了大批夜魔，讓它們化為飛灰，再也沒有機會分裂再生。
但情況卻沒有好轉。
從四面八方地震形成的斷裂帶裏，更多的夜魔大軍從地下爬出，它們伸着枯瘦的雙手徐徐前進，目标唯一。
看着那數量衆多的怪物，丹尼爾頭皮發麻，他抖着手去摸羽箭，差點摸個空。
“怎麽回事！為什麽好像半個大陸的夜魔都往我們這裏來了！”
“二十年前夜魔進攻羑裏城，好像都沒有這麽大陣仗！”
“我的箭用完了！”
所有精靈心裏都是一沉。誰也不知道這場戰鬥會持續到何時。
噼裏啪啦的魔法光團在夜空炸裂。
附加着光明魔法的箭支會在夜魔身體上留下一個個大洞，無法痊愈，但怪物也不會這麽輕易倒下，頂多拖慢他們前進的速度。
丹尼爾又射中兩只夜魔，來了個對串，忽然眼睛餘光瞟到一道黑魆魆的影子從身邊跑過。
他吓了一跳：“哪來的魔族？！”
一些三個頭的、兩對角的、長相奇奇怪怪的魔族突然出現，也不知道之前是埋伏在了哪裏。
但很快精靈們就發現這些低等魔族都是來幫忙的。
維爾斯拉滿長弓射出一箭，閃着銀光的箭支洞穿一頭夜魔的腦門，他感應到什麽猛地回頭。
天邊，一只灰撲撲的角鸮化為閃電飛馳而來，一雙眼紅的要滴血。
他們隔着遠遠的夜魔大軍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在彼此的眼裏看到了不悅。
元菱身上已經灰撲撲的了，她身邊總是圍着最多的夜魔，高強度的戰鬥下連發髻都散了。
她在落雪飛花劍上貼着雷符，發出滋滋的電光。
丹田內靈力已經快消耗一空，手臂重得擡不起來。元菱想要喘息幾口，從她右手邊突然沖出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物，帶着一股腥風，龇牙咧嘴咬住了最近一只夜魔的身體。
元菱一愣，左手邊又快速飛過一頭長四雙翅膀的詭異生物，它用翅膀召喚狂風助陣。
除此之外，老虎頭牛身的龐然大物、黑色骨翅的巨大蝙蝠，這些奇奇怪怪的生物飛快加入到了戰鬥中去，讓元菱可以松一口氣。
再加上擅長遠程攻擊的精靈，一對多的戰場一下子變成了多對多。
惡魔和夜魔的名字裏都有一個魔字，其實在遠古時期夜魔也屬于惡魔族，只是當時的魔王發現它們不符合生物鏈的繁衍方式，這才驅逐出了族群。
就算到了現在，惡魔們也是天生的戰士。
他們強韌的身體不會輕易被夜魔腐蝕傷害，攻擊還自帶黑夜女神的詛咒加持。
但最重要的其實……
一只蝙蝠魔用利爪撕碎了敵人，回頭看着天邊高高盤旋的角鸮：其實還是因為陛下怒了。
愛格伯特只是分神處理了一下城堡內的事務，沒想到精靈部族裏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十三名高級屬魔、幾十名低等魔族竟然沒有一個發現！
他匆匆化身趕過來時，大地已經一片狼藉，差點連元菱都沒找到在哪裏。
灰撲撲的角鸮憤怒地嘶鳴，他閃動翅膀，氣流卷起漩渦，飓風團将天上的雲層都卷出一個空洞。
無數夜魔被風帶着卷上天空，盤旋着狠狠絞碎，連掙紮的痕跡都沒有。
附近戰鬥着的低等魔族恐懼跑遠，生怕自己也會被殃及池魚。
但黑夜魔王的憤怒遠不及于此，他的影子穿透角鸮的身體具象化，凝聚出一對巨大的蝙蝠翅膀的輪廓。
不光是蝙蝠，那個影子似乎還帶着鷹的爪子、龍的角，光叫聲就已經讓周圍的低等魔族痛苦不堪。
這是真正的邪神化身。
盡管只是一只貓頭鷹身上模糊的投影。
“轟隆隆——”
恐怖的力量碾壓而過，元菱猛地回神，就看着遠處大地上土壤翻湧，原本地震造成的缺口被迅速封死，還被幾塊大石頭堵在了上面。
不會再有夜魔從地下湧出了，起碼此刻的戰場不會再增加新的壓力。
她目露震驚，如此手段，難道此地有大能修士隐居？
金丹還是元嬰？
還不待細想，精靈城堡大門口附近，一個人嘶吼着站了起來。
阿布眼珠赤紅，身上滿是狼狽的傷口和血跡，他左臂肌肉緊繃，生生扛起一截巨大斷木，另一只手握緊鐵鍁，在地上的陣坑裏書寫最後一個陣文。
九九八十個陣文都有金色流轉，只剩這一個黯淡無光。
維爾斯心頭一跳，大吼着：“所有人守住！！！”
剎那間，精靈們仿佛也明白了什麽，眼看那些夜魔放棄攻擊元菱轉而往阿布的方向去。
他們拼命放箭阻止敵人靠近，有的武器耗盡，最後只能拔出匕首血拼。
低等魔族們大多身上皮毛、鱗片掉得七零八落，他們撕咬着拖拽夜魔，有的用身軀将它們頂飛。
元菱吞了兩顆丹藥，強撐着又施展了兩個三昧真火決，烈火将天燒得通紅，在城門口攔下最後一道防線。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阿布眼睛裏布滿血絲，“啊——！”伴随他一聲大吼，陣文最後一個字型畫完。
巨大的伏羲安神陣亮起瑩瑩金光，沉穩而厚重的力量從每一個陣文逸散而出，最後圈成一個大圓，将精靈的部族整個圈了進去。
元菱聽到耳邊響起一聲聲若有若無的唱經聲音。
她舒了口氣，低頭閉目：“無量天尊。”
金光灑在人身上，原本被腐蝕發黑的傷口迅速散出黑氣，開始流健康的鮮血。狂躁不安的心境也慢慢平穩，大家仿佛有了保護神。
精靈女王被簇擁着站在城牆上，她淚水朦胧：“我們成功了。昆伯勒大陸終于有人成功了！”
夜魔們被金光一照，渾身都冒着煙，它們擠擠攘攘往後退去，躲避安神陣法仿佛在躲避什麽洪水猛獸似的。
維爾斯以為這場守城戰成功了，夜魔們害怕陣法自然會撤退。
但他沒想到，旁人自然也沒有想到。
夜魔們繼續朝着元菱攻擊。
彼時她身邊不遠處正站着兩名精靈族的射手，可他們卻直接被夜魔忽略了，仿佛它們的眼裏自始至終只有少女一個人。
“救她！”
不知道是誰大喊一聲。
場面一下子混亂起來。
遠遠地，愛格伯特只能看到元菱被烏泱泱的夜魔淹沒。他想要振翅飛過去，但角鸮的羽毛下開始滲血，它已經到了極限。
普通動物的身體怎麽可能長久支撐魔王神降。
愛格伯特被迫脫離鳥身。
但自由了的小貓頭鷹還是朝着少女的方向飛去，這是它自己的意志，要去拯救自己的主人。
元菱完全沒料到情況會變成這樣，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又開始無窮無盡的戰鬥。
她身上療傷丹藥還有一些，但是放在儲物袋中根本來不及取用，那些夜魔前仆後繼沖來，仿佛潮水，上一秒踹飛一個，下一秒又補充上。
她手上一疼，一道黑色的傷痕落在皮膚上，原先的金光咒在不斷沖擊下已經失效，邪氣入體。
元菱咬牙提劍，下一瞬，圍在身邊的夜魔們忽然被不知名的力量卷飛。
耳邊出現一個熟悉的男聲：“快走。”
元菱一愣，“是你！！”
魔王以意識形态出現時力量被削弱到極致，愛格伯特無法實體化，他只能不斷擊飛靠近的夜魔，盡力保護少女。
其他人也是一樣做的，包括那些精靈、低等魔族和巨人。
但就算沒有了後援，這些被安神陣阻隔在外的夜魔也是一個龐大的數字。
當元菱發現一名精靈獵手的屍體躺在地上時，她停下了腳步。
【他們會被耗死……】
只要她還在這裏。
最起碼，這場戰争打到最後也不會是勝仗。
元菱早就發現了，不管身邊有多少人，那些夜魔始終朝着她的方向前進，好像她的身上有極吸引它們的地方。
起先她沒想到，但現在，這種吸引給予了機會！
元菱看向身後半塌不塌的精靈族大門，上面還有許多弓箭手在戰鬥，安神陣瑩瑩發光，起碼裏頭的人是安全的。
下定決心不需要一秒鐘。
她将落雪飛花劍抛上天空，朝着相反的方向迅速禦劍離去。
她一走，浩浩蕩蕩的夜魔大軍也調轉方向，揮舞着枯瘦的雙手朝着元菱的方向追去。
維爾斯震驚地看着這一切，半晌才喃喃：“不行！……”
精靈們手裏的弓箭掉到了地上。
阿布赤腳狂奔着，一邊呼喊着什麽。
愛格伯特只覺得胸口如火在燒，額頭突突的疼，很快他眼前一黑，意識再次回彈，被不屬于他的領地排斥了回來。
城堡中等待的屬魔們感覺威壓一重，立刻恭敬俯身。
只見那漆黑衣袍的男人睜開眼，卷曲的長發好像猙獰的荊棘，他的模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像惡魔的王。
愛格伯特轉過身，猩紅眼眸深不見底，他背後，窗外狂風四起，咣咣拍擊着玻璃。
一衆屬魔顫抖着趴在地上，聽他們的王緩慢道：“沒有第二次了。”
作者有話要說：
*金光咒
魔王的馬甲-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