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安神陣
石板村人口太少、嬰兒幾乎沒有,就算有也還在繁衍樹上挂着。
巨人又在流亡路上,繁衍樹又被毀了,更沒有小孩子。
長時間操心人們吃喝生計問題的元菱忘記了:這是一個男多女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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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維爾斯身後的男精靈搶答道:“小姐,我們部族的女性比例是出名的高,像是狼人部落,或許一個千人族群裏都沒有五十名女性呢!”
丹尼爾口中這‘比例出了名的高’,在元菱看來就是十個人裏面大約有一個女精靈。
如果這都叫高,那其他種族的性別比例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元菱沉吟:怪不得這片大陸的主要人口都得靠繁衍樹和母親河來維系,自然生育已經可遇不可求了。
她又看向不遠處的灌溉區,正在地裏幹體力活、翻土、施肥的都是男精靈。像是女精靈們通常打扮得更華麗,她猜測或許她們是在城堡裏任職官員之類。
在昆伯勒大陸,不管哪個族群,不管聚居地大還是小,基本都是男性負責養家糊口、養育幼崽,做體力活和各種雜活。
而那些精靈男媽媽……
“哇哇哇——”
嬰兒聲嘶力竭的啼哭響起。
一名正在犁地的男精靈放下工具,将背在身後的襁褓取下來,熟練得又拍又哄:“寶寶不哭,爸爸抱,是餓了還是尿了?”
說着,他從口袋裏翻出一個小巧的獸皮水囊,讓嬰兒咬着奶嘴,水囊裏溫熱甘甜的牛羊乳汁緩緩流出,孩子咗得吧唧直響,小臉粉粉嫩嫩的。
這位稱職的男媽媽又哄了好一陣,确定嬰兒沒有尿濕,這才重新背起襁褓開始埋頭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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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精靈部族裏這種現象遠不止他一個。
背着孩子上工的男媽媽、抱着孩子喂奶的男媽媽。因為嬰兒的天性就是又咗又吸,所以偶爾還有男媽媽敞着胸口的衣襟……
看着元菱複雜的表情,維爾斯有些想笑。
他知道面前的是一位未經人事的女性,她或許來自一個神秘的國度,她甚至比他想象的還要年輕,不認識多少男子……
然後下了決心似的,維爾斯開口:“在我們部族,每一位男性精靈成年時都會從長輩那裏學習帶娃的知識。包括怎樣喂奶、照顧嬰兒、制作輔食和人工乳汁。除了繁衍樹誕生的嬰兒,男精靈一樣知道怎麽照顧妻子和自然生育下的孩子,二者其實沒有什麽區別。”
“小姐,我甚至還在帶娃比賽上拿過第一名。”維爾斯輕輕說,看着她的碧藍色眼眸澄澈透亮,好像上等的海藍寶。
元菱想了想,回應道:“……好厲害?”
旁邊的衆人再次沉默,維爾斯卻顯得很高興。
“走吧,我們再去前面轉轉。”
兩人走遠,身後一群人表情各異。
昆伯勒大陸裏,是個腦子正常的雄性都知道,追求異性除了展示自身的魅力和實力之外,帶娃本領也是重要考點。
阿布跟在後頭掰着手指,他還沒有成年,自然也還沒學習怎麽帶娃。
他暗暗下決心:等這次回去了一定和族長好好學習!争取拿村裏帶娃第一名!
愛格伯特:……魔王自然是沒人教的。
他用意念聯絡城牆外偷偷埋伏着的低等魔族。
【陛下,有什麽吩咐?】
【你們會不會帶娃……不是,我是說,你們找個機會把那個精靈吃了。】
低等魔族發來一個為難的顏文字。
【┓( -` )┏可是陛下,他一直呆在那位的身邊,我們沒有機會下手。】
【……】
【需要我們強攻嗎?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算了。】
愛格伯特掐斷腦內的聯絡,感覺身體有些不舒服,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氣得。搖搖晃晃飛起來,元菱已經和維爾斯來到了精靈部族最大的議事廳。
在這裏,有着比石板村更完整的歷史記錄。
從版塊分裂、火山噴發、山河割據,到這一批精靈們是如何跨越版塊定居在這裏,又是怎麽與周圍的各城邦、勢力互通商貿,漸漸發展壯大。
像加布利爾精靈部族一樣的城堡還有許多,星星點點分散在世界各地。但只要是同一種血脈,他們的精神和信仰都是相通的。
現在他們只有一個女王,但一旦整合,一個族群裏就會産生一名統帥全軍的‘皇帝’。
元菱認為,來到精靈族領地才是真正的開眼看世界。
她終于知道了魔獸森林附近的大陸版塊是什麽模樣。北面的白花草原是一片非常廣袤的大地,那上面主要住着半人馬和狼人族群。
狼人族食肉,屬于對精靈們威脅較大的族群。
西邊的山脈裏除了有其他精靈部族外,還住着許多山妖、蛇族和哥布林,靠近山崖的漆黑地方住着低等惡魔。
不過維爾斯懷疑那些低等惡魔現在全都跑到他們身邊了。
最近的城市則是人類修建的鞑靼城,在東北方向大約幾百裏地,那裏面種群很多、勢力混雜。
元菱面對這片奇異而充滿危險的大陸,一開始還有些惴惴,但後來她也放開了。
堂堂修真門派弟子,自當以除魔衛道為己任。
人生在世,何懼挑戰也?
元菱津津有味地看着陳列室裏的擺件。
她指着一個大約二十厘米長的白色牙型匕首:“這是什麽動物的牙?”還怪好看的。
“是狼人的牙做成的刀,很鋒利。”
“狼人?”
元菱腦中浮現出過去修真界裏狼妖的模樣:狼的腦袋、人的身體。奇醜無比不說還賊難殺。
維爾斯看着那把狼牙匕首,“牙刀是狼人部落的商品,他們每隔十年會換一次牙,丢了也沒有用,因此做成特産和我們交易鐵器。”
“狼人只捕獵獸肉,不事農耕,因此近些年夜魔領地擴大對他們來說是很嚴峻的打擊。”
畢竟夜魔所過的地方,河水被污染而無法飲用和灌溉,繁衍樹枯死,母親河斷流,草地焦黑被毒害,人民的精神遭到打擊,死的死傷的傷。
加布利爾精靈部族不是唯一在和夜魔抗争的部族,但他們守衛着這附近最大的一條母親河支流,如果河水被污染,整個魔獸森林的細小支流都會無法灌溉。
所有族群都會滅族。
氣氛詭異的沉重,元菱沒有見過夜魔,不知道這是多恐怖的一種東西,但她降過妖伏過魔,兇殘的厲鬼也殺過,料想應該差不多。
元菱心中不斷猜測着,也在衡量自己的術法、法寶有沒有适合對敵的。
這時丹尼爾急匆匆跑進來:“王子,王子!安福卡他們的傷勢忽然惡化了,血怎麽也止不住,已經快不行了!”
維爾斯皺眉:“怎麽會這樣?幾天前不是都好轉了嗎?”
“抱歉小姐,我必須馬上去……”
元菱打斷他:“帶我去看看。”
維爾斯一愣,随即馬上點頭:“好。”
一行人匆匆趕到傷員們的療養站,這裏是一排臨時建造的木屋,掀開門口的白色麻布,牆邊的草床上并排躺着十幾個人。
他們應該全都是精靈戰士,之前還十分健壯的男人此刻無一例外體型瘦削、面色蒼白、嘴唇烏黑,像被吸盡了靈氣的人幹。
元菱蹲下身迅速檢查了一下安福卡的傷口,一道大面積腐蝕傷,在肚腹處。邊緣被別人用利器割掉爛肉緊急處理過了,但現在傷口沒有愈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腐爛,隐約能見內髒。
一旁照顧傷員的精靈手足無措:“王子,我們用流水給他們沖洗傷口,但不管敷上什麽草藥,滲出來的血都會慢慢變黑。”
“昨天安福卡還有力氣說話,今天他們已經完全昏迷了。而且越用藥,傷口爛得更快。”精靈聲音顫抖,恐懼在他們心裏紮根。
有人小聲喃喃:“這是夜魔,是夜魔帶來的死亡。”
“夜魔所到之處,沒有活口。”
“我們應該怎麽辦?”
絕望,讓這些精靈戰士的家人痛苦不已,有年齡小的甚至嗚嗚的哭起來。
傷員們骨瘦如柴,因為長期失血,身下的草席都已經被浸透,除了還在緩緩呼吸之外看起來就像具屍體。
維爾斯心中仿佛壓了一塊巨石,他還想要再試試,忽聽身邊人說。
“這是詛咒。”
所有人一怔,轉頭望向她。
元菱面色平靜,看到她,旁人忽然就感覺自己也鎮定了下來。
“修煉之餘,我曾在宗門藏經閣裏看過類似的記載。詛咒是邪修的一種手段,可以吸引邪氣侵擾人體,打比方來說:尋常藥物只能治好皮肉,邪氣吸收的卻是靈力和元神,二者不在一個維度上。”
修真者的元神比普通人強大許多,遇上詛咒尚且需要丹藥和陣法修複,更別提什麽也不懂的百姓了。
所有人都望着元菱,用一種難以忽視的期盼眼神,仿佛抓緊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維爾斯:“小姐,有辦法拯救嗎?”
元菱有條不紊地清點了下自己儲物袋內的物品,“未嘗沒有辦法。”
“你們部族內可有靈物,包括但不限于靈樹的枝條根須、靈石,或被祖輩們一代代傳承下來的物品。”
丹尼爾絞盡腦汁,忽然靈光一現,“我們的繁衍樹已經五百年樹齡了,算嗎?”
元菱點頭:“算。”
“小姐等一等,我馬上去取樹枝!”
元菱又指揮着衆人:“你們把屋內的污血、垃圾打掃幹淨,開窗通風,人員不要聚集在裏面,将傷患全部擡到屋子中間,蓋好被子取暖。”
所有人立刻動了起來,分工明确開始幹活。他們下意識就聽從了她的吩咐,沒有一絲猶豫,力求争分奪秒。
維爾斯将安福卡抱到屋子中央重新鋪的草床上,這名年輕的精靈戰士才十八歲,平時很愛笑,他們幾乎一起長大,安福卡的父親就在門外焦急地看着。
維爾斯很擔憂這位兄弟,但他還是很快退出了房間。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靜悄悄站在幾米範圍外,看着那名少女只身走入木屋。
他們下意識握緊拳頭誠信祈禱,祈禱一個奇跡的降臨。
元菱掃了一圈屋內的陳設,心中有了計較。随後單手掐訣,默念清心咒。她将繁衍樹的枝條埋入地下,正是在傷患們的中央。
随後落雪飛花劍祭出,铮铮劍鳴,劍尖将複雜靈動的符文刻于地表,又繞着木屋畫出了一個圓圈。
元菱廣袖一揮,從袖中飛出幾道流光,分別落于東南西北角。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斬妖縛邪,度人萬千;持誦一遍,卻病延年;兇穢消散,道炁常存。”
女音落下時,屋內亮起白光,維爾斯眯了眯眼,覺得有些恍惚。
白光裏,他仿佛看到了無數精靈們手拉手,圍着繁衍樹祈禱。從嬰兒,到少年,再到中年人和老人。
一代又一代的精靈在這裏繁衍生息,生老病死,但他們綿延不絕。
森林是他們的家,他們和樹木同根同源。
一雙沉靜的眼睛于白光中睜開,在瞳孔中維爾斯看見了自己的模樣。
他覺得,那是神明。
過了好久,所有人還沒從心神震撼裏反應過來。
元菱提着劍走出屋子,模樣看起來有些疲憊,連唇色都蒼白幾分。
畫一個天階的安神陣光靠她一個築基初期的還是困難了些。
看着外頭一臉期盼的衆人,元菱柔聲說:“破除詛咒最好的方法就是借助天地靈物,利用族群的親情聯系将邪氣逼出體外。靈陣已畫下,你們繼續用藥,他們的傷口不會再腐爛了,會好起來的。”
繁衍樹既是精神核心又是靈氣之源,沒有比它更合适的陣心了。
任何邪穢遇到時間沉澱下的信仰洪流,都如泥牛入海、無所遁形。
維爾斯胸膛劇烈起伏呼吸急促,但他沒有說話。丹尼爾收到指令,小心翼翼地走進屋子去查看精靈戰士們的情況,他确認了,腐爛傷已不再流出黑血!
年輕的精靈不敢說話,只能激動地狂點頭。
在外,所有人憋在胸中的那口氣都狠狠疏散了。
維爾斯恭敬地單膝跪地,神态少有的嚴肅。
“感謝您的榮光照耀,偉大的女神,以加布利爾精靈族的名義起誓,我們将為您奉獻所有信仰源泉。”
随即,所有人都跪下了。
安福卡的父親将額頭緊貼泥土地,哽咽的說不出話,淚水打濕了他的睫毛。
為了畫陣,元菱丹田內的靈氣喪失一大半,她只能盤膝坐在樹下修煉。
所幸日華充足,精靈部族裏的靈氣比石板村濃郁多了。
又經過了一個大周天的吐納,元菱睜開眼,看見安置傷患的木屋附近人來人往,大家也不敢進去,只能激動地站在外頭抹眼淚。
小灰不知道飛去哪裏了,沒看見它的身影。
凱拓等人正和精靈部族的工匠讨教技術。
阿布被一幫小精靈圍在腳邊,好奇地觀看這個龐然大物。
看見她醒來,兩名年輕的精靈少年走上前:“尊貴的小姐,您有什麽需要嗎?”
元菱擺擺手,她閑聊着:“我看病人們傷口的處理方式都很簡單,部落裏沒有醫生嗎?”
精靈面面相觑,随後回答:“小姐,尋常傷口只需要用草葉子搗碎了敷一敷就好,只是夜魔造成的傷勢我們束手無策。”
“如果得了其他病呢?”
“如果感冒了,那就只能多喝水然後熬過去。”精靈回答。
這個結果出乎元菱的意料。
精靈又說:“能治療疾病的魔藥只在人類的城市裏有賣,價格昂貴,一瓶藥就要兌換一車的鐵器。”
他們吐了吐舌頭,露出一副不忿的模樣。
元菱想這裏的人類城邦恐怕和其他族群關系并不和睦。
她想了想,招招手:“我知道幾種植物,你們知道這附近哪裏有嗎?”
維爾斯處理了部族裏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他好歹抽身得空,看到許多精靈從醫療站那邊走過,來來往往的。
“大人說需要這種馬尾草!”有人捧着一筐雜草跑過。
“要這個做什麽?馬尾草漫山遍野都是,連馬都不吃,味道又很苦!”有人不理解。
抱着草的精靈:“大人說了,感冒的時候用馬尾草煮水喝,很快就能痊愈!還能讓我們的身體更結實。”
“還有,大人說不能喝生水,一定要燒開。”
“她還說傷口的藥不能一直糊着,要經常更換,紗布也得先煮沸了。”
“我知道,我爸爸就是死于被魔獸咬傷的。”
維爾斯恍如着魔,他跟着小精靈們的腳步往前走,看到了坐在大樹下的元菱。
少女通身雪白,但她腳邊已經快被五顏六色的花環吞沒了。
嚴冬臘月森林裏當然是沒有鮮花的,那些都是精靈們制作的幹花,栩栩如生還保留了鮮活的顏色。
他遠遠地看了一會,然後邁步靠近那道身影。
【您是女神嗎?】
元菱擡頭:“維爾斯?”
他猛地回過神,笑了笑蹲下:“除了感謝,這些花環還代表了對您的祝福。您知道嗎,我們精靈的祝福有時候是會成真的。”
說着,維爾斯也從懷中拿出了一頂花環,是粉色的,纏繞着風幹的滿天星,一看就是親手做的。
元菱有些意外,但還是收下了:“謝謝你,很漂亮。”
俊美的精靈不說話,只是用那種流淌着深沉情愫的眼神望着她。
精靈的耳朵在陽光下是透明的,能看到底下的纖細的血管,發絲也接近太陽的顏色,美的不可方物。
元菱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了自己以前養過的一只靈寵,是闊耳狐,耳朵也是一樣的尖尖長長,特別好捏。
……
等她發現自己的目光在人家耳朵上停留的時間太長的時候,已經是很久以後了。
元菱第 一回有點局促:“抱歉。”
維爾斯只是溫柔地笑,瞧起來并不在意。
然後第二天,她就發現維爾斯佩戴了耳飾。那是一個精巧的金圈,挂在尖尖的耳朵上,格外漂亮。
不光漂亮,還有點莫名其妙的澀/情。
不止她,所有人都發現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沒錯,下一個出場的會是狼人。我最喜歡的大灰狼嗷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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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天地神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