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群人坐定了從頭聊起, 方把此事料理明白。
自渌真翻身滾落山崖後,李夷江第一時間禦劍俯沖直下,卻被乳白色的霧氣阻住視線, 終究沒能尋找到她。
他也曾試圖再用上傳音墜,卻毫無反應。
渌真偷偷吐舌, 自上次決定不要重蹈覆轍後,她早将此物同三枝桃花一道兒扔了。
李夷江在谷底來回找了一遍又一遍,順着流經山谷的淺溪上游下游往返, 卻連渌真的一片衣角都未曾找到。
三日搜尋下來,他已瀕臨絕望,只能出山再尋,試圖在城池之中, 獲得些許消息。
而游嶂谷恰在前往城池的必經之路上。
途徑游嶂谷時,他忽而發覺乾坤袋中有動靜, 拿出一看,覓珠又閃爍着異彩光芒。而與此同時, 渌真留在他眉心的朱砂痣也開始微微發燙。
渌真注意力首先便被他後一句吸引了去:“啊呀!我點在互行誓內的小長胥竟還有這樣的副作用?”
梧鐘眉梢微擡,像是明白了什麽,在一旁但笑不語。
“至于覓珠, 唔, 或許是我何時誤在身上殘餘了些許息壤,是以被它所感應到了吧。”
李夷江也贊同了這個說法。
“因此, 我便認定了你在此谷中。”
李夷江早聽聞這一帶是長幽宗的地盤,唯恐渌真又被吳辛斐等人挾持了去, 當下顧不得多思, 提步疾沖。
因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單單曉得這附近是長幽的地界, 卻不知曉游嶂谷的主人同長幽宗并不對付。兼之他對丹毒雙絕的梧鐘道君并不了解,缺乏敬畏之心,故突然間提速闖入,反而沒有落入旁的修士一樣的境地。
心急之間,以金丹巅峰的修為,發揮出了元嬰修士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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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誤打誤撞,以破陣的第二種方式通過了。
梧鐘笑得意味深長:“渌真小友,看來你這位道友對你頗為上心哦。”
渌真端着今日第五杯靈草茶的手愣住,總覺得梧鐘此言怪異,又一時想不起來怪在何處,支支吾吾地尋了個說法:“哪有的事,他一定是念着緝水,生怕我消失了沒人替他尋緝水,回宗門複不了差吧!”
梧鐘全當她年輕,提壺給自己續了一杯茶,懶待多言。
這種年輕人她見得多了,兩方都嘴硬且裝傻,殊不知,那少年額頭朱砂早将他們的心意點破。
互行誓,常用于修士間踐諾,但少有人知,此誓言一旦沾染骨血,便來得比心魔誓還要深刻。尋常誓言唯有在失信時,才會發揮作用,而浸血的互行誓直通心脈,會有實感,乃是意味着二人的心扉都在逐漸打開。
這是最為忠貞的誓言,要擺脫也簡單,踐行了最初的誓言即可。
可還有一點連梧鐘也不知道,其中一位的互行誓,已深深刻入了神魂中。
……
弄清了來龍去脈,皆大歡喜。
渌真充當中間人,在這互不熟識的人間周旋。
“這是阿羅,我們在城內共歷了磨難,才得以脫身。”渌真拿不準李夷江是否記得當日奇珍會上阿羅的容貌,到底沒有把他的身份說出來。
阿羅縱此時面色蒼白,仍然紅唇烏發,面如冠玉。他聞言眉目彎彎,朝李夷江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又轉頭看向渌真:“真真,你還沒有告訴我,這位道友是何人?他也要和我們一樣留在游嶂谷嗎?”
未及渌真回答,李夷江先微微眯起了眼睛,聲線也冷了八度:“真真?我竟不知,原來你還有這樣的舊友。”
渌真本能地覺得不妙,只好解釋:“也不是舊友啦,我和阿羅是前些日子才認識的。”
阿羅續道:“嗯,雖然同真真剛認識不久,但她救了我一命,我早将真真當作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李夷江板起臉,提劍轉身去門口:“不必介紹了,我和渌真還有師門要事要做,你自己留在這兒養病吧。”
“啊,那可不行,梧鐘道君和我們講了,真真也要和我一道兒留在這裏,由她調理幾日呢。”
李夷江猛地轉身盯着渌真:“确有此事?”
怎麽突然變得劍拔弩張了起來,渌真眨巴眨巴眼睛,一時看着阿羅,又一時轉頭看向李夷江。
她的沉默被李夷江當成了默認,少年繃着臉,眼底滿是失落和受傷:“主山危在旦夕,你先前不是答應過要同我一起尋緝水,結果就因為他,你便要留下?”
這都什麽跟什麽呀!
渌真驚愕地瞪大了雙眼,她何時說過因為阿羅所以不去尋緝水了?李夷江是怎麽想到這一茬的?
梧鐘起身哈哈大笑,離開了這間暗流湧動的小屋:“我确有意要為渌真小友調理身體,不過也用不了多少時日。至于你們要尋的緝水,她也未曾忘記。哈哈哈哈,好玩兒!渌真小友,剩下的你自己說清楚吧。”
她一邊走,一邊揚聲喚弟子:“今日誰下廚?記得多放些醋,為師有些饞了!”
渌真簡直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她有什麽可說的,難不成要從自己為何會笑得從劍上滾下去開始說起?
渌真內心有個暴躁的小人上蹿下跳,她不知怎地便觸了這小木頭的黴頭,只好弱弱地試圖分辨:“一開始是因為阿羅危在旦夕,我才和他找到了游嶂谷。剛巧與梧鐘道君投契,是以道君又寬容了我們些時日。先前不是不知道如何才能聯絡得上你嘛,我就和阿羅在此多歇息了幾天。”
見她口口聲聲不離那阿羅,李夷江心口仿佛被一塊大石堵住,郁氣久萦不散,無處可傾洩。
他冷哼一聲,周圍氣場迅速冷卻下來,轉身往院門外去。
渌真望着他怒氣沖沖的背影,實在是理解不能,嘀嘀咕咕着他這是生哪門子氣?是她願意滾下遏川劍的嗎?真是不可理喻的小木頭一塊。
但她自覺身為中間人要做好氣氛調節,遂咬咬牙決定攬下過錯,對着李夷江的背影大喊道:“行行行,都是我的錯,行了吧?”
李夷江步子一頓,離去的背影看起來更加氣了。
渌真忍不住為自己叫屈,将靈草茶一飲而盡,随手往桌上一擱,無奈地用手托住下颌,深深地嘆氣。
阿羅也怯怯地看向李夷江的背影,而後小聲對渌真說:“真真,你這位朋友,好像有些不喜歡我呢。”
渌真目光轉過去,奇道:“你怎麽會這麽想呢?他與你素日不識,怎麽可能一見面就不喜歡你。這塊小木頭看着兇巴巴的又不近人情,其實人挺好的。”
阿羅便好像松了口氣,低頭嗫嚅着:“這樣就好,我還以為夷江道友……看不起我。”
“你不要這樣想自己!”渌真嚴肅地斂起了表情,“不說本便沒什麽看不起的,真正該被人看不起的是那些買賣修士的人,從來不會是你。而且,若是他真懷有那樣的想法,我只會看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