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君子好逑
春風樓內那接頭交耳的細碎聲伴随着那緩緩響起的簫聲而戛然而止,那簫聲先是如冬日般那綿綿細雪般輕柔,轉而又如狂風暴雨般激烈,給人一種情感上的高低起伏,若得若失,千轉萬折之緒,伴随着這動人的簫聲,狂亂的琵琶聲驟然加入,轉而驟然停止,正當人疑惑之際,一群半掩着面的少女翩然而出,諸女淺藍緊身袍袍袖上衣,下穿鵝黃煙紗散花裙,腰間用那深藍色金絲綢帶系成一個大大的蝴蝶結,在那舞臺上翩然起舞,像極了一群仙子。
在二樓包廂的陳叔寶自然也是看的目不轉睛,喃喃自語道:“這舞姿,如若天仙,比宮中的要優勝許多。”
臺上諸女輕輕的甩動這手中的袖子,那細碎的舞步,就如輕雲般慢移,轉而又如疾風般疾轉,變化多端,十分精彩,驟然那如暴雨般的音樂戛然而止,那群仙女圍成一圈,就地下腰,就像一朵綻放的花朵一般。
此起彼伏的掌聲在場中響起,轉而燈光變暗,人們都知道這是主角馬上要出場了!
“這是?...”陳叔寶卻不解的問着,這難道是要結束了嗎?
可就是在下一秒,他眼睑中的那個人,卻成為了他今後生命裏不可或缺的人。
燈光猛然變亮,伴随着那漫天如同花雨般的花瓣,一個身穿白色輕紗的女子如空谷幽蘭般的從上空出現,那美若天仙般的容貌,深深的吸引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的眼睛,尤其是那黑亮的長發挽成美人髻,插着閃閃奪目的釵子,那腰間挽了條紗織帶子,将那完美的身段完完全全的展露出來,那明眸,明亮有神,那眸齒,潔白無瑕,那笑容,還帶着一對梨渦...
可張圓圓的神情抽搐了一下,片刻又恢複了燦爛的笑容,全場人都在留意那精湛的舞姿,也許沒有人會留意到這個細小的神态變化。
衆人如癡如醉的看着張圓圓那輕盈柔美的舞姿,那靈動的纖手,白皙輕柔,那曼妙的舞姿,讓人如癡如醉,音樂驟然而起,少女以左足為軸,雙手一甩,那輕柔的身體便随之旋轉着,那群伏地的少女驟然而起,将那翩然起飛的少女圍在中央,手裏揮舞那淺藍色的袖子,在那飄舞的綢帶之上,張圓圓更像是一個踏着雲彩飛行的仙女...
最終,整個演出十分成功,伴随着絡繹不絕的掌聲結束這次舞會。
“公子,你要去哪呢?等等我。”演出剛結束,陳叔寶卻像如夢初醒那般,急匆匆的跑出了包廂,就連小喜子也不知道太子怎麽了!
“公子,公子,等我啊...”小喜子氣喘喘的追趕一直忿力往前跑的太子,這是,往春風樓的內院方向。
“圓圓,你沒事吧?怎麽滿頭大汗,有哪裏不舒服嗎?”剛表演結束,一個姐姐看到了臉色略有些蒼白的張圓圓便擔心的問道。
張圓圓一一回應她們後,便一個人來到了春風樓的後院,這裏往日都是極少有人來的,況且如花姐還要招待賓客,估計一時半刻也不會找到自己的,離開了衆人的視線,張圓圓的腳走起路來拐拐的,剛剛在臺上跳到一半時,她便突然覺得腳下有一股鑽心的痛感,可她還是堅持完成了,完成了...
她單腳跳着跳到了後院,坐在那後院的石椅上,張圓圓擡起那只疼痛的右腳,手放在鞋子上遲凝一番,還是将那鞋子拿下來了,果然如她所料一般,鞋子裏都是紅色的,但那塊刺眼的刀片從鞋底穿出來,一看便看到了,張圓圓的心隐隐的痛着,似乎比腳上的傷更痛。
張圓圓還在沉思,突然腳上和腰間有一股力量,瞬間她的視線上升了幾十厘米,簡單來說,她被一個人抱起來了,張圓圓心裏的第一反應是:荊颉?
“我就覺得你有隐隐的不妥,果然,你太不懂愛惜自己了,明明受傷了還硬撐,下次不要了。”抱着張圓圓的人溫柔的說着,是一個男聲,卻不是荊颉,張圓圓心中一慌,連忙嘗試推開抱着她的人,說:“你是誰,你放我下來。”
由于張圓圓的反抗,抱着她的力量便更大了,緊緊的将她抱在懷裏,還不慌不忙的說:“我是...我叫小寶,不,可,以,你受傷了,必須醫治。”
張圓圓隐隐覺得這個男人有些熟悉,可又說不出是哪裏見過,隐隐有種莫名的安全感,她便也不掙紮了,就任着他将自己抱着。
恰好後堂有一個門直接離開春風樓的,就這樣張圓圓便被光明正大的抱出了春風樓,在小喜子的指點下,陳叔寶便抱着張圓圓來到了全長安街最好的醫館。
“大夫,這裏有一名受了腳上的病人,趕緊前來救治,這是定金。”小喜子從懷中掏出了一錠金子交給了大夫,還小聲的叮囑着要好生救治,随後便又回到陳叔寶的身邊,小聲說:“公子,今天出來已多時,恐怕再不回去老爺夫人會責怪。”
“知道了,你在外面候着吧。”陳叔寶看着小喜子低沉道。
那大夫擡起張圓圓的腳,那傷口觸目驚心,一條深深的傷痕顯然易見,他拿起一壺藥酒,倒在棉布上,棉布立馬變成了褐黃色,大夫看着張圓圓說:“姑娘,我先幫你清洗傷口,可能會有一點痛,你忍一忍。”
張圓圓點點頭,說:“謝謝大夫。”
那大夫便拿着那棉布輕輕的擦拭張圓圓的右腳板,剛碰到的瞬間,張圓圓疼的本能的縮回了腳,後面拜年咬着牙,眉毛緊戚,似乎強忍着,如此楚楚可憐的人兒,看得陳叔寶心頭都疼了,也忍不住說:“大夫,輕點,她疼。”
其實那大夫的動作确實是很輕柔的了,因此就一個簡單的傷口,居然洗了足足半刻中之久,那血跡清洗幹淨後,那條深深的傷口觸目驚心,就連大夫也搖頭說:“姑娘,這傷是怎麽弄的?就算踩上了那刀片也不至于如此深啊。”
張圓圓眼眸低下,若有所思,若有惆悵,低聲回應道:“只是不小心罷了...”
“還好沒有傷及筋骨,要不然恐怕今後連走路都難了,我等會給你開些藥劑,你回去定期更換即可,最好三天後來這裏複診,我再替你看看。”那大夫一邊塗着藥,一邊耐心的說。
“你幹嘛!!”張圓圓的視線突然又上升了幾十厘米,她又再一次被抱起了...
陳叔寶眨着那長長眼睫毛的眼睛,霸氣的說:“當然是送你回去。”話畢,便穩穩的抱着張圓圓離開了醫館,長安街上的人不多,只有匆匆的幾個路人,紛紛側目看着這對人兒,男的英俊,女的美麗,果然美的事物都會吸引別人的注意。
“你送我到這裏便可以了。”到了春風樓門前,張圓圓突然說道,語氣無比堅定,若是她以這個姿态進入春風樓,必定會引起大亂。
“可是,你這樣能自己進去嗎?”陳叔寶擔心的問道。
張圓圓堅定的說:“沒問題的,你放我下來吧,今晚,謝謝你。”
就在道謝後,張圓圓便轉身一跳一跳的跳進春風樓了,那個在風中的背影如此缥缈,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直到在陳叔寶的眼前消失。
“太子,太子,現在很晚了,我們該回去了!”小喜子在一旁提醒早已陷入沉思中的陳叔寶。
陳叔寶與小喜子一路潛回東宮,已經回到了太子的寝室,這時陳叔寶才放輕松的說:“你看,我沒說錯吧,我都說準沒事的。”
小喜子總有隐隐不安的感覺,勉強說:“希望如太子所說吧。”
當小喜子上前一步推開那扇門,陳叔寶的表情瞬間僵硬了,他的母妃正端坐在中央,旁邊坐着一臉低沉的沈太子妃,身旁還有些婢女,略顯倦态,似乎已經站了許久似的。
“母,母後,你怎麽突然來看望孩兒了?”陳叔寶緊張的問着,連話都說的有些巴結了。
柳王後站了起來,氣場十分巨大,她走到了陳叔寶的面前,壓低了聲音問道:“若是母後今天不來,還不知道自己的孩兒竟有這等本事,大膽奴才,竟不阻攔主子,還與他一同胡鬧,你該當何罪?”柳王後直接雙眼狠狠的直瞪着小喜子。
“回,回皇後,奴才該死,請皇後責罰。”小喜子吓得撲通跪在地上求饒道。
“母後,這是兒臣的意思,與他無關,要懲罰便懲罰孩兒好了。”陳叔寶也一同跪下,向柳敬言說道。
“你,你這是要氣死母後是嗎?明知道最近國事告急,父皇随時都可能會找你商讨對策,你還到處閑逛,你就是這麽不在乎自己的太子之位是嗎?”
柳敬言氣急敗壞的說着,皇上的寵臣已經不曾一次告訴她皇上有意立陳叔陵為太子了,雖然說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地位,可天底下有哪位母親不想自己的兒子過的更好些呢?她的苦心栽培,卻一次次落空,這恨鐵不成鋼的痛啊。
陳叔寶低着頭,沒有說話。
柳敬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這次我便不追究任何人的責任,可從今天開始一個月以內,太子不得踏出東宮半步,若是讓我發現你不在東宮裏,整個東宮之人将為你受罰。”柳敬言大氣的說着,不失一代皇後的風範。
在東宮足足坐了五個小時的柳敬言這才離開東宮,回自己的長壽宮去,房間裏剩下太子、太子妃等人,沈太子妃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便對着陳叔寶說:“夫君,已經很晚了,趕緊去休息吧。”
“好,辛苦愛妃了,我...”陳叔寶看了沈婺華一眼,那個端莊溫婉的女人依舊溫柔的看着自己,可陳叔寶的頭腦裏卻一直浮現着那副宛如天仙的美人圖,久久不能釋懷,這晚,陳叔寶就在他的書房裏坐了整整一晚,還提筆将頭腦中的那畫面畫在了紙上,一旁附上即興的幾句詩句。
漫天一抹淺藍衣,花海叢中浮仙子,明眸白齒入人心,千縷黑絲攝人魂。
假若沒有初見時的一見傾心,又何談日後的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