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已經抓到了。
樂之俞滿肚子的愁緒難解還沒來得及完全抒發出來,就猝不及防的被秦知亦這句話給盡數打散。
呆了會後,他原本耷拉下來的眼皮立刻擡起,一雙澄澈的眸子睜得溜圓。
“什麽時候抓到的!”
一句問完又緊接着追加了一句。
“連他們的鸾飛壇主雲致雨都辨認不出真假來,你又怎知抓到的這個人就一定是青丹會真正的少主呢?”
“因為雲致雨正是被這個人救走的。”
秦知亦不緊不慢的說着,落在樂之俞唇瓣上輕揉的指尖緩緩上移,順着流暢驚豔的五官輪廓來回游走,似是愛不釋手,又似在臨摹勾勒,要把這優美如畫的一張臉牢牢的印記在心裏。
“而且,他長得和你很像,像到連我第一眼見了,都給認錯了。”
這個樂之俞倒是并不意外,自己都能到以假亂真的地步了,那容貌肯定是和那位正主極為相似,宛如雙生一般。
他更在意的是秦知所說的後半句話。
“你也認錯了?!那,那······”
那你有沒有像抱着我一樣抱過他,有沒有像親我一樣親過他,有沒有在他哭的時候替他擦眼淚,有沒有在他難過的時候溫言軟語悉心安慰,有沒有為了哄他高興就百依百順的遷就,有沒有······
這些疑問憋在樂之俞的喉嚨裏打滾卻吐不出來,就像是拿繩子吊着塊搖搖欲墜的大石頭要朝心口上砸。
他知道秦知亦不會騙他,一旦問出口得到的就肯定是實話,萬一這個實話是他最不想聽到的,那懸在喉嚨裏的那塊大石頭就要把他脆弱的小心髒給砸得碎成四分五裂了。
還有就是,他怕秦知亦覺得他小心眼不大度,會因此對他起了嫌隙。
但讓他憋着不問,他又實在是忍不住,糾結了半響,還是艱難的開了口。
“那你有沒有真的把他當成了我?”
樂之俞自認為問的很含糊很隐晦,只要秦知亦答個“沒有”,那他就當這事兒翻篇了,畢竟本來也算不上是秦知亦的錯。
他們以後還要在一起相處一輩子呢,要老是這樣锱铢必較的翻舊賬,日子也沒法過下去了,還是學着“難得糊塗”的好啊。
“嗯?”
秦知亦不動聲色的微挑了下眉梢,唇角帶了些意味深長的淡淡笑意。
“看來我剛才只嘗到了酒香,卻忘了你還是個愛喝醋的,怪不得說話都有點泛酸味了。”
“誰,誰酸了?”
樂之俞沒想到秦知亦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那點小心思,臉上剛剛消退下去的緋紅頓時又卷土重來,直燒到了耳根上,為了面子強行嘴硬。
“我只是怕萬一他使了什麽陰謀詭計,你又沒拆穿,在他手上吃了虧而已,別的我可沒多想,難道你看我像是那種愛斤斤計較,愛拈酸吃醋的人嗎?”
秦知亦勾着嘴角,倒真煞有其事的打量了一下樂之俞,微微點頭張口,似是馬上就要說出一個“像”字。
“不許說!”
樂之俞搶在前頭拿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努力皺起了秀氣的眉頭,試圖使表情看起來兇巴巴的。
“咱倆誰也別笑誰,你心胸寬廣不愛吃醋,那為什麽每次見了寧将軍臉色都那麽難看?這回還要他一個人拖着傷勢未愈的身體趕過來,萬一路上出了點什麽事,嶺西那邊不是更恨你了嗎,你以後還怎麽去收服嶺西兵權呀?”
秦知亦沒說話也不動,任由樂之俞捂着他的嘴,瞳孔幽幽深深的,像一汪不可見底的潭水,瞧不出任何喜怒的情緒,只隐隐約約倒映着樂之俞的影子,叫人琢磨不透。
樂之俞本來就是虛張聲勢,見他這樣深不可測的神色,莫名的就有些心亂發顫,不由自主就把手往回縮,語氣都一下子變得惶惶不安了起來。
“不是,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也沒有想為寧将軍抱不平,我對他除了想報答救命之恩,一點別的念頭都沒有,你不要誤會多想了。”
他的話音剛落,秦知亦卻握住了他的手腕,攬住了他的細腰,倏然一個翻身将兩人的姿勢調轉了過來。
樂之俞原本是躺在下面,轉眼間卻趴在了秦知亦的胸前占了上風,剛才那種被秦知亦深邃眼神壓迫的感覺一下子便減輕了很多,人也跟着松弛了下來,沒有那麽緊張了。
“別怕。”
秦知亦望着樂之俞,聲音輕輕柔柔的,像是擔心稍微語氣重了些就會吓着他一樣。
“我說過,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的,你還記得嗎?”
樂之俞也望着他,懵懵的點了點頭。
“記得。”
“那就好。”
秦知亦微微笑起來,伸手捏了捏樂之俞軟乎乎的臉頰。
“所以從今以後,你在我面前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知道什麽直接就問,不用害怕我生氣而不敢說心裏話,也不用害怕我起疑就慌慌張張的解釋,我願意什麽都相信你,也請你多相信我一點,好嗎?”
他不等樂之俞回答,又緊接着慢慢的說了下去,一字一句,清晰可聞。
“我的身份注定了我們不會像尋常的夫妻一樣平平淡淡的就能相守在一起,也許将來會遇到許多的阻礙,也許還會有很多別有用心的人來各種挑撥離間我們的關系,如果我們做不到真正的互相信任,那就永遠擺脫不了各自心底的猜忌和防備,很容易就會被外人趁虛而入,天長日久,便是有再深厚的感情也會給磨滅幹淨的,你可明白?”
這好像是秦知亦第二次問樂之俞明不明白了。
上次問的時候,樂之俞醉得迷迷糊糊,聽的似懂非懂,除了明白了秦知亦對他的心意,別的更深層面的東西并沒有弄得很明白。
但這次,他處于一種完全清醒的狀态下,盡管腦子還是有些遲鈍,卻真正的聽明白了。
秦知亦願意向他坦誠所有,再不做任何隐瞞,也不做任何懷疑,無論樂之俞說什麽做什麽,他都無條件相信,相當于是完完整整的把他的性命和軟肋都交到樂之俞的手裏,且無怨無悔。
樂之俞看過那麽多帝王将相的故事,又被蘇二唠叨了那麽久,當然明白對于一個以後要當皇帝的太子來說,孤家寡人才是最安全的。
他可以三宮六院嫔妃成群,可以百官将士臣子無數,卻獨獨不能對任何一個人敞開赤誠的真心,也絕不能對任何一個人付出徹底的信任,因為那是在玩火***,稍有不慎就會把自己和皇位都燒成一把灰燼。
連他都明白的道理,秦知亦又怎麽會不明白?
可秦知亦現在卻要為了能和他長長久久的在一起,而甘心去做那個玩火***的人。
樂之俞抿了抿唇,心中五味雜陳,這回不光是臉,連看向秦知亦的目光都開始變得滾燙熾熱,無聲無息的就掉下了眼淚來。
“秦哥哥,我一點都不好,不值得你這樣對我。”
“誰說的?”
秦知亦用指腹抹去他臉上滑落的淚水,口氣不容置疑。
“在我心裏,你就是最好的。”
“我不好······”
樂之俞鼻尖陣陣發酸,眼淚越來越多。
“我學問籌謀一竅不通,武功拳腳樣樣不行,又笨又嬌氣,是個陷阱我就跳,是個圈套我就鑽,只會給你拖後腿,什麽忙我都幫不了你,可是,可是我······”
他抽噎了一下,把側臉貼在了秦知亦的心口,聽着裏面強健有力的心跳,聲音也仿佛跟着有了堅定的力氣。
“可是我真的好喜歡你,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做什麽都是心甘情願的,你剛才說的話,我會好好的記在心裏的,以後,我也願意什麽都相信你,再也不自己胡思亂想的瞎猜了。”
秦知亦眼裏閃着微光,手臂環住樂之俞的肩膀,緩緩的收緊,剛要順勢說些什麽,卻聽到樂之俞依偎在他懷中認認真真的發問。
“是你讓我有話直說的,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那個真正的青丹會少主你到底是怎麽認出來的?有沒有因為把他當成我而有過什麽親密的舉止啊?”
還說自己不吃醋,結果繞了這麽大個圈子依舊執着的回到了這個問題上,醋意飄出了二裏地。
秦知亦揉了揉樂之俞的頭發,低聲笑了笑。
“親密舉止?有啊。”
還真有?!
樂之俞立馬擡起頭,豎起了耳朵,臉上不知道是氣惱還是郁悶,又給憋出了一片通紅,說話都不利索了。
“什,什麽樣的親密舉止?”
秦知亦一臉正經道:“我為了逼問你的下落,掐住了他的脖子按在牆上,差點把他掐斷了氣,這個算不算?”
樂之俞愣了下,眨眨眼睛,看見秦知亦唇邊的笑意才反應過來,他之前說的那個“有啊”是在故意逗他玩兒呢。
“秦哥哥,你現在也學壞了。”
他氣哼哼的把臉重新埋進了秦知亦的懷裏,眼淚都胡亂蹭在了秦知亦的衣襟上。
“我不問了,你自己把整件事說清楚,要是漏了什麽重要的節點,我就賴在你身上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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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亦:賴着不起來?那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