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這是一個綿長而深入的吻。
酥酥麻麻,纏繞缱绻,似乎将滿腹的思念與柔情都傾注在了唇齒上,要傳遞給對方知道,越吻便越是動情,越動情便越是停不下來。
他們的胸膛緊緊的貼在一起,彼此都能感受到劇烈心跳在“砰砰”的亂撞,就如同他們的呼吸和嘴唇一樣,糾纏糅合成團,幾乎都分不清誰是誰的,也根本分不開。
在最開始的時候,樂之俞還試圖掙紮開束縛,先問上幾句話。
比如秦知亦是怎麽找到這裏的,比如蘇一蘇二還留在船上會不會有危險,比如為什麽不許嶺西那邊的人跟着寧遠承,再比如······
他的問題很多,只是一句也沒能有機會問出來。
秦知亦将他所有的話語都堵了回去,用飽含着炙熱感情的親吻讓他逐漸沉淪迷失,将略微緊繃的神經徹底放松了下來。
就在不久前,他還以為這輩子就要與秦哥哥訣別,便是許久以後天涯路窄再相見,那關系只怕也變成了水火不容的太子和反賊,把他少挂幾日城門留個全屍都得算是秦知亦念着舊情大發慈悲了。
可沒成想,昨天一次心血來潮的借酒消愁,倒真把他所有的悶緒閑愁給澆滅得一幹二淨,以至于他今早還恍惚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夢醒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直到現在,他躺在這溫暖幹燥的被子裏,被秦知亦像抱着什麽失而複得的寶物一樣抱在懷中,兩個人同以前似的黏黏糊糊的又親到一起,他那顆懸在半空飄飄蕩蕩的心,才終于落到了實處。
不管以後如何,至少在此時此刻,他和秦知亦是心意相通,兩情相悅的。
那就夠了。
樂之俞心中的歡喜怎麽也掩藏不住,手順着秦知亦的肩膀攀上了他的脖子,微微仰着下巴,笨拙的回應着他。
這難得的主動讓秦知亦愈發的抱緊了他,親得他幾乎喘不過氣,身子都軟成了一灘春泥。
“嗯,不錯。”
在樂之俞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秦知亦終于是放開了他的嘴唇,低低的笑了笑,聲音微啞又撩人。
“還有一縷酒香。”
縱使是樂之俞被親的暈頭轉向,可也聽懂了這句一語雙關的調侃,本就滾燙的臉更是火上加油,紅得猶如天邊瑰麗似錦的晚霞。
他輕輕喘着氣看向秦知亦,眼尾還帶着濕意,襯得那張漂亮的臉更加的粉面桃花,嬌嬌軟軟的,頗有些欲語語還羞的意味。
按照戲文上來講,他這會兒應該偏過頭去,含羞帶怯,假裝生氣的薄嗔一句“讨厭。”
但經過剛才這一遭兒,他現在膽子大了些,不僅不躲,雙手還摟着秦知亦的脖頸不放,理直氣壯的點了點頭。
“對啊,是加了黃柑釀的好酒呢,你沒嘗出來吧?”
“哦?”
秦知亦瞧着他這副明明頂着一張紅撲撲的害羞臉,卻還故作鎮定的小模樣,眯了眯眸子,貼着他的唇角又湊近了些。
“既然你這樣說,那我就再好好嘗一嘗。”
“不,不是······”
樂之俞頓時裝不下去了,慌裏慌張的把手撤下來,要用掌心去堵秦知亦的嘴唇。
“我還沒緩過氣來呢,等會兒,等會兒再······”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耳朵尖也越來越紅,在秦知亦含笑的眼神裏更是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再也嘴硬撐不下去,丢盔卸甲的就把臉給埋進了秦知亦的頸窩裏,悶着聲音軟綿綿的抱怨。
“你就會欺負我,以前剛見面的時候,你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
秦知亦抓着他遞到自己唇邊來的手,順勢在白皙的指尖上親了親,語氣有幾分微妙。
“那你是更喜歡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這話聽起來似乎大有深意,換個心思活泛的人,只怕要解讀出千百種意思來,可樂之俞什麽也沒多想,只稍稍磨蹭了一會兒,便紅着臉回答了他。
“以前的你和現在的你,不都還是你嗎?只要是你,不管是什麽樣子,我都喜歡。”
說得很簡單,不花哨,不煽情,還帶着一絲軟糯純真的孩子氣,卻總能直擊關竅,深深的打動人心。
秦知亦的眼裏有微光閃動,下巴擱在了樂之俞的頭頂,順着發絲輕輕的蹭了蹭,嗓音微沉。
“我也是。”
像是宣告又像是承諾的三個字讓樂之俞怔了下,反應過來後更是滿心滿眼的歡喜,只不過歡喜過頭後,他又緊接着後知後覺想到了一件格外要緊的事。
此行可是要去無憂谷的。
他既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和秦知亦在一起,那到了家門口,總不能不把人領回去給楊夫人看看,或者不把這事告訴給楊夫人知道吧?
一想到自己娘親那個暴躁如火的壞脾氣,樂之俞就不寒而栗。
她一門心思想的都是讓樂之俞娶個賢惠的好姑娘,小兩口給她生個孫子,傳宗接代,承歡膝下。
可樂之俞忤逆不肯聽話,為了逃婚和所謂的複國大業堅持出走,結果沒過了多久,事業是一點沒幹成,反倒帶了個男人回來說要成親,這不是存心想活活氣死她嗎?
更要命的是,萬一楊夫人真是什麽青丹會的神主,那秦知亦的身份是肯定瞞不住的,到時候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直接命青丹會背後隐藏的高手們傾巢出動,要毫不留情的殺了秦知亦怎麽辦?
再說秦知亦這邊,以他在雁城對雲致雨等人圍剿的狠厲程度來看,顯然他沒有打算走以德服人的那個懷柔路線,面對圍攻絕不可能乖乖束手就擒,肯定會召來羽衛奮起反抗的,即使對面那個敵人是樂之俞的親娘。
樂之俞并不懷疑秦知亦是真心喜歡他的,但他也沒傻到覺得靠戰功起家的新朝太子會被情愛沖昏頭腦,放棄擒住賊首一舉鏟除青丹會這個大好時機。
真到了刀劍相向的那一刻,他該如何自處?是站楊夫人這邊,還是站秦知亦那邊?
方才心裏的甜蜜旖旎頓時被冰冷的現實打擊得煙消雲散,不過片刻的功夫,樂之俞的腦子裏已經亂糟糟的出現了好幾幕大戲。
一會兒是他擋在渾身染血奄奄一息的秦知亦前面,聲嘶力竭的沖楊夫人大喊,“要殺他就先殺了我!”
一會兒又是他抱着大勢已去,被箭矢團團包圍的楊夫人,淚流滿面的沖秦知亦大喊,“要殺她就先殺了我!”
不要問為什麽老是重複同一句,因為樂之俞以前看的那些話本上面都是這麽寫的。
而按照話本上的普遍結局來看,一般都是喊出這句話的主角擋劍被誤殺身亡,咽氣之前兩眼含淚的懇求殺了自己的那個人放過他的父母或愛人。
等他死了之後,原本誓要拼個你死我活的敵對雙方忽然就冷靜了下來,各種對着他的屍體追悔莫及,痛哭流涕,最後莫名其妙的就冰釋前嫌,握手言和了。
不是,為什麽一定要等到人沒了你們才會醒悟啊?
我不想死啊!
樂之俞從前只把這些胡編亂造的話本都當個消遣的樂子看,可現在驚覺自己也要面對這樣可怕荒唐的情況了,真的很想重金求一雙沒看過結局的眼睛,讓他不再胡思亂想,心慌如麻。
要不然,就不去無憂谷了?
可是不去無憂谷就拿不到萬年紫蔓箐,救不了寧遠承了呀,已經親口承諾過的事,怎麽能言而無信呢?
再說,他也不可能永遠躲着楊夫人,一輩子不見面吧?而且他和秦知亦成親這事終究是紙包不住火,遲早要被娘親知道的,到時候只怕局面就更難挽回了。
啊,怎麽辦啊·······
“想什麽呢?”
秦知亦垂眸,看着懷裏唉聲嘆氣扭來扭去亂動個不停的樂之俞,伸手安撫似的摸了摸他圓溜溜的後腦勺。
“是頭疼嗎?”
“對啊,我頭疼。”
樂之俞擡起皺得像苦瓜般的一張臉來看着他,語氣一聽就愁得慌。
“我這次是要回家去一趟的,如果我娘不同意我們在一起,甚至很讨厭你,讨厭到要,要你死的地步,你會怎麽辦呢?”
秦知亦挑了挑眉,總覺得這個問題似曾耳熟,仿佛在當初他還以為樂之俞是羅越臨的兒子時,他們兩人見也曾有過這樣的對話,只不過,那時是他問的樂之俞。
“我既然選擇了同你在一起,就不會被任何人所動搖。”
他把樂之俞曾說過的話照樣說了一遍,并且又微笑着加了幾句。
“如果你真的很在意你娘的感受,那我會讓她看到我的誠意,不管她是因為什麽讨厭我,我都會想辦法令她改觀的。”
“可是,如果我真的是青丹會的少主,那她不就是青丹會的神主嗎?”
樂之俞還是問出了口,兩眼緊張兮兮的盯着秦知亦,生怕錯過了他一絲一毫的表情。
“你做什麽她都不會對你改觀的,那,那到時候······”
秦知亦聽着這顫巍巍快要哭出來的聲音,卻是眉眼微揚,輕笑了下。
“原來你剛才想的是這個。”
他擡起手指按上樂之俞有些紅腫的唇瓣,溫柔的摩挲,很有耐心的說道:“那你不用擔心了,因為真正的青丹會少主,已經被我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