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薄霧清晨,天色微亮。
秦知亦醒來時,手還放在樂之俞的後背上,另一只手則摟着他的細腰,将他整個溫軟的身子都牢牢的圈在了懷裏,兩個人熱烘烘的擠作一團。
樂之俞昨晚睡的并不安穩。
雖然吃了解藥消了燥熱,但意識依然混亂,似乎還一直在做噩夢,眉頭緊皺,小臉慘白,雙手揪着秦知亦的衣襟怎麽也不肯放,還是秦知亦将他抱入懷中,輕輕的拍着後背安撫了好半天他才慢慢的平靜下來。
“娘······”
雖然聲音很小又很含糊不清,秦知亦還是聽見了樂之俞嘴裏念叨着什麽話。
聽說人在脆弱受挫的時候,就會懷念起最能給自己保護和安全感的那個人。
樂之俞這是想他娘親了啊。
秦知亦垂下眸子,看着他眼角盈出的點點濕意,心口也有些悶悶的,伸手為他拭去了淚水。
許多年前,秦知亦也曾同他一樣,在夢魇中無助的落淚,在茫然無措時呼喚過親人,但是母親早亡,父親冷漠,他的眼淚無人在乎,他的呼喚也無人理會,慢慢的,他就學會收斂起自己的情感,包裹住自己的內心,即使是在夢中,他也不再會掉一滴眼淚。
樂之俞還是比他要幸運的。
能養成這樣一個天真任性又開朗的性格,離不開家裏的呵護與嬌慣,盡管為了逃婚和自由違逆了父母之命,可還是想着有朝一日能衣錦還鄉和親人重聚,雖不知那要等多久,但終究算是有個期待和念想。
而秦知亦,已經沒了可等之人,也沒人在等他回家團圓。
“秦哥哥······”
樂之俞在迷糊中似乎感覺到了臉上的溫度,他閉着眼睛摸上了秦知亦的手背,挨着掌心蹭了蹭,又輕輕喚了聲。
“秦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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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三個字,卻是黏黏糊糊如沾了糖的年糕糍團兒,聽的人心頭都軟了。
秦知亦眼底的郁沉悄然散去,有柔和的笑意一點點浮現出來,他拂去樂之俞散落在額頭上的發絲,在眉心落下個輕柔的吻。
“嗯,我在這裏。”
也許從今以後,他也有了願意等他回家的人了。
樂之俞醒來的時候,腦子還是暈的厲害,盯着頭頂繡着蘭花的白色床帳出了好一會神兒,才終于想起來自己昨天遭遇了些什麽。
被挾持,被下藥,被那個滿嘴胡話,狡詐陰險的雲致雨從高臺推落,生死關頭之際,是秦知亦又來救了他一次。
然後呢······
樂之俞努力的想回憶起自己昨天在藥性發作下,到底幹了什麽瘋狂的事,但是越想腦袋裏就越像攪漿糊似的想不起來,亂糟糟的成了一鍋粥。
許多模糊又細碎的片段飛閃而過,雖然他看不真切也記不清,但還是能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秦知亦昨晚被他強行輕薄占了便宜。
唇齒間仿佛還殘留着溫熱交纏的氣息,讓樂之俞頃刻間便紅了耳根,又羞又惱的捂住了臉。
這種無聊話本裏的下藥睡人爛俗橋段怎麽會發生在我身上?太卑鄙不要臉了!色誘也是要講究光明磊落的好嗎!
啊啊啊,秦哥哥該怎麽想我啊,會不會覺得我又蠢又不矜持?沒準還以為我同那個雲致雨是一夥兒的,他肯定要對我起疑心,肯定要不喜歡我了······
樂之俞後悔不及,蹬着兩條腿在床上滾來滾去,恨不得能回到昨天以前,把一切都重新來過。
猛然間,他又想起了蘇二說的話,兩個男子若是做這種親密之事,處于下風的那個,某處會很痛很不舒服,需要上藥才行。
可是他除了頭暈和腳傷,好像沒什麽其他的地方不舒服,按常理講,也不可能是一點異樣都沒有的啊······
樂之俞捂着滾燙的臉仔細的思考了一下,忽然間,有個石破天驚的可能性像閃電似的劈過了他的腦子。
難道,昨晚處于下風的不是他,而是······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秦知亦從外頭走了進來,把手裏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擡眼朝他看了過來。
“醒了?怎麽這個表情,是有哪裏不舒服嗎?”
他的語氣淡淡的,就跟以前一樣,聽不出喜怒的情緒,仿佛昨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都到了這個份上了,秦知亦還在替他着想,給他留顏面嗎?
樂之俞呆怔了片刻,覺得自己該有點良心有錯就認,于是用力的咽了口口水,鼓足了勇氣問他。
“秦哥哥,那個,你,你疼嗎?”
秦知亦挑了下眉,似乎有點疑惑樂之俞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問題。
是看到他唇角被咬破的小傷口了嗎?
其實這點程度的疼對秦知亦來說,就跟蚊子叮了一下沒什麽區別,他本來想搖頭,但在看到樂之餘那副緊張兮兮的小模樣時,又覺得很有趣,想着逗逗他也不錯,便故作深沉的點了點頭。
“疼。”
這個“疼”字就好似重如千鈞的石頭,哐當一下就朝樂之俞砸了過來,直砸的他眼冒金星,悲從中來。
疼,寧遠承說疼,久經沙場,統領二十萬大軍的勇猛少将軍,竟然就這樣被迫屈居人下,威風掃地,萬一傳出去,以後豈不要被敵軍在陣前羞辱笑話死他······
天哪!我到底造了什麽孽啊!
樂之俞羞憤之下,只覺的沒臉再見秦知亦,雙手扯過被子兜頭就把自己罩了進去,亂滾到床的最裏頭,裹着棉被鼓鼓囊囊的靠牆縮成了球。
這麽害羞啊。
秦知亦莞爾,從食盒裏端出碗冒着熱氣的湯藥來,邁步走到床邊坐下,伸出只手隔着被子拍了拍那只球。
“好了,出來吃藥。”
樂之俞聽見吃藥就抖了抖,甕聲甕氣的拒絕。
“我不吃。”
“聽話。”
與昨天驚人的相似,秦知亦又開始了哄樂之俞吃藥的艱難歷程。
“你尚有餘毒未清,脾虛受損,吃藥可以讓你身體更快的恢複好,若是怕苦,待會給你吃塊糖可好?”
吃什麽糖,我又不是小孩子。
樂之俞抿了抿唇,到底還是沒有接着拒絕。
明明受委屈最多的是秦知亦,他卻還忍着疼來送藥,就憑着這份赤誠心意,自己就不該再任性矯情下去了。
做人本就要将心比心的。
想明白之後,樂之俞倏地掀開了被子,坐起身來接過那碗藥,深吸了口氣,仰頭一飲而盡。
好苦!
他立時把剛才喝藥時的豪氣幹雲給丢在了腦後,皺着臉張口欲作嘔。
秦知亦擡手便往他嘴裏及時的塞了塊糖進去。
“嘗嘗,這裏頭加了荔枝蜜,很甜的。”
的确很甜。
樂之俞感覺嘴裏那濃重的苦味瞬間被清甜的蜜糖給沖散了,愁眉頓開,連眼睛都舒服的眯成了月牙兒。
“好吃!”
秦知亦輕勾起唇角,表揚似的揉了揉樂之俞的頭頂,又從他手裏接過了藥碗。
“你是想吃了早飯接着睡會兒,還是起床梳洗,出去曬曬太陽?”
樂之俞含着糖,卻是沒答話,望着秦知亦欲言又止,半響,終于下了決心,一把握住了秦知亦的手。
“秦哥哥,你放心,我,我······”
他結巴了會兒,還是咬牙說了出來。
“我會對你負責的!”
秦知亦微怔了下,唇邊的笑意愈發的深厚。
“哦?你打算怎麽負責?”
樂之俞吭哧吭哧的憋了會兒,清了下嗓子正色道:“以後但凡我有的,都分你一半,但凡你想要的,我都會盡力為你辦到,你要是願意,我也可以······”
他本來想就此交代自己的來歷,說我也可以封你當皇後,但估計秦知亦也不稀罕,而且他那個皇帝夢還是虛無缥缈的空中樓閣,許這個承諾未免也太不靠譜了,便又硬生生的改口。
“我也可以和你成親,讓你當正室。”
“正室?”
這兩個字似乎是逗樂了秦知亦,他笑道:“難不成,你将來還想三妻四妾坐享齊人之福?”
樂之俞被他問的一愣。
皇帝哪個不是三宮六院的嘛,不過“寧遠承”明擺着是不會做什麽寬容大度的賢妻,自己要是敢娶第二個,估計他會提着刀把所有人都給殺個幹淨。
罷了,他與我有救命之恩,為了我,又是發毒誓又是自甘人下,我也該拿出點誠意才是。
“我不要三妻四妾。”
樂之俞看着秦知亦的眼睛,認認真真的說了句。
“我只要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