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樂之俞太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并不懂雲致雨口中的“出事了”是什麽意思。
直到他被雲致雨不由分說的抓過來,從窗戶飛出去躍至屋頂的時候,才被冷風吹的猛的清醒了過來。
這兒是言朱樓的最高處,腳底下踩的琉璃瓦光亮可鑒,感覺一不留心就能滑倒掉下去給摔死。
樂之俞自小最怕登高望遠,冷不防的站到這屋頂上來,吓的他瞳孔都驟然縮緊了,顫顫巍巍的問。
“出什麽事了?”
夜幕中,雲致雨望着樓底下紛亂晃動的火把和兵刃相交的寒光爍影,臉上神情不見方才的慵懶與調笑,變得陰沉狠戾了起來。
“是我大意了。”
他咬着牙說道:“原來那幕後黑手是朝廷那邊的鷹犬,盯上的不光是雁城縣衙,還有咱們青丹會!”
“啊?”
樂之俞是真的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
“朝廷的人若想要縣令的命,直接罷官問罪拉去殺頭就是了,光明正大還能贏得民心,何必還要假借山賊的名頭怕人知道?”
雲致雨冷笑一聲。
“呵,天下烏鴉一般黑,不管是哪朝皇帝哪朝臣,為的都是手中的權利,哪有什麽真正為民做主的好人?殺縣令是因為雁城乃要塞之城,新朝各方勢力都想安插自己的人手來當縣令好掌控此地,私下裏的勾心鬥角不能擺到明面上來,山賊可不就是個最好的替罪羊?”
山賊的确是個最好的替罪羊,就連樂之俞,不也是利用了這點才在縣衙衆人面前出了一把風頭?
所以從頭至尾,不管是朝廷還是青丹會,根本沒人是真正為了雁城那些受苦受難的普通人着想,全都是為了自己的權勢和利益在争鬥而已。
樂之俞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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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情願當烏鴉,他複國,除了是想做出一番事業向楊夫人證明自己的能力外,更是想推翻亂世,當個能給天下人帶來新希望的太陽。
可現在他發現,自己是有點太過天真了,江湖朝堂勢力鬥争之慘烈,人情之險惡,遠超他的想象,僅憑一腔熱血沖動和他看的那幾本破書,他就想得償所願改天換地,簡直就是個笑話。
雲致雨沒注意樂之俞情緒的低落,自顧自的仍在說個不停。
“也不知你來時有沒有被人盯上,總之雁城你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咱們先在這裏避一避,等下頭的人散了,我就馬上送你出城,離的遠遠地,這個仇以後再······”
“不行!”
“出城”“遠”這類的字眼傳進樂之俞的耳朵裏,就像是觸動了什麽機關一樣,立刻讓他收起了短暫的傷春悲秋,果斷的開口拒絕。
“秦哥哥還在等我回去呢,我不能走。”
“什麽情哥哥情妹妹的?”
雲致雨氣道:“你那情哥哥要是知道你是青丹會的少主,只怕轉頭就能去官府告發你,換他的榮華富貴了,我一個青丹會壇主的人頭都值黃金千兩,官升三級呢,你這個少主該有多值錢你想過沒有?”
“秦哥哥不是見利忘義的那種人!”
樂之俞聽見他說秦知亦的壞話就覺得格外刺耳,連口氣都變生硬了些。
“還有,我到底是不是青丹會的少主,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詞,我可從來沒承認過,若是你為了自保,為了榮華富貴,就把我供出去,那我到時就一口咬定你才是青丹會真正的少主,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
“你!”
雲致雨沒想到自己一片好心被當作驢肝肺,更沒想到看起來軟軟弱弱的樂之俞竟還敢這樣冷言冷語的同他頂嘴,頓時心頭火起,擡手就要去掐一把樂之俞的臉好出出氣。
霎時之間,忽有一道劍光劃破夜幕憑空而至,夾雜着千鈞之勢,猶如驟雨席卷落葉般,直逼雲致雨而來。
雲致雨好歹也是在江湖上打滾多年的人,身體比腦子更快的做出了反應,抓緊了樂之俞的手臂疾退了數步,堪堪避過了劍芒。
使此劍招的明顯是個頂尖的高手,出招迅疾且快,目标明确,不留餘地,而雲致雨還帶着樂之俞這個拖累,其實按常理來講,剛才根本是避不過去。
雲致雨當然不會簡單的把原因歸結于自己運氣好,他敏銳的察覺到,來人似乎對樂之俞的安危更為在意,若不是恰好有樂之俞擋在他身前,他早已受傷被擒。
為了驗證自己的這個猜想,雲致雨還未站穩,便箍住樂之俞的肩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他嘴裏塞進了一顆小小的藥丸。
“別過來。”
雲致雨塞完藥,從袖中又滑下一把匕首,直接抵上了樂之俞的喉嚨。
“把劍扔了,踢下屋頂。”
他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的英氣男子,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嘴角,語氣雖輕快卻暗含濃濃的威脅。
“可別想着耍什麽緩兵之計來偷襲,不然,我死之前,一定會拖這個小美人兒來陪葬的,他剛才吃的可是我的獨門秘藥,只有我才知道解毒之法呦。”
來人果然停下了攻勢,只是劍卻未扔,依舊是直直的指向雲致雨的面門,帶着冰冷寒意的視線越過他落到了樂之俞的身上,立時緩和幾分,雖不明顯,但足以讓雲致雨确認,比起要他的命,這人倒更像是為救樂之俞而來的。
“咳,秦哥哥,咳咳······”
樂之俞被雲致雨卡着脖子生吞了那顆藥,這會兒只覺得噎的難受,幹咳個不住,連眼淚都冒出來了。
不久之前,他還口口聲聲說不會成為秦知亦的累贅,這才過了幾個時辰,他就在秦知亦面前被人抓小雞似的抓在手裏當人質,真是丢臉死了。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情哥哥?”
雲致雨緊繃的神經終于是松懈了少許,态度也不似剛才那麽敵對,饒有興致的上下打量了下秦知亦,挑眉贊許的點了下頭。
“你眼光不錯,的确是長的很俊,身手也不凡,非池中之物啊,只不過······”
他語氣一轉,又變得陰沉了幾分。
“只不過好好的一個人才,為什麽要去甘做朝廷的鷹犬呢?”
秦知亦不理會他帶着挑釁的問話,手中長劍在夜色下閃着點點的寒光,如同他的聲音一樣冰冷。
“把人放了,我可以饒你不死。”
“哦?”
雲致雨不懷好意的笑笑,用手中的匕首挑起了樂之俞的下巴。
“俗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有如此美色相陪,死又何懼?我便是上黃泉路也不寂寞了啊。”
誰要陪你上黃泉路啊,我可不想死好嗎?
樂之俞怕他狗急跳牆真的拖自己陪葬,忙忍着咳嗽喊了出來。
“秦哥哥不是什麽鷹犬,他也是被朝廷通緝的逃犯!你別在這兒浪費時間了,待會兒真的把下面朝廷的人引上來,大家都得完蛋!快放開我,咱們各自趕緊跑路吧!”
“逃犯?”
雲致雨詫異看了眼樂之俞,見他神色不似作僞,又見秦知亦沒有否認,心中便信了七八分,終于是把匕首收了起來,但是禁锢樂之俞的手還是沒松開,附在他耳邊悄悄的說了句。
“既然他是你真心喜歡的心上人,那看在小時候的情分上,我臨走前再送你一份大禮吧。”
我不想要什麽大禮,你可別再作妖了!
樂之俞還沒來得及阻攔,就聽到雲致雨揚聲對秦知亦說了句。
“要我放了他可以,不過你須得對着蒼天起個毒誓,此生只能與他成親,唯他一人相伴,若有異心違背了誓言,便腸穿肚爛,萬世遭人踐踏,永遠不得翻身,你可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