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夜間的海風帶着微鹹的氣味撲上我的臉,臉上沒幹透的冰水涼意更重了。
旗艦是整支艦隊中體積最大的船只,航速卻一點不比其餘戰船慢。在我的命令下,旗艦乘風破浪,向副艦行駛的方向奮起直追。
我靠在船舷邊死死盯着船頭劃破海浪的鷹首像,手掌因為緊張而發麻。以旗艦的身份沖入敵陣厮殺,在戰争之道裏是沖動而魯莽的行為——但我什麽都顧不着了。
站在桅杆頂端的偵查兵高聲喊話:“敵船出現在右舷處,注意掩護!”
斥候隊長拉起我的手,往指揮室的方向跑去:“攝政大人,請跟着我!”
我扭過頭望向右舷的方向。借助月光,我看到一艘維京龍骨船正以船頭撞角對準旗艦的船舷位置沖鋒。
斥候隊長一邊推開指揮室的門,一邊發號施令:“長弓手,右舷方向射擊!”
長弓手們在右舷處站成長排,向敵船射出一陣陣致命的劇毒箭雨。
“左舷出現敵船!”偵查兵突然高聲示警:“小心交叉火力!”
一蓬密集的箭雨從左舷方向傾瀉在甲板上,站在右舷的長弓手後背中箭,紛紛倒下。
“小心!”斥候隊長突然大叫着将我推進指揮室,以身體堵在門前。我聽到他身後傳來箭矢破空的尖嘯,斥候隊長不由自主的慘叫起來,跪倒在地,濃重的血腥味充溢着我的鼻腔。
我用盡全身力氣将斥候隊長拖進指揮室,迅速的關上門,一支維京骨箭插在他的後背,鮮血浸透了皮甲。
“深呼吸。”我用手絹蘸了一些傷口附近的血液,小心的嗅了嗅:“箭上沒有淬毒。”
“攝政大人,別出去。”斥候隊長艱難的吐字:“旗艦在敵船的射程之內,他們的數量太多了。”
箭矢不斷釘在指揮室的門板上。透過細密金屬窗格,我看到長弓手們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但船舷兩邊射來的骨箭依然數量不減。
我反而鎮定下來,走到指揮室的置物架前取出一瓶葡萄酒,将酒液倒在銀杯中不斷旋轉。
“凱文,我不想成為俘虜。”我旋轉起中指戒指上耀眼的綠寶石,将它從戒指上摘下丢進酒杯中,光亮的銀杯立刻變得像夜色般漆黑。
斥候隊長死死盯着酒杯:“您想幹什麽?”
“死在野蠻人手中簡直是恥辱。”我聆聽着甲板處的慘叫聲,往酒中加了兩勺砂糖:“我的生命只有自己才能奪走。等那群野蠻人上船,我就喝下它。”
斥候隊長拔出腰間的匕首對準左胸:“我會和您一起,攝政大人。”
一個慵懶的聲音出現在我身後:“反正大家都要沒命,不如在死前享受最後的歡愉吧……”
塔克修士滿臉潮紅,晃晃悠悠的從指揮室的角落站起來,以誘惑的姿态舔着手指:“你們兩個把我夾在中間怎麽樣?或者男寵先生在中間?無論是站着還是躺着都行。”
這個色情德魯伊真是太敗興了,我沒好氣的揮揮手:“別來煩我!嚴肅點!”
“我們就要死了。”斥候隊長趴在地上有氣無力的說:“塔克修士,就不能安靜一會嗎?”
塔克修士忽然露出驚訝的神情:“凱文爵士,您受傷了?”他扭着腰走到斥候隊長身前,一把拔出後背上的骨箭,又從腰間小包裏取出蘑菇粉撒在傷口上。
創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收縮,滲血被止住了。斥候隊長的臉色也逐漸紅潤起來——不自然的潮紅。
“還沒開始做,您怎麽能死呢?”塔克修士饑渴的拉扯着斥候隊長的皮甲上衣,不一會兒就将牢固的皮甲撕成碎片:“身上好熱,我幫您透透氣……”
我盯着杯子裏黑紅色的毒酒,假裝看不到這淫靡的場面。
最後一名長弓手也倒下了。龍骨船從兩側靠過來,狂戰士們用鈎繩鈎住旗艦船舷,蜂擁登上甲板,與船上的輕步兵進行厮殺。
“等等!”我腦中一亮,對塔克修士大喊:“維京人正在登船,他們會抓你回去!”
塔克修士喘着粗氣,一把撕開斥候隊長的絲綢襯衣,語氣興奮:“抓我回去當哈夫丹的洩欲奴隸嗎?”
“不,他們是伊瓦爾的人。”我搖搖頭:“他們會囚禁你——”我加重了聲音:“監視囚禁,連自渎的機會都沒有。”
斥候隊長從塔克修士手中滑了下去,塔克修士失聲大叫:“不,他們不能這樣!”他像灰熊一樣咆哮起來:“熊靈,賜予您的信徒力量!”
塔克修士化作一道旋風擊飛了指揮室大門,将甲板上大部分的維京人撞進海中。他攔腰抱起一名狂戰士,以可怕的力量将高大的維京人折成兩截。
立刻有好幾名維京人圍住了塔克修士。塔克修士順手将手中扭曲的屍體抛開,學貓的動作舔起手掌:“豹靈,求您賜我掠食者的靈巧。”他話音剛落,左手食指已經插進面前一名狂戰士的眼眶,又擡起右手閃電般捏碎另一名狂戰士的喉骨。
“我的上帝。”我目瞪口呆的注視起塔克修士的血腥殺戮:“我只是想推他出去送死而已。”
塔克修士沐浴在鮮血中。他像熊和豹般咆哮,忽而揮動手掌拍碎維京人的頭顱,忽而以指爪撕開狂戰士喉嚨。甲板上四處堆積着敵人的屍體,塔克修士化身成最危險的森林野獸。
斥候隊長驚恐的靠在我身邊:“攝政大人,您釋放了不得了的東西。”
維京人的鮮血浸透了甲板,積成半寸深的紅色河流。但維京人依然視死如歸的向兇暴野獸般的塔克修士發起攻擊,塔克修士則以雙掌和手指瘋狂回擊。
冰冷的女聲響徹海上:“愚蠢的異教徒。”
不遠處的海面,穿着白底紅十字戰袍的格蕾絲劃着單人小艇快速接近圍困中的旗艦。當她離旗艦還有五十英尺左右時,她大喝一聲,奮力從小艇上躍起——
那絕對不是人類能做出的動作。她竟然憑空跳上七十英尺的高空,像投石機的炮彈般劃出弧線,重重落在其中一艘龍首船的甲板上,将落點的一名狂戰士踏成肉泥。
“以聖人名義,神罰!”格蕾絲舉起利劍以拉丁語高喝:“屠龍者,賜我力量!”她将劍尖奮力刺入龍首船的甲板,強大的力量将龍首船從中間斬成了兩截。
格蕾絲從沉沒的龍首船跳上了另一艘敵船,以同樣的方式擊穿甲板:“此乃神罰!聖人之名不容亵渎!”她堅毅的表情就像教堂中的石像,每一擊都帶來毀滅。
轉眼間,七艘圍攻旗艦的龍首船全部沉入海中,塔克修士也撕碎了甲板上最後一名狂戰士的喉嚨。
格蕾絲躍上旗艦,像男性般在我面前屈膝行禮:“攝政大人,我來晚了。”她皺起眉頭:“沒想到您竟然會像騎士一樣沖在最危險的地方。”
“感謝您的援手。”我心有餘悸的回禮:“我們該繼續前行,伯爵大人和将軍還在副艦上!”
格蕾絲點點頭,又跳回到她的單人小艇上:“我從副艦上下來時,副艦正在和伊瓦爾的精銳艦隊進行交火!”
“你該去保護伯爵大人!”我驚叫起來:“別管我!”
格蕾絲嘆了口氣:“伯爵大人叫我回來保護旗艦,他依然擔憂您的安全。”
“傳我的話,全軍突擊!”我激動得熱淚盈眶:“是時候和維京人的精銳拼個你死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