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在馬車上看到文森特市上空升起用于示警的紅色煙霧。離文森特市越近,馬嘶聲和慌亂的尖叫聲就越大。
“北歐人果然對貿易港下手了!”我不斷催促車夫:“讓馬跑快點!”
車夫小聲回報:“攝政大人,您之前吩咐過不許太用力鞭笞馬匹,讓它們輕松的奔跑——”
斥候隊長跳到駕車座上,搶過車夫手中的馬鞭:“攝政大人的話就是法令!”他揮起一個清脆的鞭花,鞭尾精準的擊中駕車馬匹的脊背。
四匹馬同時發出長嘶,沿着颠簸不平的道路向前奔跑。原本平穩的車廂激烈的搖晃起來,我不小心從座墊上摔了下去,頭部撞在地板上。幸好車廂中鋪着一英寸厚的絨毛地毯,我才沒有受重傷。
車夫臉色慘白:“攝政大人,請不要砍掉我們的頭!”
我恍惚的看着地板上打翻的砂糖點心:“該砍掉頭的是那群北歐海盜,用帶鋸齒的鈍刀反複砍三十次。”
還沒進入文森特市的城門,我已經見到大量潰逃的市民和商人。為數不多的城市衛兵正在竭力維持秩序,讓民衆們有序的撤離。
我撩起簾子打量起慌亂的市民。他們背着包袱,口中不斷重複着渎神的話語詛咒着北歐人。這種場景讓我聯想起小時候用燒熔的蠟燭油灌進白蟻巢穴時,四處逃竄的蟻群。
理查德騎在一匹矮種馬上,艱難的從人群中擠到馬車邊。
“攝政大人,維京人的龍骨船正在接近貿易港。”理查德在馬背上向我行禮:“至少有二十艘劫掠艇,城市衛兵的數量根本無法和他們相抗。”他小心的避讓扛着布匹的威尼斯代表:“我已經命令平民向城外疏散避難。”
“除了逃走,我們就沒有其他方法嗎?”我懊悔又憤怒:“文森特市不能淪陷,我還打算給伯爵大人單獨修一座度假行宮!現在武裝民兵還來得及嗎?”
理查德搖搖頭:“沒有武器和盔甲,憑未經訓練的市民要怎麽對付那群野蠻人?”他壓低聲音:“跑得最快的信使已經向伯爵大人求援了。在援軍到來之前,衛兵将盡力拖住野蠻人的進攻。”
“我的斥候們會幫助你。”我點點頭:“因為他們就是從城市衛兵的精英中選拔出來的。”
理查德和我走在空蕩蕩的文森特市街道上,向衛兵們安排戰鬥地點。
“維京人只能從貿易港登陸。”理查德說:“在他們前進的方向伏擊是個不錯的注意。”
Advertisement
我向副隊長耳語了幾句,副隊長飛快向處刑廣場的方向跑去。
“大家去搜集一些稻草。”我吩咐城市衛兵:“找到之後在貿易港集合。”
理查德帶着城市衛兵跑向一條街道:“我知道所有商鋪的位置!跟我來!”
“接下來,各位最忠誠的斥候。”我清了清嗓子:“你們當中擅長箭術的人将接受最榮耀,也是最危險的任務。”
我指着不遠處貿易港的燈塔:“維京人登陸時,燈塔頂端上的人必須使出全力射殺他們的頭目,最好能殺掉伊瓦爾或者拉格納。”
斥候們陷入了沉寂。我繼續說下去:“一旦有人完成任務,我将以攝政的名義封他為世襲爵士!他,以及他的後代永遠享受這份榮譽!”
“塔頂的視野很好,但位置也很孤立。”一名斥候說:“塔頂上連遮蔽物都沒有,如果北歐人的弓箭手進行還擊——”
我打斷了斥候:“我們的長弓射程遠遠超過野蠻人。伏擊之後,城市衛兵将在貿易港上升起濃煙,你們有一小段時間進入煙霧中逃離。”
斥候隊長向前走出一步:“我願意去。”
“你不行。”我拒絕了斥候隊長:“你得留在我身邊。”
斥候隊長急切的說:“但我是這群人中箭術最優秀的人,我們必須萬無一失。”
我走到斥候隊長身邊,向他耳語:“凱文,他在格拉摩根等你回去。不要讓在意你的人傷心。”
“将軍會為我的舉動驕傲。”斥候隊長堅定的說:“攝政大人,我會回來的。”
我從袖中摸出一只小瓶遞給斥候隊長:“帶上這瓶速效毒藥。一半塗在箭镞上,一半留給自己。”我說:“只要喝下三滴,就會在睡夢中快速死去。別落在野蠻人手裏。”
貿易港的空地上,理查德已經将稻草全部堆在了一起。從海面上望去,維京人的船隊正在全速劃槳逼近貿易港。
副隊長扛着木箱走到我身前:“攝政大人,東西帶到了。”
我打開木箱,撫摸着箱中并排堆放的藥水瓶,多麽熟悉的感覺。
“把稻草分成兩批,其中一批稻草澆水浸濕,另一批澆上這些。”我從木箱中取出六七個小瓶:“紅藥瓶加上兩只藍藥瓶,或者綠藥瓶加上兩只紅藥瓶都能配成令人失明的毒煙。綠藥瓶加三只藍藥瓶會令人皮膚潰爛。”
我向城市衛兵發布命令:“分散埋伏在貿易港的商鋪中。以斥候隊長射擊為信號,首先點燃浸濕的稻草堆制造煙幕,随後向外撤離。等撤退到上風位置,再用燃燒箭點燃浸過毒藥的草堆。”
“這會不會太過殘酷?”理查德遲疑起來:“用如此惡毒的藥物……”
我冷冷的說:“等你被維京人‘仁慈’的用大斧頭砍死的時候,你就會懷念起‘惡毒’的藥物了。”
當城市衛兵進入商鋪時,二十艘維京龍骨船也停靠在碼頭上。幾百名維京人揮舞着武器從龍骨船上躍下,在碼頭前的空地上列成方陣,用聽不懂的北歐野蠻人語言反複咆哮。
我和理查德站在一所民居的房頂上,用望遠鏡觀察起碼頭的動靜。
這批維京人的衣着都大同小異,找不出看起來異于常人的将領打扮。我正要将鏡頭調得更清晰一點,腳下卻傳來陣陣馬蹄聲。
我驚愕的放下望遠鏡,只見一名騎士騎着純白戰馬從文森特市的街道上奔向貿易港的方向。騎士身後背着高聳的旗杆,旗幟上依稀是白底紅色的紋章。
“這家夥瘋了嗎?”理查德驚叫起來:“他一個人跑到那群海盜面前幹什麽?”
我急忙又拿起望遠鏡,發現那名騎士的純白戰馬在貿易港的空地前停下了。
維京人也發現了他,立刻發出一陣野蠻的咆哮。有幾名急躁的維京人甚至已經亮出了斧頭和巨劍。
孤零零的純白戰馬和飄揚的白色旗幟,在維京人密密麻麻的軍陣前像漆黑海面上盤旋的白色魚鷹一樣顯眼。
騎士取下馬背後的旗幟,将它插在身前的土地上。海風吹起旗幟,招展的白色旗幟上赫然是一頭張牙舞爪的紅龍。
“聖人與我在此。”騎士摘下頭盔,露出滿頭飛揚的金色長發。她冰冷的女聲回蕩在碼頭之上:“若異教徒越過此旗,一律斬殺。”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格蕾絲?”
理查德幾乎暈了過去:“誰快去救救她!她只是一名柔弱的少女!”
從望遠鏡中,我看到格蕾絲從腰間抽出一柄長劍。她的聲音堅毅而有力:“文森特市,絕不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