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發怒.遷怒
王瑞腳步堅定, 繼續朝着他的方向前行, 晚上還有一個宴會需要他出席。
這個多國的經貿聚會,除了是彼此利益競争合作的平臺之外, 也是展示本國經濟實力的舞臺。
彌漫着香槟和男士香水味的會場裏,每個人的衣服,即使是男士最普通的西裝三件套, 都能彰顯出自己獨有的格調和內涵。
王瑞風度翩翩邁進會場,臉上一如既往帶着微笑的面具, 來面對這些形形色色的人。
西裝裁剪精細, 頭發打理利落, 身材挺拔,微笑弧度完美,依舊是毫無差錯的王瑞。
游刃有餘地和那些CEO董事長周旋,談下一筆又一筆合同,舉手投足間, 王瑞周身散發着成熟優秀男性的魅力。
或許是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季節, 縱使宴會大廳的暖氣供應充足, 也讓他感覺遍體生涼。
那些手工的金線刺繡, 鑲着鑽石的袖扣,完全不能保暖,連那些昂貴的布料也讓他覺得單薄,嘩啦啦地漏風,直往他心口鑽。
他渴望一點溫暖,可能給予他溫暖的人卻逃走了, 真是該死啊!
連續三天兩夜的會議終于結束,第四天下午,王瑞才回到四合院,院子裏一切都保持了原狀,和他走的時候一模一樣。
站在垂花門前,王瑞久立不動,他的耳朵,始終在等一個人的腳步聲,等一個人對他說:你回來啦!
客廳裏,電視機還開着,阮飛花喝水的杯子剩着半杯水,早已經涼了,她嗑的瓜子皮還堆在桌角。
東廂房裏,他們早上溫存過的火炕上,枕頭散亂,被子也還沒疊,被阮飛花拱成一團。
一切都沒動,就等王瑞回來查看。
王瑞跨入客廳,他的腦子活動厲害,前前後後不過幾秒鐘時間,他想了許多事情和人物,在那許多人事中間,總有一張女人的臉閃現。
這張臉不是極美的,卻讓他中意,她時而笑,時而哭,時而發怒,時而憂愁,總能觸動他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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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憶起關于她的點點滴滴,做愛時,她如何從抗拒慢慢開始動情;三個多月來,她的頭發是如何逐漸長了兩厘米;日日夜夜裏,她又如何沉悶不語,漸漸對着他絮絮叨叨……
他的記憶力很好,過目不忘的攝像記憶,這是福氣也是原罪,美好的事情容易記住,痛苦的事情也會刻骨銘心,永遠忘不了。
可惜他記住的痛苦遠比美好多。
王瑞定定地看着電視,他并沒有專心聽什麽,也沒有專心看什麽,可他入目看見的,親耳聽到的,都深深刻在了他腦海裏。
電視上播放着阮飛花最近在看的那部電視劇,女主角依靠在男主角肩頭,滿心依戀地承諾:
“我會等你的,我當然會等你,我會天天數着月亮,天天等,天天數,月亮要圓了幾回,你才能回來呢。”
騙子!口口聲聲答應會等他回來,他回來了,她卻不想等他了,她逃走了!
果然他就應該打斷她的腿,用鐵鏈鎖住,關在房間裏,永遠不準她出去!
寒氣逐漸滲透進單薄的大衣,王瑞忽然微微抖了一下身體。
他彎下腰,輕輕吐出一口氣,低聲告誡自己:“不能這樣做!”
他又回憶起那天早晨,阮飛花趴在窗口沖他打的手勢,她用手語說謝謝,她在感謝他?
呵,這輩子他受到的感謝何其多,未來還會有更多人的致謝,可他唯獨不想要她的感謝,他寧願她恨他,憎他,懼他,也要把她綁在身邊,永遠不能逃走!
永遠不能指望阮飛花會主動回到他身邊,五年前她在海市丢下他,一走了之,再見時她竟還忘了他這個人。
一年兩年,他念她人微言輕,沒有能力找過來,三年四年,他一直在海市留着人手,既尋她,也等她來找他。
可她一點找他的跡象都沒有,他也一直找不到她的蹤影。
在海市,沒有他找不到的人,除非是她一直在故意躲他!
“嘭——嗵!”
站在院子裏等候的衛佑打了一個冷噤,聽着屋裏砸東西的聲音,驟生膽寒。
王瑞砸了電視機,從客廳走出來,臉上神情莫測。
衛佑仿佛看到了十五年前的王瑞,那時候,他剛剛被派到王先生身邊做助理。
那時候王瑞還不是人人尊稱的王先生,他的氣質還沒有現在溫和。
他是冷冽淩厲的,如凜冬刺骨的寒風,沒有一點少年人的意氣風發,眼底俱是冷若冰霜,整個人由裏到外,透出一股不近人情的氣息。
“王先生,羅軍傳來消息,有阮小姐的去向了,她出了京津冀地區……。”
“不急。”
衛佑驚訝擡眼,王瑞慢慢說着話,語調沒有任何起伏。
“讓她慢慢逃,現在,先去教訓那個挑唆她的女人。”
要是他不先在別人身上轉移怒氣,發洩怒火,他怕見到阮飛花後,會直接幹死她!
他就不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睚眦必報!
廣袤無垠的大平原,天空陰沉沉的,雲層下,螺旋槳高速旋轉,“噠噠嗒嗒”的轟鳴聲傳遍原野。
直升飛機慢慢降低高度,雷諾打開機艙門,垂下梯繩,幾個攀躍,穩穩當當落在堅實的黑土地上。
他大踏步向遠處的人和狼群走去,掏槍瞄準擊中了頭狼的右眼。
守在一旁的幾個雇傭兵見狀,紛紛跳下吉普車,開槍逼退狼群。
狼群本就畏懼頭頂突然出現的怪物,又見頭狼受傷,只好放棄了快到嘴的食物,逃進大森林去了。
那幾個雇傭兵揚着槍支,高聲歡呼吶喊,還用英語問雷諾為什麽不繼續玩了。
就是他們把金艾菲帶到這裏,看着狼群逐漸包圍她,而他們一直守在車上,只是不時開槍吓走幾匹狼,保證金艾菲沒有生命危險。
當然,他們偶爾也有顧不到的時候,就只能麻煩金艾菲被狼咬掉幾塊肉了。
雷諾沒回話,只警告了他們幾句,這裏不是國外,收斂點。
又對地上趴着的女人宣布:“很幸運,王先生說,你可以回家了,恭喜。”
金艾菲仿佛沒聽到他的話,嘴裏只會念叨:“二哥哥,我怕,你帶我一起走吧,我知錯了,我不該動你的人……嗚嗚嗚……求求你們,帶我走吧,我怕,有狼!”
她的慘樣,直升飛機上的王瑞等人,拿着望遠鏡看得清楚。
但不只王瑞無動于衷,衛佑也不會同情可憐她,這一切都是她自取其辱的惡果。
金艾菲跟方雅說,她只是把阮飛花送上了去京城的火車,這确實沒錯。
可她沒說,她安排的人,轉眼就把阮飛花賣給了人販子!
那個初見面笑她把“二”念成“愛”的女人,被她毫不猶豫出賣了,還指名要淩辱幾次,送到大山裏,給肮髒的老男人做婆娘。
她自己做事都如此狠辣不留情,又怎麽能指望別人會心軟呢?
王瑞的人一路追查到京城,抓到了金艾菲雇的那個什麽幫派的七哥,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一時聯系到的人販子團夥會把人賣到哪。
線索差點斷了,之後動用人脈,調取各大路口車站的監控錄像,花了三天時間,好不容易才找到蛛絲馬跡。
這找人的陣勢,讓衛佑想起五年前那一段不好的回憶。
不能放在明面上搜捕,只能掘地三尺,大海撈針一樣找人,那時風頭緊,還更加不能高調行事。
當時王家的長輩還教育過王先生,說他做得太過了,只有王家的那位老爺子支持,說有恩必報是王家的祖訓。
這也是為什麽,何文娜能跟來京城,蹦噠這麽久的原因。
衛佑簡直頭疼,阮飛花這個女人怎麽這麽多事,還能跑。
今年入秋,在秦吳兩家的訂婚宴上,偶然發現阮飛雪的木雕,又通過她找到阮飛花時,衛佑是驚訝的。
五年前,他們費了好大勁找不到的人,竟然就這麽巧合出現了,還是阮飛花,這人哪裏像他心裏一直記挂的,王先生的救命恩人!?
主要是阮飛花給他的感覺不對,完全不是他腦補的那種,美麗高尚,英勇無畏,甘願舍己為人的形象。
這人外表柔柔順順,胸無城府,實則小心思一點不少,她要是藏得住,也無可厚非,重要的是馬腳全露出來了,還自以為聰明。
阮飛花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世俗女人,雖然開始有點反抗王先生提出的包養,不過施加一點壓力,用了一點手段,她就主動認輸了。
而且像王先生以前的女人一樣,即使最初是為名利而來,最後都為他的魅力折服傾心。
她的樣貌也不出挑,做多算清秀,壓根比不上以前的那些女人的姿色。
衛佑只能說服自己,王先生把她放在身邊,就是換一個口味,調換心情。
山珍海味看多了會膩,總是要吃點清粥小菜嘛。
回到京城公寓,王瑞又恢複了規律的作息,自從那天砸過一次電視機,他再沒發火,也沒再拿誰當出氣筒,整個人泰然自若。
他照常吃飯睡覺,看書寫字,只是下班後會翻看一下,羅軍每天實時送過來的照片和記錄報告。
一路從北向南,阮飛花從人販子手上逃出來後,在哪個城市停留了,又和什麽人說話了。
她沒錢沒身份證,又怎麽找活掙錢,搭了哪個陌生人的車,又被誰欺負了……
看到那段三天的被綁經歷報告,王瑞手指敲着桌子沒再翻頁。
衛佑拿眼一瞟,大概明白了,當時他們找到這個人販子藏身之所,已經來遲了。
阮飛花憑一己之力,打暈了那幾個人販子,救出一起被關的人,馬上又逃走了。
他們找人的線索差點又斷了,還是一個短發的女孩子透露了口風,雖然阮飛花囑咐過她們,就當作沒看見她,不要跟任何人提及。
過了片刻,王瑞開口道:“還真是忘恩負義的東西。”
一時衛佑不知道,他指的是那個短發女孩子,還是阮飛花。
王瑞的語調平淡,他卻感受到了一種暴風雨來襲的壓力。
王瑞像是原野上獵食的虎豹,耐着性子蟄伏,只等那一刻的爆發,撲倒,咬殺!
衛佑不禁擔憂起,遠在萬裏之外的阮飛花,不過也只是一點,他更多還是覺得,阮飛花是咎由自取,老老實實留下,不就沒這麽多事嗎。
王瑞耐性十足,等阮飛花快到她的老家時,才動身出發。
也許他心裏隐秘的想法是,早點追過去又能怎樣,他是能罵她,還是能叫人把她綁了,亦或是真的打斷她的腿?
對于這種問題,他一直得不出答案,撕破了臉也更不好看,倒不如暫時眼不見為淨。
但他心裏告訴自己的卻是,他是在測試自己,能忍受阮飛花離開他多久。
現在,十一天了,他忍受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