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高三.贈禮
! 沒有海市戶口的阮飛雪無法參加海市的高考,只能在高三時回到原籍地,用高三一年的時間,适應自己本省的考試內容和方式。
如此,她留在海市的時間只有不到半年了。
高二下學期的這幾個月,阮飛雪專心待在學校學習,除了應童顏之邀,去過幾次圖書館和公園,她哪兒也沒去,包括周娟他們的新家,他們在海市一個低檔小區買的房子。
以前她還會不時在周末去南區工業區看望下她的父母和小弟,現在已經完全淡了心思,反正在那個新家裏也沒有她的位置。
“唉?!你真的要回老家讀高三嗎?這麽快,好傷心,那我們不就不能見面了?”
九中附近的一家奶茶店裏,童顏故作誇張的語氣,逗笑了對面的阮飛雪
躲開童顏想捏她臉的爪子,,阮飛雪也故作誇張的姿态:“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一定有機會再見的。”又不是生離死別。
兩人笑鬧一會兒,童顏擡手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已經下午五點半了。
阮飛雪疑惑:“你今天是有什麽事要忙嗎?怎麽老是看時間呀?”下午童顏約她出來逛街,說是慶祝期末考試結束,到現在也有三個小時了。
“不過我們今天玩的也夠久了,該回去了。”
“也沒什麽事。”童顏攪着杯裏的奶茶,戳着果凍和珍珠玩:“飒飒,你在38班的那兩個月裏和那個班上人玩得很好了嗎?”
阮飛雪,笑了一下,苦澀地說:“我和他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去38班只是個意外,這個意外過去了,我和他們哪還有什麽聯系?”
連和她的同桌都沒有留下一個聯系方式。
童顏松了口氣:“那就好,你知道,雖然我初中時我們家才搬來海市,平時和他們也沒有什麽交集,可畢竟住在一個小區,我對他們也有所耳聞,他們……真的玩得挺開的哈。”
童顏是香港人,改革開放後她們家陸陸續續把生意往大陸轉移,最終确定了在海市這個經濟重區定居。
童家也屬于海市的上流社會,但到底和本地人有着一層隔膜。童家的家教又嚴,童顏的母親是想把她往名門淑女的方向培養的,所以顯而易見,童顏和那群玩得很開的纨绔子弟僅限于認識,而不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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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富貴的家庭也有不同的家教,有的家教嚴,對孩子實行精英式教育,也有的家教松,放任孩子變成纨绔富二代。
大部分有錢有勢的家庭其實很重視下一代的教育,就像童顏的母親,但也不乏有的家庭,因為各種各樣的問題,放松了對下一代的管教,最後富不過三代。
九中38班的學生很明顯是後者,他們正處于叛逆中二期,最煩管教和學習,又正處在時代經濟的洪流下,各色新鮮的玩意和玩樂誘惑着他們,他們也有充足的資本享受紙醉金迷的生活。
“前些天,就是期末考試之前,那個黃兵,就是那個染着黃毛的男生,讓我瞞着你把你帶去KTV。你高三不是不在這裏讀了嗎,他們說是要給你開個歡送會,真搞笑,還說是給你的驚喜,我看是驚吓還差不多!”
“他們要是真這麽好心,上學期你還在38班的那兩個月裏,他們怎麽不辦個歡迎會呢?我看他們就是閑德無聊,想找人取樂子,他們又不是沒這麽戲弄過人。”
“我就是跟你說清楚有這麽一回事,你千萬不要去。也提醒你一下,這兩天小心一點,只要你待在學校,他們也不敢亂來。”
“我知道的,你放心,我想他們也只是鬧着玩吧,上個學期在38班的時候,他們雖然也喜歡和我開玩笑,但人都挺好的。而且我後天就要回家了,不會有事的。”
是啊,她馬上就要離開這個城市了,那些好的壞的人她也遇不上了吧。
阮飛雪走走停停,還是進了海市的一家KTV,她從沒進過這種地方,小心翼翼上了二樓,敲開童顏随口說出的那個包廂。
包廂內群魔亂舞,震耳欲聾,她在一群抽煙喝酒的人群之間,看到那個在沙發上喝酒的男生。
那個男生也震驚地看向她,手足無措地放下酒瓶。
“哇哦!今天的正主來了,都別鬧了,別鬧了,快來歡迎!”黃兵也發現了她的到來,伸手想過來拉她
阮飛雪:“……?!”她該說什麽?說她就要回老家了,想過來和與她只當了兩個月的同學們道個別?
她不想進去,那些動手動腳拉扯她的男生女生沒有懷好意。阮飛雪此刻不能再明白了。
“滾!”
“戰哥!”
伴随酒瓶砸地的碎裂聲的是此起彼伏的驚呼。
勁瘦的身軀肌肉虬起,結實的胸膛壓抑地起伏,暴戾的眼神掃過包廂裏的男男女女。這些玩得正嗨的人心虛地縮着頭。
張戰把阮飛雪推出包廂,扶着她的肩膀撂下一句:“你先回去。”
阮飛雪就被關在了門外。
“誰讓你們把她叫過來的!”
張戰一拳砸在黃兵臉上,不用說,在這群裏出主意的肯定是黃兵。
江河海緊緊抱住張戰的胳膊,不讓他再動手:“戰哥,戰哥,黃兵也是好意,他只是想問你這個兄弟做點事。”靠,不愧是軍營裏練過的,肌肉真他媽結實!
“嗤,好意?”張戰瞥他一眼,江河海心虛地縮手,他也是推波助瀾的人。
“我的人,你們也敢騙過來玩嗎?”他用的是疑問句式,說出來的語氣卻是肯定句,大有他們不給出個完美解釋他就要掀翻全場的架勢。
江河海一怔,下意識退後了一步,張戰是說得出幹得出來的人。他也知道張戰生氣了,他們一個包廂的人都別想好過。
黃兵抹掉嘴角的血跡,急急忙忙爬起來解釋:“冤枉啊,戰哥,您老早就發過話不能動她了,我們怎麽敢?”
看張戰臉色緩和了些,沒這麽吓人了,江河海也跟着解釋:“那個阮飛雪不是要離開海市,回老家了嗎?我們好歹同學一場,這一走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面……”
見張戰的臉色又變難看了,江河海跳過前綴,轉到正題:“我們就想着,找個同學聚會的借口,讓你和她有機會說說話,你們這都一個學期沒……”什麽交集了。
好嘛,再也不當媒人拉皮條了,差點挨揍。
“對對,就是這樣!”黃兵恍然大悟:“這樣,戰哥你就可以找個機會把項鏈送出去了。”
他太機智了,再接再厲:“而且我們還可以跟着一起送禮物,就說是告別禮物,這樣她不收也得收了。”
可憐的戰哥,想送個禮物還得我們給他找好借口。
“多事!”張戰和他們一起玩了這麽久,誰還不知道誰的底?他們有幾分誠意是為他,也有戲弄阮飛雪的成分在。
但他确實沒這麽生氣了,他們抓到了他的命脈。張戰深吸一口氣,右手下意識摸到褲兜裏面的項鏈。
這條項鏈在他褲兜裏放了快兩個月,他一個大男人在品牌首飾店裏千挑萬選,完了,精美的包裝還被他拆了,就想着還能裝作毫不在意地送出去,這樣她才有可能收下來,而不是因為東西太過名貴而拒絕。
“你們都別多事,不能吓着她,她膽子小。”
“是是是,都聽戰哥的,不過,戰哥你真不用我傳授點追妹子的法子給你嗎?”戰哥泡妞的效率有點低啊。
“不用!”張戰摔門離開。
“江子,你說戰哥這是害羞了嗎?”黃兵剛摸上下巴做思考狀,被臉上的傷刺激地想哀嚎。
江河海瞟他一眼,這個兄弟的心真大,剛挨揍還有心思調侃人。
“行了,不想再被打就少說兩句,也別管戰哥的事了,戰哥,這是來真的啊。”
“靠,我又不是抖m,誰想挨戰哥的拳頭,我還不是為了兄弟的幸福着急。”
“所以你現在還能活蹦亂跳地說話,要不然,以戰哥在軍營裏練過的身手,這一拳,呵!”
江河海仰頭喝了一大杯啤酒,摔門出去。
黃兵細思恐極,捂着右臉頰也追出去了。
很快,包廂裏的人作鳥獸散。
改裝摩托車一路擾民,駛進博大花園的西門,又在一陣奇怪的樂聲裏退出來,停在圍牆外的梧桐樹下。
“張戰。”
梧桐樹下坐着的女孩回頭露出笑容,輕聲叫出他的名字。
嘴唇蠕動,他也想叫出她的名字,幾次努力卻無法叫出口。
“我以為……你已經回去了。”
夜晚的海市只有燈紅酒綠,明月不見,繁星已隐,車燈投射的光線讓他可以看清,女孩左臉頰的酒窩和眼睛裏的笑意。
“你也坐啊,傻站着幹嘛。”
張戰依言坐在花壇上,局促的樣子哪裏還有半分在包廂時的暴戾。心裏打好草稿,他挑起話題:“這個,是什麽樂器?”
“你說這個啊,它叫陶埙,是一種很古老的樂器。”阮飛雪舉起手裏土褐色的陶埙,讓他可以借着車燈光看清。
她笑得有點不好意思:“我吹着玩呢,也沒正經學過。”
張戰舔了一下後槽牙,眼睛緊盯着阮飛雪上唇顫動的唇珠,慢慢把話說出口:“很好聽,你吹得很好聽。”
陶埙的音色沉郁悲涼,仿佛是從遠古傳來的聲音,令人頓生遐思。
“真的嗎?謝謝誇獎。”阮飛雪扭過頭道謝,被張戰的表情驚了一下,再扭頭看時,他還是強作鎮定,有些腼腆的樣子。
“張戰。”
“嗯。”
“今天,我……”
“我教訓過他們了,他們不敢再來煩你了!”
“抱歉,我不适應這種聚會,也不喜歡。”
“沒事,以後你不喜歡就不要去,沒人敢強迫你。”
“張戰……”阮飛雪輕輕呢喃一聲,她想說的其實不是這件事。
張戰撓着頭:“你……”他沒聽清她的話,不知道該說什麽,又好像有很多想宣之于口的。
沉默繼續蔓延,兩個人安靜地仰望着天空。
手腕一擰,阮飛雪的掌心被迫張開,一條銀白色的項鏈放在她手心。
“給你的。”
張戰背過手去,防止阮飛雪還給他。
他緊張地看着阮飛雪,怕她會覺得他太唐突了。
阮飛雪雙手捧着這條項鏈,在張戰的忐忑中盈盈一笑。
“謝謝,我很喜歡。”
阮飛雪摸出衣服下的木雕,這塊她帶了十幾年的東西,非金非玉,也不是什麽名貴的木料,對她而言卻意義非凡。
她認真地對張戰承諾:“我會像珍惜這塊木雕一樣珍惜這條項鏈。”
張戰眼睛立馬亮了,他就是看到阮飛雪一直帶着這個東西,才想到要送她項鏈。
“禮尚往來,我也想送你一件禮物。”
阮飛雪拿起地上的書包,收好陶埙,小心地把項鏈放進夾層,從裏面掏出一本嶄新的書來。
“我剛買不久的,翻過幾次,你可別嫌棄。”
“不,不嫌棄,它很好,我喜歡。”她能收下他的禮物,他已經覺得欣喜若狂。
張戰雙手接過,借着車燈光可以看清,是一本制作精美的,已經開封了的《楚辭》。
打開封面,扉頁上寫着“阮飛雪購于2005年6月26日”幾個字。他想着,回去一定要在邊上添上“張戰”兩個字。
“我也很喜歡你的禮物。”阮飛雪站起身,提上自己的書包,背着張戰往光源處走了幾步。
“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你……應該沒什麽要送的了吧?”
“嗯,是……不是,還有!”
看着逆光下阮飛雪轉身面對他露出的笑容,張戰咽了下喉嚨,把原本想說的話咽回去了。
他不可遏制地産生了一個念頭,他覺得阮飛雪又純又欲,簡直像個勾他魂的小精靈。太特麽神奇了。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安全。”
見阮飛雪想拒絕,張照眉頭緊皺,強硬地拿過她的書包,搶先一步走在前面。
從博大花苑坐公交到九中只需15分鐘的路程,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一個多小時。
一路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五光十色的店鋪,在安靜的九中校門前,阮飛雪站住,回頭:“再見了,張戰。”
她笑的時候,杏眼盛滿了笑意,唇珠輕顫,頰邊綻開一個小小的酒窩。
“再見。”張戰說。他們一定會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