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請求.相親
果然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多虧了張戰,他倒是個好性子。
阮飛雪站在博大花苑西面的小區圍牆外等人時,忍不住又誇了他一句。
博大花苑是海市的一個高級小區,住在裏面的人都是非富即貴的。諷刺的是,與之相隔一條河的對面卻是海市落後破舊的老區。
這個老區的居民大部分都是海市的原住民,海市的快速發展,富了一大批人,也吸引了一大批有錢人落戶,卻把這個地方的老居民忘記了。
任邱帆就住在老區,今天阮飛雪去海市圖書館的路上接到他發的信息,說是有事要對說,便約定了在博大花苑碰面。
她剛好走到這,他過了橋也很快能趕到。
“飒飒,謝謝你上次月考幫我。”任邱帆遞了一瓶飲料給阮飛雪,撇頭不敢看她。
“不用,我包裏帶了水,謝謝你的好意。而且你不用謝我,上次月考我是因為路上要送一位受傷的老人家去醫院,錯過了上午的語文考試才考差的,這與你無關。”
“不是的!”
任邱帆有點激動地說:“你只是沒了語文的150分,以你的的實力,就是剩下學科的分數加起來也不可能少到讓你分到38班。你是因為當初答應了我,第一天的數學和英語才故意考差的吧?”
阮飛雪不好意思地扯扯頭發,人生第一次考試不專心,沒把握好度,導致第一天的數學和英語兩門就失了太多分。
第二天因為周娟在阮飛花那裏受了氣,她氣不過把她叫回去遷怒。她一個住宿生,在月考期間回家,老師都以為她家裏出了什麽事呢。
早上她趕來學校時路上又出了點意外,這才導致她誤了語文考試。
一連三門學科失利,阮飛雪的理綜考得再好,最後的總分數加起來也只能分到38班了。
“任邱帆,你這麽急找我來,只怕不是為了和我單純地說一句謝謝吧,有事你直說吧,能幫的我會幫你的。”
得到了阮飛雪保證,任邱帆果然不再糾結:“我想……我想請你在下周的月考上再讓我一次,我……我一定要拿到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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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對自己有信心的,不用我讓……”
“不行的!你知道我成績一直沒你好,你是我得第一的最大對手。”任邱帆的語氣近乎哀求,又帶着點偏執。
“飒飒,拜托了,我不能冒這個風險,我爸媽他們……”任邱帆說不下去了,他一向自尊自傲,現在卻兩次拜托一個女生給他考試放水。
“可是,你真的以為你父母的症結是在你身上嗎……”
阮飛雪心靈不忍,可也不得不點破他:“如果我讓步,你得了年級第一就能讓你父母和好如初,我甚至不介意繼續留在38班,但事實上……”
“不!不會的!”
任邱帆臉上的絕望,瘋狂,痛苦和掙紮交錯:“只要我足夠優秀,他們就不會離婚,不會抛棄我,只要我繼續拿年紀第一,得到學校的獎學金,他們就不會因為錢吵架,對,就是這樣。飒飒,求你了。”
“好,如果你堅持的話,我答應你。”
阮飛雪擔憂地看着任邱帆,勸道:“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找時間和你爸媽好好聊聊,說說心事,他們愛你,肯定會尊重你的想法的。”
幸福的家庭有同樣的幸福,不幸的家庭則各有各的不幸。
阮飛雪願意幫任邱帆也有幾分是因為他們同病相憐,他們都是渴望家庭和睦而不得的人。
但至少……
阮飛雪卸下書包,坐在梧桐樹下的花壇上,仰望湛藍的天空。
至少任邱帆的父母是愛他的,他的名字是他父母姓氏的組合。
“啧,你真的要幫那個小子,答應他這麽幼稚的法子。”
“張戰!?”
阮飛雪驚訝地看着從樹上跳下來的人,回過神來,不禁擔心:“你剛剛都聽到了,你一直都在嗎?”
“嗤,我家就在裏面。”張戰大拇指點了點圍牆:“只是翻牆出來逛逛,就聽到一出好戲。”
阮飛雪:“……”誰出自己家的門還要爬牆啊?!
“請你幫我保密,可以嗎?”
“好啊。”
這麽容易就答應了,她的同桌性子果然很好。
張戰蹲在阮飛雪面前,兩人一坐一蹲,他也比她高半個頭。
“同桌,很高興你能繼續當我的同桌。”
他湊得太近了,阮飛雪覺得自己的空氣都不夠呼吸了。
下周的月考,她只要把握好分寸,讓出第一名的位置就行,沒有必要繼續留在38班吧?
再考一次這麽少的分數,不僅老師會找她去思想教育,被周娟知道了,即使她不關心她的成績是好是壞,她也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今天的氣溫一定很高,否則他們的臉不會這麽紅。
“我也很高興,同桌。”
承受着來自老師和周娟的雙重壓力,阮飛雪在38班又待了一個月才回了一班。在一班的日子依舊平淡如水,風中很快送來了過年的氣息。
04年的春節,阮飛雪過得就沒有去年的順心了。九中放寒假前,周娟就通知過她,必須和他們一起回河西村。
在坐大巴回去的路上,阮偉志一直發脾氣不想回家,在他以往回老家次數不多的印象裏,那就是個又窮又髒的山溝溝,不僅沒網吧,還經常斷電,想打個游戲必須得去鎮上和縣城裏。
看着對面座位上,周娟好聲好氣地哄着阮偉志,阮飛雪心裏嘆氣。
阮偉志哪裏知道,他的兩個姐姐打小就在被他嫌棄不已的河西村生活了十幾年,聽到這樣的話,心裏該多難受。
在老家的阮飛花已經收拾好了樓下的屋子,給周娟三人住,一家人表面平靜地過了幾天,終于在小年前爆發了争吵。
當時阮飛花做好了午飯,阮家父子倆端着飯碗在院子裏曬太陽,兩姐妹就在堂廳裏邊吃邊聊。
周娟風風火火地從外面邁進院子大門,照例先罵了她們兩句,說是她們沒良心,不叫她吃飯,然後就狀若無意地通知,明天,邵家的人會來家裏相親。
“相親?!”
阮飛雪懵了一下,她本來想解釋,她叫過阮偉志去找周娟回來吃飯,阮偉志答應得好好的,吃飯時還跟她說周娟一會就會回來吃飯,看來他是陽奉陰違了。
她現在虛歲不過17歲,都還沒成年。雖然鄉下的女孩子相親早,結婚也早,但不包括還在讀書的人,那就是給阮飛花相親的了?
阮飛花“啪”的一聲放下碗筷,神态透出不耐,語氣也沒有剛才和阮飛雪聊天時的輕快。
“你都給我相親一年了,這都快過年了,就不能安生一點?”
所以阮飛花上次去海市,是因為周娟叫她過去相親的?
“臭丫頭,我這大老遠回來是為了誰?你說你不想在海市找人,行,我在老家給你找人相看,你還敢不樂意?”
“呵!”阮飛花臉上露出一種嘲諷的笑意,看看門外院子裏,阮建生已經放了碗筷,沉默地抽着煙。
“你們為什麽回來還要我說破嗎?真這麽着急把我嫁出去,也別什麽阿貓阿狗都找的來啊,就這個邵家的人,還指望他們能給你們多少彩禮錢嗎?”
“邵家人怎麽不好了?縣城有房,家裏還有這麽大的果園,他家的小子還在縣政府工作,只怕人家還看不上你呢?我告訴你,你這個不孝女,你要是不想被村裏人戳脊梁骨,明天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裏相親!否則,我打斷你的腿!”
不聽她的話,便是不孝嗎?
阮飛雪不是不贊同相親這種方式,畢竟父母之言,媒妁之禮,古已有之,有時候相親也能促成一門美好姻緣,像隔壁的蔡阿婆,不就是當中間人促成了好幾對夫妻嗎。
但就是古人也不能無視子女的意願,強人所難啊!
阮飛花已經跑出去了,周娟剛想遷怒阮飛雪,被她清冷的眸子吓住了。
阮飛雪的一雙杏眼生得好看,向來是水潤潤又靈氣十足,讨人歡喜,此時注視周娟時卻令她無端地心虛恐懼。
心思不正的人,在完全的純粹無暇的心靈面前,總是顯得沒有底氣,自慚形愧的。
“阿娘,你們這次回來莫不是為了阿姐的果園吧?”
阮飛雪不是沒想過周娟他們回老家的原因,她天性聰慧,心竅玲珑,心思一轉,也能想到幾分,只是因為是親人,便不願意多揣測,将他們往壞了想。
財帛動人心,常年不願意回家的人,突然間不辭辛勞地趕回家,只怕是家裏有所求吧。
“什麽叫你阿姐的果園?!”周娟明顯底氣不足,卻沒有一點不好意思要霸占女兒的東西。
“她一個丫頭片子掙來的東西、錢哪樣不應該是家裏的,告訴你們,以後這都是要留給你們小弟的,你別礙事!”
“難道阿娘不知道阿姐打理果園有多辛苦嗎?”
不等周娟回答,阮飛雪徑直走出堂廳,對着院子裏的阮建生問道:“阿爸,你也是這麽想的嗎?”
阮建生低着頭抽煙,不說話不甚強壯的身體蹲在地上顯得十分懦弱。
阮偉志咋咋呼呼地跳起來表态:“你們掙的錢都是我的,阿娘說了,養大你們兩個丫頭就是為了幫襯我的。”
阮飛雪細細打量了一圈這個陌生的小弟,他被周娟養得十分敦實,正是15歲的叛逆青春期,下巴冒出青色的胡渣,眉眼間和她有幾分相似之處,神态卻是讓她心寒的冷漠刻薄。
阮飛雪遽然心生悲哀,遍體生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