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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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麽樣了?”
“還沒醒。”
“別讓他死了。”
“知道了!”
古怪的音調鑽入耳朵,何奕銘奮力睜開黏糊的眼皮。
許久未用眼,第一視覺是一團白霧,與此同時四肢百骸的神經慢慢活乏起來,燒穿胃袋的饑餓感不由分說襲擊感官。
白霧終于消散,何奕銘對準焦距,思緒一寸一寸回溯,最後停留在那只柔軟的手上。
何奕銘注意力很快被門外說話聲吸引。
他心跳如雷,強迫摒棄身體一切幹擾,凝神聽了一會兒。
男女說話聲音速度像倒豆子,語調類似南方地區的方言,何奕銘仔細辨認了一下,聽不出是什麽語言。
無法從談話中獲得信息。
何奕銘猛地呼出一口氣,這動作幾乎将他體內的力氣全部帶走。
他開始觀察所處的環境。這是一個非常昏暗的木制房,木頭因為潮濕腐成黑色,結構類似南方某些山村老木房,空氣中彌漫着木頭的腐朽氣,悶濕黏膩。
他手腳被反綁,一邊臉頰緊貼濕滑發黴的木板,像一只被扔在地上的死狗。
何奕銘學着電影主角掙動手腳,霎時,關節湧上一陣難以言語的酸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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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已經顧不上疼痛,何奕銘麻木轉動手腳,發現繩子綁得不緊,手腳有運動的空間,但像電影裏主角一樣掙脫根本沒可能。
這不是他第一次醒來,前幾次還沒睜開眼就被再次迷暈,一路上何奕銘只能感到自己是躺在車裏颠簸。
所以說,他根本不知道昏迷了幾天。
會有人發現他不見了,來救他嗎?
一時間,各種想法紛至沓來,何奕銘心裏泛起無限恐慌。
這是什麽地方?是誰綁了他?為什麽綁他?
在他的認知裏,綁架距離他們生活很遠,即便偶爾在新聞上看到,受害者也是孩童和女性,沒想到他一個年富力強的成年男人會被綁。
唯一慶幸的是,他還有機會醒來,沒有在失去意識的時候被人掏空內髒。
何奕銘哈着粗氣,注意力一直在外面。
男女古怪的話音停止,一道腳步聲越走越遠。
外面是兩個人,何奕銘聽到有一個人走了,還有一個人在外面。
何奕銘閉着眼等了一會兒,不見那人進來,松口氣的同時仔細打量這間老舊腐朽的木屋,這屋子沒有采光,只有浮着塵埃的黃色光線通過木頭縫隙中射入。
這間屋子有兩層,屋頂挑得極高,中間一根房梁,兩邊橫着十幾根小木頭宛如魚骨,頂住一塊塊土灰色瓦片。
他所在的位置應該是第二層,何奕銘從木板的間隙能看到下面裹挾着臭味的黑色物體。
靠近木門的位置擺放一條缺一條腿的長凳,凳面磨得锃亮,但凳腿部分裹滿油污。
以何奕銘的高度,可以看到長凳邊上還有一個布滿灰塵的四方桌。
再靠裏面是一張鋪着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盛行的床單,被團的皺皺巴巴,何奕銘他姥姥家還在用這個樣式的床單。
何奕銘通過環境大概知道這是個很窮的山村,這間屋子連個電器都沒有,只有積攢了主人幾十年的污漬,就這條件,他暫時不用擔心被人挖內髒了。
門外不時傳來看守人走動的聲音。
何奕銘大腦飛快運轉,試圖自己坐起來,真到使勁的時候,他才發現身體軟綿綿的。
他昏迷的這幾天沒有進食,導致連喘氣都費勁。
時間一點一點不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射進屋內的光束越來越弱。
何奕銘聽到嘎吱一聲,木門被推開。
一個強壯的身影站在門口,光線一下子刺進何奕銘眼睛,許久沒見過光亮的眼睛立刻眯起。
何奕銘頂着刺眼的光線,看到一個壯碩的男人踏着沉重的步伐進來。
他走的很随意,在看到何奕銘時,哼笑了一聲,而後停在何奕銘腦袋前面。
男人高大的身影和痞氣讓何奕銘感到無形的壓迫感。
他瞪大眼睛,看到的就是一雙沾着泥土的工業鞋,目光順着男人強壯的大腿一點一點往上挪,目光停在了男人拿的步木倉上面。
頓時,何奕銘汗毛直豎。
男人一直注視着何奕銘的小動作,看到他駭然的模樣,用腳踢了踢何奕銘腦袋,像踢家裏奄奄一息的牲口。
知道牲口暫時還不能死,男人腳上收着力,但工業鞋碰到何奕銘前額,觸碰的肌膚立刻回饋給大腦難以忍受的疼痛。
不僅是身體上的痛苦,還有心理的屈辱。
從清醒的那一刻,何奕銘就清楚認知到,在這裏他不存在作為人的尊嚴。
何奕銘一聲不吭,仔細用眼睛辨認這個男人。
這是個長相粗狂的中年男人,眉眼有着揮之不去的兇悍,眼角到耳朵處有一條深色的疤痕。
是他被迷暈前見到的那個和年輕女人起争執的男人。
何奕銘垂下眼睫,斂下目光。
男人随意踢了踢何奕銘,見人确實醒過來了,嘴上嘟囔了一句難懂的語言,挎着步木倉走了。
過了約莫半小時,木門再次被粗暴推開,男人一手挎木倉,另一只大手包着碗大步走進來,而後拽起何奕銘腦袋,讓他仰面向上。
粗暴的手法幾乎要把何奕銘頭皮撕裂,何奕銘喘着粗氣,勉強用腰腹的力量支撐起上半身。
而後,男人不由分說捏住何奕銘下颌,粗暴地把碗裏的東西灌了進去。
咕咚咕咚——
何奕銘快速下咽,這食物的味道差極了,有着難以言說的口感,像粥又像糊,如果是平時他嘗一口絕對會懷疑已經變質,但現在他餓得渾身沒力,別說只是味道難吃就是真變質了他也會毫不猶豫咽下去。
男人灌食物根本不顧及手裏的人能不能及時咽下去。
何奕銘來不及咀嚼,咽喉不停吞吐還是被有三分之一的糊糊順着他下巴流了下去。
“咳咳咳——”
糊糊已經灌完,中年男人用何奕銘衣服擦了擦手,罵罵咧咧了一句,就往外走。
“等一下。”咳嗽完,何奕銘嘴裏發出幹澀的說話聲。
中年男人腳步一頓,象征狠戾的刀疤上挑,“小雜種,幹什麽!”
用的還是何奕銘聽不懂的語言。
何奕銘微微坐起身,直直望向男人,“我知道你會中文。”
他不知道這是個什麽地方,他處境究竟如何,至少他不能坐以待斃。
至少死也要死的明白。
何奕銘豁了出去。
中年男人頗為意外看向地上男人,男人長得很俊,像只死狗一樣躺在地上,修長的四肢被向後綁着,雖然狼狽還是能看出這男人身材很不錯。
中年男人粗狂的眉毛皺起,聲音裹着怒氣,“說!”
純正的普通話發音。
何奕銘被男人沖動的語氣吼得心裏一跳,他冷靜開口,“這是什麽地方?”
中年男人輕笑一聲,他長得兇狠,笑起來非但沒有和善,反而讓人心裏發寒,“這兒,是緬甸!”
……
“事情就是這樣。”梁如是心慌意亂說完事情經過,焦急追問,“警官,能找到嗎?”
負責記錄的警察手上動作頓住,安撫道,“失聯時間已經超過三天,我們會盡力排查,但你那位朋友已經是成年人了,完全有行事能力,不排除去旅行,回家等可能性,你如果實在太擔心,可以去他常去的地方看看。”
警察的話根本說服不了梁如是。
三天前,何奕銘從他家裏走後,他再也無法聯系上何奕銘。
一開始他只是發微信催促何奕銘,消息就像泥牛入海,沒有一個回複。
梁如是開始焦躁不安,給何奕銘手機打電話,顯示關機。
梁如是不得不重視起來。
何奕銘雖然玩得浪過頭會不看微信,但沒道理連手機也關機。
回想到失蹤前兩天何奕銘的精神狀态,梁如是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心寒。
即便老大老二勸說他,以何奕銘的性格就不會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但到後面兩天,連他們也擔心起來。
因為何奕銘雖然看得開,但絕不會一直不跟他們聯系。
在何奕銘失聯的第三天,他們毫不猶豫報警,老大老二也沒心情上班了,請假陪着梁如是。
三個人的心都懸着。
“老奕常去的地方我們都找過了,沒有人見過他。”梁如是緊緊皺着眉,似是想到一個可能性,他大着膽子開口,“警官,老奕的性格我們了解,他不會因為感情的事要死要活的。我記得他是了一個電話出去的,那時候他興致明顯比之前好,應該是他之前喜歡的人給他打的電話。”
警察對梁如是提供的新線索很感興趣:“具體說說看。”
梁如是咬着唇,眼中閃過一絲沉重,“老奕他剛從實習的公司離職,他對象就是公司老板,之前他們住在一塊,後來鬧掰了才跟我搬到我這裏。”
腦中快速閃過一個可能,梁如是咬牙開口,“老奕沒跟我說他們為什麽分手,但我記得之前老奕是知道那個男人背着他跟另一個女人過夜!一定是他們幹的!”
有錢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老奕無緣故意失蹤,肯定跟那個什麽方以則有關系!
還有那個黃西西說不定也摻了一腳。
梁如是越想越有可能!
“警官,你一定要去查一下那個方以則!”
這樣情緒激動的報警者警官見過多次,他老練安撫梁如是,“你提供的信息我們都會走訪調查,你朋友之前入職的公司叫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