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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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奕銘眸中的光亮一點點暗下去。
他見過方以則跟趙霓霓的相處,從這對兄妹不同姓氏,還有趙霓霓只能單獨居住在山間別墅,他大概能猜出方以則的家庭不同于普通人家。
但他從來沒有往最壞的方面去想。
何奕銘不敢相信:“真的是謀殺?”
不怪他這麽想,喬鄲的話太具有誘導性。
喬鄲搖了搖頭:“這個不好說,事情過去那麽長時間了,遺體都被火化了,誰能找得到證據。你要說董事長兒媳婦為了錢謀殺丈夫,她那麽快跟人結婚目的性也太明顯了,可如果真的是個意外,那董事長為什麽一直懷疑兒子死因蹊跷。而且以董事長的影響力,要查清兒子的死因,總比我們普通人容易,但董事長十五年來查這件事,都沒有找到證據。”
何奕銘沉默,這其中的是非曲折,連當事人都不一定能看得清,何況他們只是外人。
況且喬鄲聽到的還不知道是第幾手的消息,可信度不高。
喬鄲見何奕銘意興闌珊,清了清嗓子,“你以為這就完了?”
何奕銘下意識眉頭一皺,不滿喬鄲把方以則悲痛往事當做奇談引人眼球。
“你說。”
“方以則父親死的時候,他好像也就7歲吧?那個時候新聞還報道過董事長跟方以則母親争奪孫子撫養權的事,後來這事消失在大衆視野。但你要知道法律是判定對孩子最有利的一方,尤其是方以則母親在丈夫死後繼承了數十億資産,養自己的孩子綽綽有餘,所以方以則的撫養權還是在母親手裏。”
喬鄲的表述讓何奕銘感到不安。
“你也知道那時方以則母親已經再婚了,加上董事長一直懷疑他們殺死了獨子,方以則母親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報複的心理,得到方以則撫養權後,并沒有履行母親的義務,而是把他秘密送到了一個別墅,那裏只有一個保姆和一個家庭教師陪着他。”
喬鄲繼續說:“後來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的經歷,導致方以則生人不近,直到現在他好像還是一個人住。三年前,方以則母親也出車禍死了,這車禍發生得很突然,方以則繼父安排好妻子後事,準備繼承妻子巨額財産的時候,沒想到這個方以則突然報警,并且拿出了很多直接證據,指控繼父殺妻奪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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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個喬鄲唇齒生寒。
三年前方以則也才剛成年,對于母親突然過世,方以則表現十分平靜。
就連在他母親律師宣布由配偶和婚生女共同繼承遺産後,方以則也只是平靜地聽着律師詳細的財産劃分,寂冷如雪的神情,沒有絲毫動搖。
可那個女人的財産則是已逝丈夫所留,卻不願意留給方以則一分一毫。
就在繼父以為能如願得到遺産時,他接到了方以則的訴訟。
而後是一系列,仿佛早已知悉一切,卻能起到突破案件的關鍵性證據。
“你知道式方集團的財力,方以則也不是當年的小孩子,在壓倒性的證據面前,要弄死那個男人輕而易舉,沒想到那個男人從邊境跑了,一直沒消息。”喬鄲臉色凝重,這是方家的辛秘事,只有在式方多年的高層才知曉,她也是從在式方退休的舅舅那裏得知。
因此,跟其他女孩只看到方以則出衆的外貌條件和家世不同,喬鄲對方以則更多了一分敬佩。
就從方以則對付繼父雷厲風行的手段來看,他絕沒有外表看起來無害。
聽完喬鄲的話,何奕銘心情極為複雜,他兩只眼睛望着桌面,聲音壓得很低很低,“這些事情,以後別再和人說了。”
“我有事沒事跟人說這事幹嘛!”喬鄲擰眉,“你該不會餘情未了,心疼他吧?”
喬鄲本來說這事是給何奕銘出氣的,在她眼裏方以則童年遭遇确實不幸,但他也有絕大多數人蠅營狗茍一生無法觸及的財富。
但顯然,那個聽說了方以則往事的學弟,還沒從情傷中走出來。
沒有她預想的快意,臉上還有掩飾不住的落寞。
何奕銘眉眼耷拉下來,心情很是不好,喬鄲口中那個不僅被迫接受父親去世,還被灌輸母親和繼父可能兇手的小孩,那時候會有多害怕,多絕望。
喬鄲只是個旁觀者,她無法感同身受,只會把方以則小時的痛苦當做一件如同哪位明星出軌一樣的八卦,一件奇談。
可何奕銘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大腦,他只要想到方以則被母親扔在別墅時的感受連呼吸都帶着疼痛。
那時候,方以則會覺得被欺騙,被這個世界抛棄了嗎?
所以他不愛說話,對誰都冷冰冰的,即便有事,也藏在心裏。
不用說太多,從他最稚嫩的時候,最親近的人,已經放棄他了。
所以只能封閉內心,因為多說無益。
何奕銘從來沒有向這一刻感到憤怒,悲哀,無力……
“是!我很心疼他,這些事情,以後別再和人提及了。”半晌,何奕銘擡眸望向喬鄲。
他向來是個坦蕩的人,他就是心疼方以則了。
他不想還會有人揭開方以則的傷疤,指着那鮮血淋漓的創口,談笑風生。
他就是那麽稀罕他!
“聽你那麽一說,我想明白了。”何奕銘郁結的惡氣一掃而空。
喬鄲摸不準何奕銘的态度:“你在做什麽?”
何奕銘扯了下唇角,一雙笑眼彎如月牙。
他眼神裏仿佛有一顆顆永不熄滅的星星,前所未有地堅定,“我本來還想方以則這性格是怎麽形成的,如果他是這樣長大的我就理解了,都沒人好好愛過他,他怎麽知道喜歡一個人?”
說着,他眼眶有些酸澀,自嘲笑道,“其實他挺好的,我就是喜歡他,我想把他追回來。”
喬鄲愣愣地瞪大眼睛,怎麽也沒想到何奕銘會有這個想法,她不知道何奕銘跟方以則之間的事,下意識覺得這事不靠譜。
“就算你追回他了,董事長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何奕銘厭惡朝空氣瞥了一眼:“他還能把我心摘掉不成。”
何奕銘完全沒有胃口,他腦子發脹,心裏不斷重複三個字,就是方以則。
從菜館出來,外頭夕陽漸落,天邊幾縷橘紅晚霞纏繞白雲,何奕銘看了一會兒天,在街上溜達了一圈,等眼睛沒那麽腫了,才招手打車。
司機看了眼後視鏡:“帥哥,你去哪兒啊!”
何奕銘拉開車門,鬼使神差順着司機目光往後面掃了一眼。
馬路兩旁綠化樹下停着一輛黑色轎車,在綠葉下,影影綽綽可以看到駕駛座上有一個人影。
這麽熱的天待在車裏,嫌汽車打空調耗油不多嗎?
何奕銘匆匆掃了一眼,鑽進開滿冷氣的車廂。
出租車駛出時,後面那輛黑色轎車也慢慢發動。
山間別墅。
一輛出租車慢吞吞停下,車門被打開,一條長腿率先探出,而後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男人從車廂鑽了出來。
相比城市中一塊塊玻璃反射的熱光,這片鬧中取靜的別墅群,分外陰涼。
跟保安簡單打過招呼,保安用對講機呼叫管事,沒多久,保安室響起小女孩清靈的嗓音。
“可以進去了。”确認過何奕銘身份,保安打開大門一側僅供一人進入的小門。
這裏是趙霓霓居住的別墅群,何奕銘只來過一次,他依稀記得去別墅的路。
“你怎麽過來了?”遠遠看到別墅大門,一身公主白裙的趙霓霓已經站在門口,揚着小腦袋遠遠望着,小臉卻繃得緊緊的。
何奕銘在距離她十來米的地方停下,扯唇笑了笑,“老板娘,我有事請教你。”
“那你過來呀!”趙霓霓看着何奕銘停下腳步,貝齒咬着下唇,猶豫道。
“我問完就走。”何奕銘沒有前進。
趙霓霓雪白的小臉難掩落寞。
“霓霓,你第一次見你哥哥是什麽時候?可以告訴我嗎?”何奕銘盡量保持友好的語氣。
她是個可愛的小姑娘,他不想在沒有收拾好心情的時候,把對她父母的怨氣撒到她身上。
他自虐般想知道關于方以則從前的事情,知道方以則母親究竟是怎麽對待他的。
趙霓霓小小的眉毛皺起,何奕銘的問題讓她不安。
趙霓霓垂下頭,死死咬着唇瓣,那忽閃忽閃的大眼有些晶瑩。
“我已經不記得了,爸爸媽媽走的時候,是哥哥把我帶到這裏的,我也不知道。”趙霓霓聲音細如蚊蠅。
小時候她是和爸爸媽媽住在一起的,媽媽總是會給她講故事,後來媽媽死了,她第一次見到爸爸嘴裏一直很讨厭的哥哥。
再然後,爸爸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是哥哥收留了她,她才知道原來這個不愛笑的哥哥跟她有同一個媽媽。
哥哥這是她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可是哥哥并不是很喜歡他,還有一個總是用厭惡眼神看她的爺爺,讓她很害怕。
趙霓霓小拳頭緊緊攥着,她鼓起勇氣跑進大門,而後抱出兩個拳頭大小的小熊。
一個粉色,一個藍色。
她擡起水汪汪的雙眸,腳步頓在別墅大門,手足無措,“奕哥哥,這是我和阿姨一起縫的小熊,他們是一對熊寶寶,送給你和哥哥。”
“你是哥哥第一個帶來的朋友,哥哥肯定很喜歡你。”趙霓霓頓了頓,幾乎透明的耳朵微微發紅,“我也很喜歡你,你和哥哥要好好的。”
“好。”何奕銘扯唇笑了一下,趙霓霓的舉動讓他心軟的一塌糊塗。
他已經得到明确的答案了,方以則曾經的遭遇,他很心疼。
但趙霓霓何嘗不是被父母連累,過着擔驚受怕的生活?
何奕銘快步走上臺階,接過兩只被縫得歪七扭八的兩只小熊。
何奕銘笑了一下:“看起來确實是你做的。”
趙霓霓松了口氣,聞言,擡起腦袋問,“啊?為什麽啊?”
“縫的那麽醜,一看就是小孩做的。”何奕銘取笑小姑娘。
趙霓霓立刻反應過來,氣哼哼瞪了何奕銘一眼,她癟癟嘴,小心開口,“那你可以拿藍色的小熊嗎?”
“為什麽?”
“粉色是霓霓最喜歡的顏色了,把粉色給哥哥可以嗎?”趙霓霓昂着頭,清亮的大眼滿是期待,“我可以給你錢的。”
何奕銘對上趙霓霓清澈的大眼,心跳快了一拍,“謝謝老板娘,我一定給你送到你。”
從山間別墅出來,何奕銘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手機嗡嗡的聲音一直響個不停,心裏沒了事,何奕銘才掏出手機處理。
消息都是梁如是和老大他們發的,問他什麽時候回去。
何奕銘現在就像被觀音潑了楊枝淨水,從根部煥發生機。
現在老大他們號稱來看望兄弟,實則來看好戲的行為,在何奕銘眼裏只覺得可笑。
何奕銘挑了挑眉,正要給老大他們回一個消息過去,前面傳來女人尖銳的叫聲。
何奕銘手上一頓,向聲音處望去。
只見一個穿着樸素的年輕女人正在和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争執着什麽。
女人紮着簡單的馬尾,臉上皮膚黑黃,口音奇怪,用手腳誇張地比劃。
而那個氣勢洶洶的男人眉頭一皺,伸手就退了女人一下,“TM的會不會說人話。”
何奕銘信息也不回了,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擋在女人面前,“你們幹什麽?再動手我報警了啊!”
男人見到何奕銘過來,兇橫的神情慢慢放松,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與此同時,身後柔若無骨的手撫上他的面頰,一股刺鼻的藥水氣味直沖鼻翼。
何奕銘瞬間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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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看着碼好的三十五章,我陷入了沉思。
感覺我寫的跟其他大大畫風不太一樣,視野太窄了!
對了,趁着今天小何終于被綁可喜可賀的日子,蠢作者在這裏謝謝各位願意給我留言的天使,不嫌棄我的文。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