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事情要回到家長會的前一天晚上。
陳慕予媽媽馮言是标準的女強人, 一直以來都更能和男性共情,回國以後自然少不了對她的批評。姜幼清跟着不高興,連飯都沒怎麽吃好, 心想怎麽也得先出了這口氣才行。
晚自習回家後景娴在路上念叨了幾句“現在的大學生不聽話, 失戀以後不管不顧地跑去喝酒差點酒精中毒”雲雲,姜幼清聽着聽着就動了歪心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如通過先談戀愛再分手的方法傷害江一。
這想法一出, 就有些收不住。雖然江一也算她的朋友, 可就算手心手背都是肉,陳慕予也是手心裏被護着的肉。再說,是江一惹陳慕予在先, 他總得付出點代價吧。
即便這理由挺充分的,但姜幼清仍心有不忍,她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索性開始自我說服。江一那麽自戀,估計死心塌地愛上誰的概率不大, 就算跟自己談戀愛分手了撐死難受幾天,徹底消沉下去絕對不至于。當然, 讓他難受幾天也就夠了。
她還沒理清自己對江一的感情, 就雄赳赳氣昂昂地踏上了這條複仇之路。
沒通知三位好友, 姜幼清搜羅出之前買的好看信紙, 打算奮筆疾書一番。
三分鐘後, 她放下筆,煩躁地将紙揉成一團。
寫情書好難。
姜幼清拿出手機, 像小學生寫作文似的搜索好詞好句好段,一邊搜一邊想, 白當文科生了,寫議論文的時候思路猶如泉湧,從沒斷過。怎麽寫情書就卡殼呢?
景娴敲敲門,給她送點水果進來,看見她皺眉的樣子以為是遇見了什麽事兒,問道:“怎麽了?”
姜幼清啃着蘋果,含糊道:“太難了。”
景娴猜測道:“數學題?”
“沒。”姜幼清說:“媽,我爸給你寫過情書嗎?”
景娴樂了,“就你爸那水平,我給他寫還差不多。”
姜幼清來了興趣,問:“那你寫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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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景娴說:“哪兒那麽麻煩啊,我倆一見鐘情,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的。”
沒有任何參考價值。姜幼清無奈道:“行吧,我知道了。”
景娴沒着急走,而是試探着說道:“明年你就升高三了,最好還是把心思放在...”
姜幼清打斷,頂回去,“你和我爸就是早戀。不能只許州官放火燒山,不許百姓點燈夜談。”
“你還點燈夜談?”景娴使勁揉她腦袋,“姜幼清同學,坦白從寬。”
“抗拒也從寬。”姜幼清起身推景娴出門,說:“哎呀,行了行了,不是你想的那樣,放心吧啊。”
這一晚上拼拼湊湊,回憶過去外加展望未來,姜幼清花将近一小時寫出一封信。星期三下午家長會之前,本着“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別人”的基本原則,她自認為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然而最大的問題就是——姜幼清沒有考慮過江一同意的可能性有多大。
這不是百密一疏,這就是沖動之下沒過腦子好大喜功的産物。
江一聞言,輕嗤一聲,說:“我不貧,用不着你扶。”
對于夏洲這件事,他心裏是有那麽丁點兒介意的。而姜幼清并沒有給出一個明确的答案。她突如其來的表白的确讓人驚喜,可江一分不清是歡喜更多還是驚訝。在他眼裏,姜幼清的神态更像是急于求成的小孩子,而非情窦初開的少女。
雖然自己喜歡她,但也不會不分情況直接同意。至少得确認她是心甘情願的吧。
至于眼下到底是什麽情況...江一先回了教室,覺得思緒亂成一團。她到底怎麽想的?這是在較什麽勁?
明天就是十一,今天提前放學,之後再開家長會。江一起身收拾書包,作為班長指揮打掃衛生布置教室。陳慕予恰好從外邊回來,看見他站在講臺上,轉身就要走。江一走下來,喊了聲:“陳慕予。”
陳慕予語氣淡淡地回應,“什麽事?”
“我來跟你道歉。”江一認真說道:“昨天說的話欠考慮,對不起。”
班級太吵,二人移步到走廊。陳慕予抿了下嘴唇,一言不發地看着他。
“你做得很好。”江一不打算點破馬茂的感情,只想盡力表示清楚自己的意思,“你很優秀,真的。”
意料之外的話,陳慕予微詫,她垂眸“嗯”了一聲。
一夜沒睡,在馮言的批評下自我反思的同時,陳慕予終于想通一件事。
一直以來把江一當成敵人的是自己,與他無關。她用争強好勝的心給自己構建出一個比賽場地,可在江一的心裏,他根本不知道,也沒出席。
唯恐說多錯多,江一想不出更多話,他觀察着陳慕予的表情,心裏稍微松了口氣。江一笑笑說:“不然你先回家吧。班長特權,今天讓你早退。”
陳慕予回以微笑,不客氣地說:“行。”
十一假期,陳慕予跟馮言飛美國。梁琬寫的電影開機,她要跟組,池梁秋打算順便過去玩。肖煜姜幼清目前沒特別安排,先鹹魚幾天再說。
家長會是景娴去開的,愛女心切,會後還特意留下來跟班主任讨論了姜幼清的近況。班主任的意思是除了活潑點兒,大體上不用人操心。景娴問不出什麽,晚上和姜嘉樹讨論一番,奈何丈夫對這事兒也不上心,只得作罷。
假期第一天,姜幼清起了個大早,洗漱後出門采購七天的口糧。第一站是Memory,奈何店竟然關門了。洛玫打印出一張紙貼在門口說明情況:家中有事,關店一周。
姜幼清一臉悵然,從頭到尾讀了好幾遍,肚子滞後地跟着叫了幾聲。
對于一個把采購計劃安排得明明白白、從昨晚就開始期盼今天買點心的人來說,沒有什麽能更令人沮喪了。她長長地嘆了口氣,在四人群裏發了個哭泣的表情。
下一站是超市。但姜幼清沒了在外邊晃悠的興致,打算回家依靠外賣軟件随便買些零食。她走出小巷,路邊停着一輛車,看車牌號還有些眼熟。
後座上下來一個人,正是昨天才毫不留情拒絕自己的江一。
表白失敗本應該覺得羞赧,可姜幼清把它當做一個計劃,自然不會有這種情緒。江一走進幾步,她倒是覺得挫敗感來襲,下意識地回避着江一的視線,說:“好巧。”
江一瞥了眼她空空如也的手,問:“怎麽沒買東西?”
“關門了。”姜幼清回頭看一眼,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喪,怏怏不樂道:“關門一周。”
江一忍笑,問:“之前也這樣?”
“不是。”姜幼清忍不住多說了幾句,“我特意過來的。我這一顆心,算是錯付了。”
江一挑眉,建議道:“要不然換一家?”
“那不行!”姜幼清有點急,“它怎麽可能輕易被替代呢?再說這附近沒什麽好吃的,連鎖店的東西都一個味兒。”
江一點頭稱是,他雖然也挑,但沒挑到姜幼清這個程度。她仿佛才反應過來,問道:“你大早上來這兒幹嘛?”
江一答:“買蛋糕。”
姜幼清微微歪頭,思索道:“我記得上次你沒買帶奶油的東西,以為你不喜歡。”
“是不喜歡。”江一聳肩,“過生日,為了應景。”
姜幼清驚訝道:“你今天生日?”
“對啊。”
“和祖國母親同一天?”
“是。”
姜幼清吶吶,“那可真是...”
江一沒聽清,問:“我要回家了,一起嗎?”
姜幼清點點頭,緊接着又搖頭。
江一失笑出聲,問:“到底跟不跟我走?”
“我不跟你走。”姜幼清小聲說:“誰讓你拒絕我了。”
江一“哦”了一聲,說:“那你現在也拒絕我一次,扯平了。好了,跟我回去嗎?”
“我不。”姜幼清争辯道:“那能一樣嗎?我表白被拒,心理陰影面積都能覆蓋神州大地了。”
江一不信,“你挺活潑的啊,還能跟我在這兒貧。”
“我晚上躲被子裏哭。”姜幼清白他一眼,“難道得給你直播?”
江一笑着湊近,低聲問:“真哭了?”
少年特有的氣息随風而來,加之低沉悅耳的嗓音,姜幼清目光閃躲,右手下意識地拽着自己的運動褲,嘴硬道:“當然。”
江一勾起唇,壞心眼兒地仔細盯着小姑娘的臉看。
幾乎是在他擡眼那一刻就屏住呼吸——姜幼清強迫自己與他對視,在拼命控制不臉紅的情況下。
自覺等了許久的司機丁輝詫異地向窗外看去,怎麽小少爺停在那兒不動了呢?
再仔細一看,真是不得了,青天白日就開始耍流氓,女孩兒有點眼熟,是照顧人照顧到自己家那個?
丁輝緩緩搖頭,沒眼看沒眼看。他在心裏感嘆道,啧啧啧,真是後生可畏,年輕真好啊。
流氓行為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江一輕咳一聲,說:“你眼睛沒腫。”
他後退半步,姜幼清趁機深呼吸,小聲問:“看夠了?”
“嗯,鑒定完了。”江一莞爾,輕聲說:“小騙子。”
她實在無法忽視他語氣裏毫不掩飾的寵溺,于是愣愣地擡起頭。
到底是紅了臉頰。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內心: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