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沈淮駐留江南多日,在衆人面前當一個享樂的閑人。
他白日裏沿江而下,四處游玩,夜裏卻頻頻接到密信,甚至有一身漆黑的暗衛突然現身禀事,給我吓了個激靈。
接連的密報中,我聽出一些瑣碎的信息,心中愈發惴惴不安。
沈淮此番南下,似乎已經提前籌劃了很久,要引出一夥賊人殘黨,找到一樣東西。
江南處處春景如畫,沈淮始終氣定神閑的,看上去頗有興致,我卻憂心忡忡,日夜提着一口氣守在他身旁,總擔心哪裏飛來一個惡徒或一支暗箭。
其實不管有什麽我都攔不住,真是着急也無用,無用也着急,我若是還能變老,頭發都要愁白一大把。
我又試圖安慰自己,旁人口中的沈淮那般厲害,算命的也說他福澤綿長,總不至于折在這裏。
如果他這麽快就再與我相見,我定會先摁住他揍一頓,他最好不要給我這個機會。
這一日,沈淮行到封州,來迎他的太守介紹說,此地古剎甚多,其中一座觀音廟尤為靈驗,香火旺盛。
沈淮聽後輕輕一哂:“本王不信這個。”
另一邊的知縣是本地人,補充道:“不去拜佛,那一帶的湖光山色也值得游覽。”
于是衆人往那邊去,知縣通曉此地傳說典故,一路上滔滔不絕。
“山腳下有一湖,名喚留仙湖,湖上有一橋,名喚照影橋。”
“哦?是不是有典故說,曾在橋上照見過仙人的影子?”旁邊有人已經摸清了套路。
知縣微微一笑,拂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這是一個說法,還有另一個。”
“不是仙人,是故人。據說從前,那山下住了一對尋常夫妻,琴瑟和鳴伉俪情深,可惜妻子不幸早逝,丈夫某天走過橋上,思及亡妻落下淚來,卻在這時,從湖面上見到了妻子的影子,夫妻倆得以重逢。”
随行的人聽了發笑,上前去拍知縣的肩頭:“我看你這官也不必做了,直接去寫話本吧。”
我混在人群中,始終不專心地聽着,視線全落在沈淮身上。聽到這裏,我心下一動,去看沈淮的神色。
沈淮腳步不停,表情如常,也不說什麽話,仿佛衆人言談都與他無關。
只是那雙眼眸漆黑深沉,似乎藏了些什麽,他袖中微動,伸出手來,狀似無意地撫上腰間那枚玉佩。
我沉默地望着沈淮,眼底發酸,心口湧出一種難以抑制的沖動,這沖動裹挾着我靠向他,伸手去觸他握住玉佩的手指,不出所料地,我什麽也碰不到,指尖所及只有無盡的空虛。
但我沒有收回手,永遠無法實現的動作在腦海中一遍遍模拟——若我還在,定會拉住他,帶他離開這裏。
沒過多久,留仙湖出現在眼前。
此處景致的确不錯,湖面廣闊,平靜無波,像卧在繁花青草間的一面鏡子,清楚地映照着岸邊高山與遼遠蒼穹。橫跨湖面的拱橋如同長虹,是去往對面山上的必經之路。
衆人走到橋上,停在橋中央觀賞四處景色。
沈淮獨自走到橋邊,俯身欲看。
我頓時心跳如鼓,在這剎那間思緒翻湧,如果那傳說所言為實,他真的能看見我的影子?看見又如何呢?我能和他說上幾句話,能碰一碰他嗎?
鬼使神差地,我與他一道看向水中。
水面澄淨,只照見他一個人的影子。
腳下的湖面空蕩無物,徒有流雲映在水中緩緩浮動,一絲可疑的痕跡都沒有,我方才的胡思亂想霎時落空,終究是惘然。
沈淮仍舊低着頭,固執地望向水中,與自己的倒影相對,低垂的睫羽在眼裏落下一層陰翳。
清風徐來,将那孤影吹皺,他無法見到想見的人。
他在原地站了許久,久到身邊有人出聲提醒:“王爺,起風了,這天都陰了,怕是要下雨。”
沈淮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走吧。”
正要前行,近處的太守卻駐足不動,陰天之下,這人臉色不知何時變得蒼白古怪,轉過頭來,死死盯住沈淮。
他額上流下冷汗,啞聲道:“王爺,您不要怪我。”
沈淮身形一頓,站在原地,微眯着眼将人上下打量,嘴角露出一絲冰冷的諷笑:“原來如此,你也是沈漣的人。”
我腦中嗡的一聲,沈漣?三皇子?沈淮要引出的,是三皇子的舊部?
我茫然地看着對峙的兩人,尚未反應,就聽見旁人的驚呼聲中,橋兩邊湧來越來越多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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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回複魚魚們的評論,但有時候不知道回些什麽,就只能意念點贊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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