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報仇
坤寧宮之事已過了半旬, 表面上後宮風平浪靜, 可明眼人兒都看得到表面下的波濤洶湧。
皇後一時勢弱, 莊妃也被拘禁, 德妃、淑妃和娴妃共理宮事。偏生三位妃子膝下都有皇子, 誰都壓不找誰。
淑妃也就罷了, 平日裏仗着有幾分寵本就恃寵而驕。可沒想到的是娴妃和德妃也不甘示弱,争權奪勢一點不落下風。三人表面上和和睦睦, 可私下裏的宮女太監已經到處拉攏人, 宮裏被攪得一團亂。
各各都想着應該歸到哪個妃子門下。中立?怕是就得面對三方圍攻了。更有甚者, 竟鬧得有宮人來東宮投誠!
東宮大門緊閉, 童珂仗着要抄《女戒》光明正大偷懶,一天也就寫個一張大字,剩下的就交給妙蘭妙竹臨摹幾個字,也不必着急, 慢慢來。
妙竹倒也喜歡這樣,撚着手裏的毛筆磨磨蹭蹭的, 半晌才寫完半張。見太子妃閉着眼依在美人榻上小憩, 她偷偷摸摸地蘸了點墨汁在宣紙上繪出一朵花。
一朵不夠再來一朵,這可比幹活好玩多了。
妙蘭端着一盆水, 進來就瞄到妙竹鬼鬼祟祟的模樣, 頓時明了, 倒也不怒只是嗔了妙竹一眼換回妙竹一臉傻笑。
妙蘭輕手輕腳将銅盆放到小杌子上,沾濕帕子輕輕幫童珂擦拭沾了墨汁的手。
童珂慢悠悠地打個哈欠,一臉的悠然, 她也沒睜眼,問道:“寫完了嗎?”
一句話驚得妙竹心裏一咯噔,手一顫毛筆就滴下墨汁暈染了方才畫好的花。她心裏哀嘆不已,可也不敢叫出聲,嘴上應道:“完了完了,就差一個字了。”
“畫了什麽?拿給本宮看看。”
妙竹一愣,見太子妃身邊的妙蘭也是抿嘴偷笑,撅着嘴拿着方才畫好的花走過去,“娘娘早就知道奴婢在偷懶,還吓唬奴婢!”
童珂瞪了她一眼,“怎麽?你偷懶還怪上本宮了?”
妙竹連忙腆起臉,谄媚道:“奴婢不敢,娘娘,這是奴婢畫的,您看看,奴婢是否長進了?”
接過妙竹呈上來的畫,童珂細細看了,是些花樣子,不過不是往日那些常見的。她不由問道:“怎麽?宮裏又流傳新的花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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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靈嫔娘娘。”妙蘭端詳着太子妃的神色,輕聲道:“聽聞靈嫔娘娘是從揚州來的,有許多京城不曾見過的花樣子。靈嫔娘娘,咱們不敢叨擾。可靈嫔娘娘的妹妹薛繡娘是個活潑外向的,時常跑出來教宮女們一些東西。聽聞薛繡娘倒是極為好相處。”
“怎麽?她還來東宮了?”
“那倒不曾,只不過咱們宮裏有個小宮女跟薛繡娘一見如故,時常見面。這些花樣子都是那個小宮女傳出來的。”
童珂打量着手裏的“五福”花樣,明明是醜陋的蝙蝠可在這個花樣裏卻憨态可掬,五只蝙蝠簇擁着的福字也是帶着桃花的瘦金體。心思确實靈巧。
“你去接觸一下那個小宮女,看薛繡娘有什麽想說的。”
妙蘭聽着收斂了笑容,“是。要不要明令禁止咱們宮裏人接觸薛繡娘?”
“不必。”童珂無法跟她說,薛繡娘也是東宮的人。只是薛家姐妹确實了得,在這三方混戰的後宮亂勢裏僅憑着幾張繡樣就輕輕巧巧地拉攏了一波人心。非但如此,怕是後宮裏的大小事務都瞞不過她們的眼吧。
童珂正想着,就覺得胳膊被捅了兩下。她擡頭就見妙竹一臉揶揄地示意她往後看,她這才發現一身朝服的太子走了過來。
她起身迎上去,替他卸下發髻上的冕冠,“今兒不出去了嗎?”
太子捏着她的細柳輕啄了她的嘴唇一下,也不深入,只是伸手微微撚着殷紅的嘴唇,輕笑道:“我身體有恙,只能支撐這麽點功夫,得修修整半日才行。”
童珂拍開他的手,上上下下大量他一番,見他應該沒有大礙,才松了口氣,“休息就休息吧,正好能陪陪我,可無聊透了。”
太子眸色微深,拉着她笑道:“給我更衣。”
見他上勾的嘴角,童珂就覺得不妙,推拒道:“別了,你自己可以。要不然我去叫崔公公過來。”
“咳咳,我喉嚨不舒服。”太子握拳舉在嘴邊咳嗽兩聲。
童珂哪裏不知道他是裝的,冷哼一聲,要她伺候是吧?她挽起衣袖露出白嫩纖細的手腕,拉起他皮笑肉不笑道:“走吧。臣妾伺候您。”
妙蘭和妙竹看着空空的大殿面面相觑,不知道該走該留。有些猶豫要不要勸着點太子妃,一看太子那般瘦弱的模樣就敵不過太子妃。
果不其然,不過片刻,浴室就響起太子的痛呼聲。還有太子妃幸災樂禍的笑聲,“太子別躲,臣妾給您搓搓背。”
聽着太子一聲聲的痛呼聲,妙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立馬遭到妙蘭一記白眼。
妙竹谄媚地攀着妙蘭的胳膊讨好地笑。妙蘭也沒法子,妙竹這個性子真的是掰都掰不過來。她無奈地拉妙竹走出去替太子太子妃掩好門。
只是還是沒落下更衣室裏傳出來暧昧的聲音。妙蘭羞紅了臉加快速度扯着妙竹跑了出去,嚴厲地盯着妙竹,“不許在外面胡說!要是丢了娘娘的臉面,我可饒不了你!”
妙竹笑道:“姐姐你可太兇了,我哪裏敢啊!我看殿下和娘娘一時半會兒出不來。我去安排小廚房熱着水,一會兒去跟妙奇玩兒。”
聽了她的話,妙蘭嘆口氣,“好,管好自己的嘴。”
“知道了!”妙竹不以為意,她雖說在東宮口不遮掩,可在外面嚴實着呢!
妙蘭看着妙竹蹦蹦跳跳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她往後退了兩步,離得門口遠了些,心裏也為娘娘高興。娘娘剛入宮的時候,雖說沒有不高興,可到底沒有多少人氣兒,似乎帶着破釜沉舟的氣勢。
如今,兩人和和氣氣,娘娘也笑得多了。
不提妙竹妙蘭,更衣室裏的童珂渾身酸軟地趴在浴桶邊兒上,咬着嘴唇抑制着不讓聲音溢出來。
太子緊緊依偎在她身後,只覺手裏捧着一把上好的琵琶,誘人撥弦。
一切風停雨歇,童珂拉開箍着她的手,冷哼一聲別過頭,“妙蘭妙竹肯定聽到了!”
太子攬着她将她壓進懷裏,下颌輕輕地放在她的頭頂,餍足地閉上眼,察覺到懷裏人不安分地鼓搗着,輕笑地湊到她耳邊低語幾句如願看到她像是吓到似的不再動了。
他朗笑出聲,震得她也跟着微微顫動。她撇撇嘴,可也沒法子只能不服輸地拱拱他,換來他的撫摸。
他有些不舍現在的好氣氛,慢慢撫摸着她的如稠青絲,最終還是說出口,“王孟若的事情搞定了。”
“嗯?”童珂驚詫地坐直身子,“你是說……”
他看她吃驚的模樣,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放過她臉上的絲毫表情,見她确實除了驚訝之外沒有別的神色才放下心。“他現在就在東宮,還沒有上刑。他知道的太多了,我得仔細挑選審訊的人。”
從做了決定那刻起,童珂就知道太子會對王孟若上刑。她如今對王孟若無愛只有恨了,他消磨盡了她的感情,還意圖傷害她的家人。
兩樣,她都不可能原諒他。
只是她到現在都想不通到底是什麽東西能打動王孟若背叛她,背叛靖安侯府。
金銀財寶?王家本就不缺,更何況靖安侯府豪富,給她的嫁妝也不少。平日裏王孟若耗資也不算大。
官位?別人能給他的,靖安侯府照樣能給他!
女色?可王孟若府裏只有她一人,有點糾纏的也只有妙梅,還被他否認了。日常的需求還不如體弱的太子,她想到這裏不禁瞥了太子一眼,見他笑吟吟地望着她,她又別過臉去。不能慣着!
所以王孟若到底為了什麽?
太子見她擰着眉頭思考,好不容易被熏出的殷紅嘴唇彎出一個弧度,比平日添了幾分妖冶。他突然有些羨慕王孟若,雖然這一世王孟若是不可能了,可王孟若在她心裏活了兩世。
他不知道能不能跟她情定兩世。下一輩子的事情不能預測,那他得努力活長一點才行,讓她心裏只有他。
伸手将她攬進懷裏,他拽了衣服包裹住兩人,叫了熱水。“水有些涼了,小心着涼。不要想了,有什麽想知道的問王孟若就好了。要不然我把他抓過來是幹什麽?”
那倒也是。童珂忽然想到一件事,着急地問道:“王孟若雖說不是什麽大官,可到底現在也在父皇面前伺候,他突然消失了,不會給你添麻煩嗎?”
他很是喜歡她萬事惦念他的模樣,他有些克制不住,明知縱情聲色不對可心上人在懷裏,怕是聖人都忍不住。
“殿下,娘娘,熱水來了。”
他箍緊她的肩膀,揉着鼻根苦笑,齊嬷嬷來得還真是及時。
齊嬷嬷進來添了熱水,卻也沒走,埋着頭恭聲道:“殿下,娘娘,蘊靈院出事了。聽聞靈嫔娘娘腹痛不止,太醫們也手足無措,聖上已經趕過去了。”
童珂心裏一咯噔,難不成是薛家姐妹受寵太過,招人恨了?
“她們給東宮傳信了沒有?”太子問道。
齊嬷嬷不由瞥了太子妃一眼,“應該是傳了。五福安泰,應該是沒有大恙。”
童珂想到今兒妙竹繪制的那張花樣子,這倒是心思巧妙的很。她還以為消息怎麽也在那個小宮女身上,沒想到反倒在大家都知道的花樣上面。
“那就先不理。孤身為太子,沒有過問父皇妃嫔的權力,等明兒消息傳出去了,你再服侍太子妃去一趟。”
“是。”齊嬷嬷應下。
齊嬷嬷一出去,童珂就忍不住了,“五福安泰是什麽意思?”
太子輕笑出聲,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子,“你不會真的以為薛家姐妹進宮就是為了安生度日的吧?”
“那倒不會。”
“她們當然是來報仇的。只是報仇這件事情不一定是手刃仇人才痛快,有時候借刀殺人更戳心。薛靈芸心裏有主意,怕是提前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