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壽宴
禮樂齊鳴, 衆人坐畢, 就聽着前面驀然喧嘩起來。
景明帝領着諸位皇子前來拜壽, 童珂不着痕跡地站起來, 裝着侍奉太後的功夫下了臺。
“母後壽誕, 朕也無甚好孝敬的, 特親手抄錄了幾卷《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又派人找來一尊佛像, 特意在鎮國寺開過光。只願母後福壽安康。”
太後聽着景明帝這番話, 臉色有些微妙。抄錄什麽佛經不好, 偏偏是《心經》。她這個好兒子分明是包藏禍心, 警告她修身養性。
小肚雞腸好弄小巧,不過是篤定她在衆目睽睽只下不會駁了他的面子。
她笑得和藹,“皇帝日理萬機,能在百忙之中抽空為哀家抄錄佛經, 已屬不易。皇帝有心了。”
“這些都是朕這個做兒子的本分。”景明帝道。
太後心裏冷哼一聲,臉上卻笑意不減, “皇帝快坐, 跟哀家一起看看小輩們的壽禮。”
“是。”景明帝依着坐到旁邊的龍椅上。
太子領着衆位皇子齊聲給太後行禮道賀,壽禮也不過是些金銀珠寶字畫等挑不出錯處的東西。
倒是瑞王笑着走出來, “皇祖母, 孫兒前些日子還在琢磨應該送些什麽壽禮才能讓皇祖母高興, 恰巧碰到了一件禮物,讓孫兒眼前一亮,巴巴地買過來獻給皇祖母。”
太後掃了一眼旁邊嘴角含笑的皇帝, 提聲道:“哦?難不成還有比皇帝送的壽禮更得哀家心不成?哀家倒是好奇得很。快讓哀家長長見識。”
“要說孝心無人能抵的過父皇,可這壽禮,父皇還真略遜孫兒一籌。”
瑞王三言兩語将太後話裏的荊棘挑出來,童珂掀起眼睑看了一眼皇帝,滿面笑容,毫無芥蒂的樣子。這瑞王倒是不像莊妃的親生子,書香氣度言辭謹慎,生得一副精明相。
不過這壽禮嘛!
陽光從太子背後撒過來,仿若太子的臉龐散發柔和的金光。他似乎察覺到童珂的目光,漆黑的眸子尋着她的目光追過來,眼角微挑,嘴角溫柔地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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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珂心裏猛地一跳,微微別開臉,笑得這麽陽光卻是個黑芝麻餡兒的。她開始有些同情瑞王了。
宴席上陡然響起喧嘩聲,她轉頭映入眼簾的就是瑞王手中展開的大慈大悲觀世音刺繡,慈眉善目,輪廓順暢,妙在這個刺繡是從繡布上凸出來,好似觀世音菩薩降臨。
“母後!朕甘拜下風,朕的壽禮确實沒有瑞王準備的精心,這樣的壽禮才不負母後的榮華。”景明帝欣慰不已。
太後居高臨下看着宴席上的命婦們興奮的模樣,慢慢笑起來,“皇帝說的是。瑞王确實有心了。不過有這般巧思的繡娘,可不能流落在民間,倒不如接入宮中效力。”
瑞王笑道:“皇祖母,您跟孫兒可想到一處了。這觀世音菩薩像不過是孫兒壽禮的一個引子,真正的壽禮是繡出這副觀世音像的兩個繡娘。”
說完,就有小太監引着兩個繡娘走了進來。
童珂好奇地望過去,兩個繡娘左着嫩黃襦裙右着碧色右衽褙子,一沉穩一活潑。尤其左邊繡娘杏眼桃腮,眼若含情,身姿曼妙,十足十的美人坯子。
這般的美人,只是個繡娘。
她不禁看向太子,卻見太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動不動,不知看了多長時間。她臉頰驀然燒了起來,不由嗔了他一眼,移開目光。
太子見了,稍稍放下心。她對他不是沒有感覺,如此也就好辦了。
“民女薛靈芸,薛靈含祝太後娘娘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看來不禁是繡品美,這繡娘也是标致。”太後笑着贊嘆,轉頭想跟皇帝說兩句,卻見皇帝直勾勾地盯着薛靈芸不放。她心裏一動,“哀家看着,今兒最數瑞王的壽禮得哀家的心,這兩個繡娘哀家就收下了。”
“皇祖母喜歡,孫兒最高興不過。”瑞王見太後因着這兩個繡娘沒對他冷眼相待,自覺今兒的目的達到了。只要這兩個繡娘時常在太後跟前替他說說好話,不愁太後對他改觀。
“皇帝,皇帝!”
景明帝驚醒,看向太後,“母後有何事?”
太後面露關切,“是不是前朝事務繁忙沒有歇息好?哀家看你心不在焉。”
“無礙,有靖安侯在北邊為朕駐守邊疆,朝中又有宰相操勞,朕倒是無礙。只是昨兒晚上吹了風,有些失神。”
太後笑道:“那就趕緊召太醫幫着看看,切不可大意。”
“多謝母後。男女有別,朕就領着皇子們去前面。皇後,這裏你就多操勞些。”
皇後正想起身應聲,就聽太後道,“有皇後和太子妃在,皇帝還有什麽不放心的。”皇後臉色僵了僵,随即扯起笑臉,“母後說的是,聖上盡管放心。”她本想着景明帝怎麽也應該為她說兩句話,卻見景明帝草草應了聲,起身領着皇子們出去了。
皇後愣愣地盯着景明帝的背影半晌回不過神來。
太後卻不會等她,笑着讓馬嬷嬷将兩個繡娘領下去,宮樂聲起,壽宴正式開始了。
皇後尴尬地坐回位置,只覺太子妃進宮之後,她事事不順心。還有前些日子太子妃威脅她的事情,她也只将人轉移了出去,可也保不準太子妃不會再次找到那裏。
太後心情大好,笑吟吟地招手示意童珂過去,低聲道:“你進宮這麽長時間還沒見過靖安侯夫人,想必想念得緊,去吧。”
童珂沒想到太後竟然能顧慮到這點,感激道:“多謝皇祖母恩典。”
太後對她的目光很受用,揮揮手讓她趕緊去。
童珂立刻譴了妙奇去喚母親到偏殿等着。只是她剛出門就被歐陽珮娴喚住,“太子妃娘娘。”
童珂回頭見歐陽珮娴和歐陽菱蕪手挽手走了過來。兩人行禮後,歐陽菱蕪撅着嘴瞪了童珂一眼,童珂只覺好笑,“怎麽?還想禁足不成?”
歐陽菱蕪瞬間慫了下來,卻又拉不下來臉,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偷偷拉拉歐陽珮娴的袖子。
歐陽珮娴無奈地弓腰行了個福禮,“菱蕪尚且年幼,又被皇後娘娘帶壞了性子,她絕對不敢跟太子妃娘娘作對的。這次也是因着民女有事想找太子妃娘娘,才借着菱蕪的由頭出來的。還望太子妃娘娘不要跟菱蕪計較。”
童珂似笑非笑地盯着歐陽菱蕪,沒有做聲。
歐陽菱蕪不禁挪着腳步往歐陽珮娴身後躲了躲,早已不複方才的得意,一臉怯怯地盯着童珂。
歐陽珮娴見太子妃根本不接話,只能将歐陽菱蕪拉出來,“快給太子妃娘娘賠罪。”
歐陽菱蕪委屈極了,含着淚賠了個禮,跺着腳跑了。
童珂嗤笑一聲,瞥向歐陽珮娴,“你找本宮?怎麽?事情辦妥了?”
歐陽珮娴看着童珂的樣子有些灰心,有了這樣的太子妃,她哪裏還有機會進入東宮?如今的她身後沒了皇後,高貴的面具也被孔姝華一把扯碎。
她下意識地摸摸了手腕上的傷疤,笑了笑:“太子妃娘娘的話,民女都記在心裏。經過民女的慫恿,孔姝華這些日子一直纏着淑安長公主去王家。不僅僅是淑安長公主,還有孔家交好的人家,威逼利用。民女瞧着,王家支撐不了多久了。”
“那你過來有何事?”童珂沒有看漏歐陽珮娴摩挲着的傷疤,如果她沒有記錯,上次見歐陽珮娴的時候還沒有。不過她不是悲天憫人的性子,不會踩這麽明顯的坑。
“太子妃娘娘,民女雖然人微言輕,可到底咱們兩個有共同的目标。總不能民女将事情做完了,太子妃娘娘幹巴巴地看着就得了意。”歐陽珮娴道。
童珂思忖了一瞬,笑道:“你說得對,你想讓本宮做什麽?”
歐陽珮娴有些詫異太子妃竟然這般幹脆地應承下來。她在宮裏待得久了,深知宮裏的女人是什麽樣子。說話做事總是藏三分,不到性命攸關的時候不會輕易承諾,除非是想害人的時候。
想到這裏,她縮緊了整顆心,四下張望确定沒有人才略略松快下來。“王公子的父母對這門親事都已意動,只是王公子卻一直硬撐着不肯答應。聽聞王公子因為這件事情已經開始着手掌管王家。”
“民女雖已盡力,可到底人微言輕。生怕時間拖久了,事情有變。所以民女想讓……請您促成此事。”
王孟若這一次竟然這麽快就要奪取王尚書的勢。不過也對,他也是重活一遭,哪裏會不知道孔姝華是什麽性子?他怎麽會心甘情願地迎娶孔姝華?
童珂輕飄飄地掃了歐陽珮娴一眼,輕笑一聲幹脆利落地應下,“這件事情本宮會想辦法的。不過這件事情你也要出力才是,你那邊促使淑安長公主進宮請旨,本宮這邊會促成此事。”
歐陽珮娴突然身子一僵,呆呆地看到太子妃身後的太子殿下。多日不見,太子殿下還是這般溫文儒雅。
她心裏一動,不着痕跡地将視線落到太子妃身上。整顆心劇烈跳動起來,她輕輕咬了下嘴唇,笑道:“太子妃娘娘,要是賜婚的旨意降不下來怎麽辦?民女聽聞王公子已經推拒了許多貴女的親事。民女猜測王公子心裏還有您,難保不會因着您抗旨。”
她緊張地攥住裙角,甚至害怕太子妃因着她的視線察覺到太子的存在,直愣愣地凝視太子妃。見太子妃紅唇微啓,她激動地心中吶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