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怎麽會不懂
想到這,宋源實在背不下去東西了,她推門走到樓下的客廳,環顧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這裏是穆清的公寓,她以前來過幾次,次次都狀況百出。
這一次也不例外。
可是,例外的是,她現在開始胡思亂想了。
她想得通這種胡思亂想的原因,卻有些想不通自己。
她想不通自己究竟從什麽時候起,心裏開始住着這一只鬼,這只鬼窩在一個小角落伺機而動,日益汲取養分發酵膨脹,膨脹到她想要刻意忽視都不行,想要抵賴連自己都不容。
那天她和葛明明聊完天,腦海裏閃過的竟然全是穆清的影子。
她當時是真的被自己吓着了,更覺得不可思議,她從來沒有,不,是從來都沒敢讓自己放肆的去想過穆清,她一直都知道他有多好,可是,她也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麽。
從重生開始,她給自己設定的未來就是聶昕,她想即便他不要她,她也不應改變初衷,可是,她沒辦到。
當時是什麽感覺呢?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就知道自己一直擔心害怕的事情終究是發生了,她不斷的責怪自己,既然當初心懷雜念,就不應該毫無顧忌的跟他接觸,即便接觸了,也應該管好自己。
可是,她沒管住。
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還有這種水性楊花的潛質,可是,她可以容忍自己內心龌龊,卻容不得自己亵渎穆清。
當時她醉倒在“煌”的時候,回顧了前一世和這一生,她不斷的告訴自己,宋源,你應該很滿足的,有人在乎過你,即便沒能事事如願,比起很多人,也已經好太多。所以,有些事情,該放下就放下,不該想的就不要想。
忽視掉心裏突突擴大的漏洞,她不斷地告訴自己應該知足。
可是,當穆清推門進來時,她很明顯的聽見什麽東西碎了,那是她努力建起的防線,那麽不堪一擊。
看着眼前這個遙不可及的人,她的心好像突然被什麽不知名的東西擠壓着,很疼,疼的她都要受不了了,她不斷的想,為什麽你那麽好呢,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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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一種發洩的絕望,她昏了頭,像脫離弓弩的箭把人給撲了。
等到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時,一切似乎已經晚了,她當時真的是吓壞了,害怕穆清生氣,害怕他以後再也不理她,便頭一歪,便假裝睡了過去。
那時候,她是真的恨自己。
所以,那天的最後,即便穆清沒有說出那番話,她還是會躲着他。
她把自己的時間排的很滿,滿的都快要超出了負荷。
是誰說的,“真實,永恒,最高級的快樂,只能從三樣東西中取得:工作,自我克制和愛。”她傻傻的以為,自己總算找到了出路,在她的快樂被分成兩派,相互掐架時,她舍了最難割舍的後者,企圖從工作和自我克制中尋求慰藉。
可事實是,不僅童話裏都是騙人的,大師的言論有時候也做不得準,至少于宋源來說,沒起任何作用。
她腦子一空下來,就會想穆清,瘋狂的想,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會那麽近乎瘋魔地喜歡一個人。
可是那樣,對聶昕甚至對曾經那麽執着的自己都太不公平。
怎麽辦呢,她陷進去了,自己給自己刨的一個坑,她想如果摔死在裏邊不就一了百了了嘛,可現實卻是,她人雖半死不活的,意識卻異常的清晰。
她說葛明明傻,可是她自己又何曾聰明。
進不得,退不了,上不去,下也沒有退路。
今天,穆清把她送回住處時,愣是沒在那個小租間裏找到可以讓自己呆在那裏的借口,就給林叔打了個電話,讓他找個保潔阿姨,好好把她那個見不得人的窩收拾出個能看的樣子。
他說,你收拾幾件衣服,帶上複習資料,這幾天先去我那裏對付一下。
當時她心裏說不出的排斥,她不願意去,她知道自己一旦去了,心裏那只小鬼就更要肆無忌憚了,她現在,已經快要管不住了。
可是,穆清還有工作,她不能那麽自私,也舍不得讓他來回奔波。
那一刻她清楚的聽見自己心裏的嗚咽聲。
宋源,你沒救了。
此時,宋源就這麽坐在昏暗的客廳的地毯上,望着樓上穆清書房的方向,眼睛裏滿是迷茫。她所有的認知與經歷足以支撐她面對所有的不公與劫難,卻沒有一條能夠幫她脫離這種自虐到做死的狀态。
放在以往,穆清尚且可以幫她答疑解惑,可是偏偏,她的心魔恰巧是他,最不能對之言說的也是他。
宋源深深的吐了一口濁氣,她做了一天的題,現在腦子都昏昏沉沉的,卻偏偏睡不着。
此時的宋源似乎陷入了一種怪圈,她可以寬大為懷地包容所有人的不公與缺點,卻唯獨對自己不憚于嚴苛,這樣注定,她會活得很累,比別人都累。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穆清從廚房的方向走出來,打開了客廳的燈,走到宋源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宋源被吓了一跳:“你不是在書房嗎?”
問到這裏,她看見了穆清手中端着的咖啡,又有一絲了然。
穆清見她一副受驚的樣子,覺得好笑:“我又不是鬼,你怕什麽?”
可是我心裏有鬼啊。
穆清沉吟:“而且......”
“而且什麽?”
“我覺得即便真的有鬼,也會繞開你走。”
“為什麽?”
“比較兇猛?”
“你這是诋毀!”
“需不需要把你喝醉酒的樣子錄下來,咱們好好探讨'诋毀'這個詞的含義?”
宋源有些煩躁:“大晚上的,能不能不要老是鬼啊鬼的!”
穆清倒是毫不介意她突然爆出的脾氣:“怎麽,生氣了?”
“沒有。”宋源心裏多少有些洩氣,我怎麽會生你的氣。
穆清喝了一口咖啡,摩挲着杯身說:“你這兩天有心事?”
“哪有。”
“我給你講三道題,你至少有一道題是完全不在狀态的。”
“對不起啊。”她也不想的,卻管不住自己。
穆清顯然沒想到她能那麽乖順的承認錯誤,訝然後又笑了:“看來,你确實有事,能跟我說說嗎?”
“不能。”
“拒絕的好幹脆,也不怕我受傷。”
宋源苦笑,我怕說出來你更受傷,你肯定想不到我對你抱着什麽樣的心思。
見宋源低頭不說話,穆清只好順着自己的思路安慰她:“考試前幾天心裏煩躁是正常的,這次考試你不必太緊張,不會讓你挂的,我保證。”
他終究是想錯了,宋源也不知是該失望還是慶幸,順着他的話給自己找了一個臺階:“你怎麽就能肯定,都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雖然你是一個很好的師傅,我卻是個不争用的徒弟,恐怕最後還會丢了你的臉。”
聽出了宋源話裏的落寞,穆清不禁笑了:“看來,這次考試對你的打擊還是蠻大的,挺好。”
宋源......
“你這麽說,就不怕我咬你嗎?”一言落,宋源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扇死,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穆清先是一愣,不知道是不是想到她那次大逆不道的樣子,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其實,我給你做的幾套卷子都是從你的各科老師那拿來的。”
“那又怎麽樣?”
“那就意味着,你這次考試的卷子上,至少有百分之六十的題目是做過的。”
宋源......
眯着眼睛看他,顯然很不相信:“怎麽可能呢,闫老頭不是死活不松口嗎?”
穆清看着她笑了,沒有說話。
其他的老師知道是他要,微微詫異後,多少給了他幾分薄面,給一套像樣的卷子倒不是什麽難事。
他還記得去找闫老要卷子時,他老人家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哆嗦着一雙手:“你瞧瞧你這貪心不足的樣子,渾身的腐敗氣!”
他當時笑得一臉無奈,也覺得挺丢人的,可是,想着宋源這兩天着急上火的樣子,又覺得不忍心:“她那個丫頭,平時被慣壞了,一時改不了,您老先高擡貴手,下學期我一定讓她乖乖呆在學校。”
闫老何曾見過穆清那麽低聲下氣的,嘆息一聲,随手抽出一張卷子,連看都懶得看他:“這裏的題目應該夠她應付及格的了,下不為例!”
穆清只得小心陪着開心,又多說了一筐好話,才總算把老人家的氣捋順了。
當時那個老人叼着一個老古董似的煙鬥砸吧一口,把煙吐得變出N 朵花後,在煙遮霧罩間眯着眼睛看穆清,頗為語重心長的說:“你對那個丫頭未免也太好了吧。”
這卦八的,白白破壞了他精心營造的氣氛。
穆清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愣了一瞬,想到宋源平時笑笑鬧鬧的樣子,又笑了:“她高興就好。”
闫老聽了直搖頭:“你這樣可不好,那個丫頭太鬼,也太小,就怕管不住。”
穆清知道闫老顯然是誤會了:“我們不像您想的那樣......”
闫老擺擺手:“你不用蒙我這個老頭子,我可是專注追我們家那位十幾年,什麽手段沒用過。”
穆清哭笑不得,卻難得吐露了真心,他說:“其實宋源雖然看上去鬼靈精怪,心裏卻很苦,我只想讓她過的不是那麽累,至于其他的,是真的沒有想過。”
闫老聽完啧啧道:“你還是不懂啊。”
不懂?
穆清看着層層疊疊飄過來的煙卷,思緒有些飄遠。
他怎麽會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