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絕美愛情”
被一條龍按在地上用拳頭威脅, 鬼母這輩子都沒想過這麽離譜的事。
周圍忙着逃跑的衆鬼和玩家也愣了:現在的情況好像是明夷更強,那他們到底是該繼續呢,還是該執行對方的命令?
察覺到一道道投向自己的目光, 鬼母又急又惱:“你究竟是從哪冒出來的!”
這裏不應該只有百鬼和祭品才對嗎?
“少廢話,就說你服不服?”卡住對方頸部的龍爪愈發用力, 聞九一拳打在鬼母耳邊的地面上,霎時間, 整個宅子都跟着晃了晃。
回答他的是對方咬向自己龍爪的血盆大口。
“砰!”
揚拳, 重擊,聞九毫無憐香惜玉之情, 狠狠擊中鬼母眼眶:“怎麽還搞偷襲呢?”
【和尚, 念經。】
仿佛開了揚聲器般, 傾盆暴雨中, 伴着木魚的低沉音色清晰響徹在所有人人鬼鬼耳邊,有聽了後痛苦到滿地打滾的,也有聽了後心緒平靜、只差沒原地入定的。
本質雖是鬼,但聞九聽慣了某佛子念叨, 早已對各種經文免疫, 伴着專屬于自己的BGM,他用起龍身來愈發純熟, 拳拳到肉,甚至還有點上頭。
轟隆——
龍尾甩過, 一道黑影重重砸在牆上, 激揚的塵土被雨水瞬間澆滅,露出了鬼母眼眶烏青的虎頭。
衆鬼和玩家齊齊打了個哆嗦。
“我覺得比起逃命, 咱們還是該找黎凡, ”到底是被聞九折騰過好幾回的人, 認出謝玄聲音的黃毛第一個回神,“下山的路被水淹了,Boss也被蛇……明夷打趴了,這副本根本沒法按正常的方式通關。”
聽到這話,附近的玩家紛紛點頭,恨恨地罵:“艹!黎凡幹得這叫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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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聽說是為了個道具、不想在最終副本連累白簡,論壇裏還嗑過他們的絕美愛情。”
“所以呢?我們、還有明夷,就活該當這倆貨絕美愛情的炮灰是嗎?”
“黎凡隊裏那個屠夫還賣過龍骨刀……”
“得虧我進本前沒買,頭一次感謝自己的貧窮。”
邊罵邊找,玩家們一個個頂着落湯雞的造型,行動頗有些不便,衆鬼卻沒這個顧慮,身形變虛、腳不沾地,成了真正意義上的阿飄。
個別過分的,還直接把眼睛腦袋丢出去找,來了個真·分頭行動。
玩家們沒忍住哀嚎:“這算作弊吧!不公平!”
知道自己今天八成是兇多吉少,黎凡沉默地從指環中掏出一枚玉佩,用力捏碎。
“咔嚓。”
冥冥中,白簡覺得自己和對方的聯系斷了。
意識到黎凡想做什麽,他拼命扯住對方衣袖:“不要!哥!我不要一個人!我不要一個人活!”
無限游戲裏沒有複活道具,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哇,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談情說愛,”穿牆冒出一個頭,孩童模樣的傒囊又伸出只手,“你就是黎凡?快跟我走。”
再不讓那活祖宗消氣,整座山都要被淹了。
字典裏從沒有束手就擒這四個字,黎凡掏出符文手|槍,扣動扳機,直擊傒囊面門。
“哇!你這人!真的好兇!”
堪堪躲過那枚泛着金光的子彈,傒囊大叫:“腹鬼!你好了沒?!”
“來啦來啦!幸虧我之前上過這小子的身。”
——又是那個聲音!吵鬧的、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
下意識伸手摸向肚子,白簡緊緊閉着嘴巴,腹腔裏卻仍舊發出帶着回音的響動:“是我是我,又見面啦,我真的很吵嗎?”
啪!
一道水火不侵的黃符紙貼在了白簡眉心。
“沒用的,”用最天真的表情說着最殘忍的話,傒囊笑嘻嘻,“腹鬼雖沒什麽大能耐,可被它附身的人,至死方休。”
除非腹鬼自己願意出來。
“放屁!你才沒能耐!”半點沒被那黃符紙影響,腹鬼氣沖沖,“那個叫什麽黎凡的,快點跟着傒囊去見那活祖宗,你也不想他一輩子都帶着個我吧?”
黎凡動作一僵。
盡管非常相信主神的能力,但他還是有了一剎那的動搖。
也就在這一刻,白簡拿出匕首,反手刺向自己的小腹:“黎哥,你走。”
“啪、啪、啪。”
“當啷。”
輕易擊飛白簡手中的匕首,披散着長發的少年站在門邊,相當敷衍地鼓了鼓掌。
外頭下着暴雨,他卻滴水不沾,與其他人的狼狽成了鮮明對比。
“好一出為愛犧牲的苦情戲,倒顯得我像個棒打鴛鴦的惡人了,”吹了吹因打翻鬼母而泛紅的指骨,聞九望向白簡,認真提議,“這樣吧,讓黎凡把對我做的事對你做一遍……當然,死不了,我會幫你吊着一口氣,撐到回玩家大廳治療。”
“若你能忍下來,我就放你們離開,順便幫你們回現實,如何?”
黎凡冷笑:“大言不……”
話音未落,白發少年衣袖輕揚,天邊便出現一處數據流轉的深綠漩渦,其中隐隐閃過的景象,正是衆人再熟悉不過的玩家大廳。
指環顯示的副本名稱更是一陣扭曲,由《百鬼夜宴》變為《惡龍》。
催促般地,少年重複:“如何?”
白簡:……
被雷劈中的房間僅此一處,短短幾分鐘,機靈些的人人鬼鬼都聚到了此處,尤其是看到通關出口的玩家,眼睛更是亮的像匹惡狼。
艱難地,白簡開口:“明夷,其實我和黎哥一直想跟你道歉……”
聞九:“你怕了。”
“我沒有,”急急否認,白簡找補,“我只是有些感慨,你明明是喜歡黎哥的,怎麽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是,我是曾經眼瞎看上過他。”
并不怯于承認原主的感情,聞九冷漠:“所以呢?你想證明什麽?你比我更愛這個人渣,你一定會原諒他?”
“白簡,你還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唔!”突然凝結的雨水化作冰刃落下,當即在白簡身上劃出幾道鮮血直流的口子,瞧出少年眼底的嘲諷,他強行忍住口中的悶哼,賭氣般地,握住黎凡的手:“哥,答應他,一起活着出去,比什麽都重要。”
玩家衆鬼虎視眈眈,外加一個能揍翻Boss的明夷,出口高懸于天空,黎凡再如何自信,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帶着白簡拼出條血路。
沉沉地,他道:“你會恨我的。”
況且明夷說的不一定是真話。
一旁想活命的玩家則高聲道:“行了啊,演戲呢擱這兒?要是黎隊長你下不了手,我們來也行。”
“一報還一報,這很公平嘛。”
耳邊的起哄愈發刺耳,白簡抿唇:“不會的。”
從小不知道去了多少回醫院,疼痛而已,他受得住。
然後,白簡聽到了聲輕笑。
許是被自己的理由說服,他面前的男人終于有了行動,意識有一剎那的恍惚,白簡晃了晃頭,等再回過神,他已經仰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只能看到黎凡輪廓熟悉的下颌。
說不出話,動彈不得,這種類似手術被麻醉的感覺讓白簡略微安了安心,卻又透着股違和。
未等他的表情多放松一秒,噗嗤,匕首插進了胳膊。
痛,非常痛。
和以往受過的傷完全不同,沒有任何緩沖的餘地,那刀尖帶着點勾起的弧度,狠狠撞在他的骨頭上,在肉裏攪來攪去,向兩邊劃,似是要挑出他的骨頭。
而他的骨頭也确實被剔出來了。
白生生的一截,被少年随意拿在手中把玩,殷紅血珠圓潤滴落,伴着其他人貪婪竊竊的議論聲:
“成色不錯。”
“多少能換點積分吧。”
“看他,還動彈呢,不會沒死透吧?”
荒謬又可怖。
最開始,白簡還能靠着“和黎哥一起活着出去”的念頭支撐,可慢慢地,疼痛麻痹了他的大腦,連思考都變得艱難。
“啪。”
“啪嗒。”
整個人如同一灘癱軟的爛泥,第不知多少塊骨頭被剔出來丢到地上時,白簡盯着黎凡的眼中,逐漸有了怨。
明知對方有理由、明知對方有苦衷,可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甚至責怪起對方:
為什麽?為什麽要招惹明夷?如果不招惹明夷,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太殘忍了。
太痛苦了。
他怎麽敢妄想明夷肯原諒。
一起活着、一起活着……不,他寧願現在就死掉。
“白簡?白簡!”
肩膀被人用力搖晃,白簡渾渾噩噩地睜開眼,陡然對上男朋友那張放大的俊臉。
啪地一聲,他顫抖着,拍開了黎凡的手。
至此,白簡才發現,他沒倒下,也沒被剔骨,好似做了一場雨水也澆不醒的噩夢,唯有先前被冰刃劃破的傷口火辣辣地痛。
緩緩偏過頭,他對上了少年深邃且妖異的金瞳。
聞九平靜回望。
他不過是把白簡拉入原主生命長河中的短短幾分鐘,對方便渾身抽搐、瀕臨精神崩潰的邊緣。
那明夷呢?
被暗算後還保留着一絲求生意志的明夷呢?
當龍角、龍骨、龍筋被昔日的隊友和暗戀對象一樣樣從爛碎的血肉中剝出來時,他又會有多痛?
順手丢了把匕首到兩人腳下,聞九勾唇:“請吧。”
白簡不自覺向後躲了躲。
如瀑大雨中,腹鬼嘎嘎怪叫:
“他不想!他不願!”
“情愛也不過如此嘛!”
作者有話要說: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白簡被保護的太好,萬事都想當然。
治病和虐殺哪裏能一樣。
日常比心,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