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能把小兔子介紹給我嗎?
當然沒夠。
第一次從這樣仰視的角度看謝玄,聞九明顯有些新奇,小手一擡,嘴巴裏還念念有詞:“真絕了,你下颌線好好看。”
……
吐息溫溫涼涼,青年幾乎是貼着他的指腹在說話,眼見對方的魔爪已經逐漸順着颌骨伸向耳後,謝玄閉眼,變戲法似的,倏地消散。
“小氣,摸摸又不會掉塊肉,”食色性也,聞九半點不虛,“我記得當年你可是随我胡鬧,果然還是感情淡了。”
謝玄:那不一樣。
在和聞九分開的這些年裏,他早已不是那個無欲無求的佛子無章。
但某只惡鬼顯然還沒看清。
而事實上,聞九腦子裏想的也确實是其他的事兒。
身為一名任務經驗豐富的老員工,他當然清楚自己除了臉色蒼白了些,實則比醫院所有人的命都要硬。
挨個嘗遍食堂感興趣的菜色後,聞九果斷和主治醫生談了十分鐘心,一秒不多留,火速辦理了出院。
後腦貼着塊巴掌大的醫用紗布,周圍的頭發也被剪掉了些,配上因失血過多而淺淡的唇色,他現在完全是一副公交車上會被主動讓座的形象。
模樣乖,又愛笑,聞九剛走到小區樓下,幾個認識原主的阿姨奶奶就圍了上來:“诶,小程,怎麽這麽快就出院了?那天救護車來的時候可把我吓壞了。”
“是喏是喏,咱們小區單元門的牌子都掉漆了,還是你大伯給指的路呢。”
甚少遇到如此有鄰裏緣的原主,對于這種熱情過頭的關心,聞九并不習慣,卻也知道對方沒有惡意。
調動肌肉,他露出一個原主的招牌笑容:“沒事,下樓的時候摔了下,醫生說多休息休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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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孩子,樓道裏那麽多血當我們沒看見?”嘆了口氣,領頭的大媽又道,“家裏人呢?通知了沒?”
聞九搖搖頭:“反正也沒大事,我想等好全了再告訴他們。”
報喜不報憂,這也一向是程天樂的做法,更何況蘇樂和衛楊都絕非省油的燈,不到萬不得已,他并不想把原主的父母牽扯進來。
幾天過去,樓道裏的血跡早已被打掃幹淨,只留下一塊比周圍顏色更深的暗痕,原主摔下去時鑰匙和手機都在口袋裏,倒也省了聞九找人開鎖的麻煩。
“咔噠。”
向左擰動兩圈,聞九打開房門,入目是一個有些小但卻很整潔溫馨的客廳,暖色的布藝沙發,點綴各處的花花草草,多肉、盆栽、仙人球,有大有小,哪怕好幾天沒有澆水,也能看出它們曾被人精心照料修剪過。
“我好像能理解衛楊為什麽一直不肯放手了。”換好拖鞋,聞九感慨。
濃濃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卻偏偏剔除了那些繁瑣無趣的部分,縱然是向來對家沒什麽概念的他,也不由感到一絲從內到外的輕快。
而這種輕快,恰恰是衛楊永遠無法在自己家感受到的氛圍。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除了一個小小的、堆着各種畫稿和工具書的辦公區,卧室、廚房、衛生間,都能看出原主和衛楊同居過的痕跡。
體質原因,對疼痛比較敏感的程天樂更喜歡能給人帶來安全感的親親抱抱,再親密些,便有種生理性的僵硬和不自然。
加之衛楊讨厭床笫間放不開、太木讷的反應,更讨厭纡尊降貴、花幾十分鐘去伺候人,情到濃時,兩人也曾親昵纏綿、互幫互助過許多次,卻始終沒做到最後一步。
“雙标狗,”一樣樣把渣男留在原主家裏的東西挑出來打包,聞九嗤笑,“這又不是他嫌棄蘇樂髒的時候了。”
太開放了自己動不行、太單純了不會動也不行,人不咋樣,想得還挺美。
況且他那根黃瓜也沒幹淨到哪去,嚴以待人,寬以律己,得多不要臉才能辦出這事兒。
衣服鞋襪毛巾牙刷……到底是出櫃後就同居的情侶,挑挑揀揀,聞九足足收拾出兩大箱東西。
這其中,絕大部分都是原主閑時精挑細選的物件,聞九也不好直接一把火燒掉,或者随随便便丢到垃圾站。
想了想,他約了個快遞小哥上門,準備把衛楊的東西全郵回對方公寓,至于原主自己的,則打包收好,等對方徹底解脫再處理。
“還得換把鎖,衛楊有這房子的鑰匙。”發覺手機屏幕裏的小和尚正直勾勾看着自己,聞九挑眉:“嗯?”
氣泡浮動,謝玄的聲音和文字一同浮現:【你很高興?】
聞九眨眨眼:“我選的到付。”
雖然只有幾十塊錢,但應該能讓衛楊憋屈一陣。
之前也說過,原主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打工人,不過他性格好、業務能力強,在公司人緣尚可,聞九沉睡的這兩天,還有同事想組織探病,都被衛楊以“醫生不準”的理由一口推拒。
當然,這倒不是衛楊擔心自己和蘇樂的醜事暴露,只是他單純不想應付原主的同事,就像三年前,他不想陪原主一起回家出櫃。
挨個回複微信上收到的問候,聞九點開部門主管的頭像,模仿原主的語氣打字:【張哥,我手裏有個項目想賣給公司,空了的話方便談一談嗎?】
——以程天樂目前的圈子,如果不通過衛楊,借公司出面,大抵是最容易接觸蘇氏財團的方式。
“沒回複,先幹活吧,”打開原主的電腦,聞九找了個手機支架,安頓好Q版的謝玄,“你,升級游戲,我,寫策劃案,一半一半,OK?”
重新穿回外袍的小和尚點了點頭。
聞九:……好可愛。
看着游戲裏萌噠噠的小崽崽,他忽然理解了原著裏那群玩家氪金的沖動。
明知隔着一層屏幕,他還是用手摸了摸那顆圓溜溜的小光頭:“乖,等能氪金就給你買蒲團。”
經書,佛像,再添個香案。
謝玄:【數據庫裏沒有這種素材。】
“我可以畫啊,”說幹就幹,聞九指指原主的數位板,“前期的素材都是程天樂自己畫的,模仿筆觸又不難。”
況且他此刻用的是程天樂的身體,多少總會留下些手感。
相遇之初對方便目不能視,謝玄确實沒見過聞九作畫的樣子,變成一只所謂的虛拟崽崽後,他雖失去了上帝視角,卻能和上個世界附身貓貓一樣,更真切、更自然地看到對方。
這次任務目标和聞九最大的差距在眼睛,唯有微微垂眸之時,才能瞧出幾分聞九的神韻。
飛快地,他頭頂冒出一顆淺淺的愛心。
忙于畫畫的聞九卻沒發現。
另一邊,獨自在新公寓睡了一夜的衛楊坐不住了,——下單發快遞前,聞九特意用原主的賬號發了條朋友圈,宣布了“自己”分手、而且是主動分手的喜訊。
這下可好,先前見過程天樂的那群二代們,一個兩個都來衛楊這兒找樂子。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你看看,到底翻車了吧。】
【不是說人家愛你愛的死心塌地嗎?這怎麽分手了呢?】
【還是被甩。】
【哎,衛少的魅力不比當年啊。】
【講真,衛少,衛哥,能把小兔子介紹給我嗎?反正你都分手了,我還挺吃這款。】
分手?誰說的分手?他身為程天樂的男朋友,居然最後一個被通知?
沒心情理會嗡嗡震動的群聊,衛楊撥通程天樂的電話,急需一個解釋:昨天被澆了一頭魚湯他還沒生氣,只是一天沒去探病,對方就鬧這麽大脾氣?
難道是天樂那時候聽到了自己對蘇樂說的話?
不,不可能,又不是免提,而且蘇樂打電話的時候對方應該已經暈了過去。
心裏有鬼,等待電話接通的時間便顯得格外漫長,不知聽了多少遍忙音,衛楊終于漸漸失去了耐性。
群裏那條類似求接盤的聊天記錄,更是讓他覺得無比刺眼。
“叮咚——”
門鈴聲響起,身着工裝的快遞小哥面帶微笑:“您好,衛先生對嗎?有您的快遞。”
整整兩大件,用的是快遞公司統一的打包箱,光看外表,很難看出裏面裝了什麽。
懶得彎腰去翻标簽,衛楊吊起眉梢:“哪寄來的?什麽東西?”
“同城,泰富小區,”見慣了各式各樣難搞的客戶,快遞小哥态度親切,“好像是衣服鞋襪之類的……”
從聽到小區名字的一刻起就變了臉色,衛楊沒等快遞小哥把話說完,一把将人推開,暴力破壞了紙箱。
襯衫、睡衣、情侶杯……每一件,都是他在程天樂家生活過的痕跡。
聯系不到最讓自己生氣的那個人,他只能把火撒到快遞小哥身上:“你還站這兒幹嘛?!”
一肚子髒話的快遞小哥:“您還沒付錢。”
“同城加急,總共四十八塊。”
撞到牆壁的胳膊還隐隐作痛,要不是為了工作,誰願意笑着面對這種人。
“行!真行!程天樂!”
萬萬沒想到對方會把事情做得這麽絕,衛楊咬牙付完快遞費,既想去泰富小區找人,又覺得太沒面子。
目光在微信界面停留幾秒,他想起蘇樂提到的聚會,十指飛快動了起來:
【東西收到了。】
【周末有空嗎?出來吃頓飯,我讓蘇樂給你道歉。】
【無論如何,我們好聚好散。】
——個鬼。
七年都過來了,在自己沒膩之前,他們永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