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璧微瑕
拜各路蹭熱度恰流量的營銷號所賜,娛樂圈的八卦總是傳得飛快,聞九籌備進組的這段時間,網上輿論徹底發酵,關于原主和厲銳的分析貼層出不窮,盤到最後的結論,無一例外都是厲銳渣男。
渣到什麽程度呢?除了網友争論紛紛的打人事件、最開始被奶的電視劇廣告,連兩人同居的房子,都是林青全款。
從資源到公司,從經紀人到房子,捋順兩人相識至今的時間線,網友們才發現,厲銳就像鸠占鵲巢裏的那只鸠,慢慢侵蝕取代了林青的一切。
【美人好慘,聽說為了解約還賣了房。】
【徐強不是說LQ是他帶過最有靈氣的藝人嗎?現在錘起來倒毫不手軟。】
【所以,除了迷霧,還有啥代言能支持下嗎?代入一下真的心塞。】
【沒有,真的沒有,我們林哥只是一個糊到連廣告都沒有的倒黴蛋。】
【糊?你們對糊有什麽誤會?小道消息,這哥最近又要進組,電影,巨豪華的班底,而且站C位!】
習慣了自家正主最近幾年的神隐,青竹直接将最後一條爆料判定為造謠,連個眼神都沒多給。
但稍稍有些消息渠道的圈內人,都知道岳導的新電影用了林青,并且因為厲銳軋戲兩頭跑的事,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及時止損、順水推舟是名利場上的基本功,此消彼長,雖然圈外人看厲銳只是私德有虧、不影響什麽,可實際上,許多準備向厲銳遞橄榄枝的資方導演紛紛收手,除了事發前接的古偶,厲銳現在手裏連個像樣的雜志廣告都沒有。
身為對接各種資源的經紀人,徐強對這些變化的感知最為明顯,包括《夢塵香》這個小劇組,對厲銳都沒了好臉色。
——趕場試鏡可以理解,但撒謊稱病是不是有點過?
他們好歹也是花了大價錢的。
“媽的!一群見風使舵的牆頭草!”仗着房車裏沒人,厲銳一通發火,“要是我成了岳國豐的男主角,他們的态度會是這樣?”
遠的不提,光《夢塵香》的導演,就得眼巴巴把他供上,誇他做得好,恨不得敲鑼打鼓蹭這波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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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沒選上。”
受夠了對方對外彬彬有禮對內歇斯底裏的兩幅面孔,徐強無情打破厲銳的幻想:“你的商業價值斷崖下跌,這就是結果。”
“一諾娛樂注資了《烽火》,外加你得罪了岳導,燦星娛樂的藝人再想出頭可就難了,”彎腰撿起滾落在地的水杯,他冷靜道,“公司八成會把這筆賬算在你的頭上,好好想想該怎麽和高層解釋吧。”
敏銳察覺到不對,厲銳蹙眉:“想?我想?這不應該是你……”
“我最近還有兩個剛分配的新人要帶。”順手将水杯放在桌上,徐強打斷厲銳的話,點到即止,卻從裏到外透着股渣味:
商人逐利,當年他能為了更高的分成放棄林青,今天他就能為了甩脫麻煩放棄厲銳。
更何況,他明明說了讓厲銳不要軋戲,對方卻還是頭鐵在雷區蹦迪,少了林青以後,失去發洩渠道的厲銳明顯變得更沖動易怒,這樣不可控的藝人,哪怕仍有潛力,他也懶得再謀劃翻盤。
“渣渣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嘴裏哼着不成曲的小調,聞九敲敲筆記本的鍵盤:【我說你行不行啊,戲都唱完了,還沒找到我要的資料?】
謝玄:【如果你說的資料是指厲銳偷稅漏稅的證據,那确實需要一些時間。】
在錢的問題上,無論是徐強還是厲銳都非常小心,陰陽合同、收入轉移,十幾筆巨款層層分流,湧入境外,調查起來相當麻煩。
【我也是突然想到嘛,】撐着下巴,聞九嗤笑,【連給原主做祛疤手術都心疼,我就不信他舍得把這麽多錢交給國家。】
原著沒提的漏洞,往往逃不過人性。
而事實也證明,他的猜測的确沒錯,自打簽到徐強手下後,厲銳再也沒有正兒八經交過稅。
【今天也是為祖國事業添磚加瓦的一天,】瞥了眼時間,聞九一秒正經,【你先查,我得去替原主搬磚了。】
生前活了太久,死後又在幾十個快穿世界裏磨煉過,聞九的演技,完全可以稱之為爐火純青。
至少處于上帝視角的謝玄能看出,聞九是套娃一樣,先複刻原主演戲中的細節動作習慣,再用原主的方式去诠釋角色。
以至于整個劇組,包括之前和林青合作過的演員,都沒發現原主的殼子裏換了魂,更沒什麽“一朝開竅”的傳聞。
晝夜颠倒,拍戲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烽火》殺青的時候,S市已進入深秋,趕着在院線上映的《迷霧》也即将迎來緊鑼密鼓的宣傳期。
“明天就是首映加發布會,你的禮服選好了沒?”踩着七八厘米的高跟鞋,汪姐風風火火,“《烽火》殺青的第一次亮相,絕對不能出什麽岔子。”
臉上被化妝師貼了張補水的面膜,黑發青年閉眼搖頭:“普通西服就好,我只是男四,太搶風頭會被罵的。”
“男四?拍完岳導的電影,你就是演個屍體,媒體都想把你請來,”發覺這人對自己近來回暖的人氣壓根兒沒實感,汪姐生動舉例,接着又提了嘴,“更何況張導本來就挺欣賞你的,替劇組帶帶流量也不是壞事。”
“不過這部戲的角色有些特殊,”想起之前網上的鬧劇,她沉吟兩秒,“要不我先和媒體打個招呼,雖說厲銳這陣子一直沒什麽動靜,但……”
“不用了,”一把摘掉面膜,盼了許久收網的聞九直起身,“事情總要有個了結,我也不想老和他綁在一塊。”
前前後後挖了那麽多坑,他可不得讓渣男多踩踩。
“行吧,反正媒體總是會問,與其遮遮掩掩,不如一口氣解決,”推推眼鏡,汪姐的視線在衣架上掃過一圈,“但是,禮服一定要穿,狗仔拍到的路透都是槍戰,再不收拾收拾,粉絲都以為你成野人了。”
聞九:……
開玩笑,誰見過他這麽帥的野人?
滿臉泥巴也最好看。
于是,為了捍衛自己挑選任務目标時的審美尊嚴,聞九隔天足足花了四個小時做妝造,亮相會場時,幾乎所有媒體都調轉角度怼着他拍。
幾個月過去,黑發青年一如直播初見時漂亮矜貴,唯獨在氣質上,少了那麽幾絲孱弱和易碎。
高清直播攝像頭下,他的臉依舊無可挑剔,因低領口露出的鎖骨周圍,卻有一塊淡淡的疤。
白璧微瑕,總叫人心生遺憾。
而這種遺憾,在《迷霧》首映開始後,更是随着劇情被一點點推至巅峰。
逼仄狹窄的櫥櫃裏,蒼白瘦削的少年可憐兮兮地擠成一團,劣質的紅花油瓶空空如也,他身上滿是青青紫紫的淤傷,睫毛低低垂着,平坦的胸口毫無起伏,像一具涼透了的死屍,令人憐憫的同時又令人膽寒。
争吵聲、打牌聲、鍋碗瓢盆碰撞的叮叮當當,擠擠挨挨的筒子樓裏,女人的高跟鞋聲是那樣容易被掩蓋,但少年卻像一只受了驚的兔子,準确捕捉到那沉悶的音調,猛地睜開了眼睛。
“啪。”伴着開關按下的響動,昏暗的燈光順着縫隙灑入衣櫃,緊接着,這束光猛地擴大,嘎吱一聲,女人拉開了櫃門。
半長的頭發被狠狠揪住,惡臭的酒氣撲面而來,沒有半點憐惜,女人将他拖出小小的安全屋,高跟鞋用力地砸了下來:“拖油瓶!掃把星!要不是你,老娘怎麽會過這種日子!”
痛。
鋪天蓋地的痛。
兩面都是牆壁,被女人影子籠罩的少年根本無處可逃,只能盡力地蜷起身子,以求能撐到對方疲累。
可也不知怎麽,女人今天似乎格外憤怒,粘了幾次的鞋跟被打飛,她幹脆屈起染着猩紅甲油的十指,猛地掐住了少年的脖子。
“嗬!”
雙眼發花,呼吸困難,少年如同一條擱淺的魚,四肢艱難地掙動,透出明晃晃的狼狽。
或許人的基因裏真的印有求生本能,在氧氣耗盡的一瞬,他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死死捏住歪倒的花瓶,猛地向女人頭上一揮!
“嘩啦——”
碎片飛濺,溫熱的液體順着女人額頭的窟窿滴落,接着大股大股湧出,綻開一朵又一朵殷紅的玫瑰。
在這暗淡的、腥臭的血色中,黑發少年仰躺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湧出生理性的眼淚。
那是陳河第一次殺人。
也是他毀滅的開端。
當電影最後、身中數槍的中年陳河同樣倒在血泊裏時,他腦中閃現的,竟還是那個撲通栽倒的女人、痛哭流涕的少年。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
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活着這兩個字。
“啪!啪啪!”
電影落幕,掌聲雷動,間或還夾雜着低低的啜泣聲,電影開場前站在角落的聞九,也成了媒體追問的焦點。
“假打?當然是假打。”指尖無意識撫上鎖骨,黑發青年似是想起了什麽,嘴角弧度逐漸牽強:“至于為什麽逼真,大概是因為有經驗吧。”
“一些不愉快的經驗,成就了我的如今。”
作者有話要說:
是林青。
也是聞九。
後翻還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