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送命
“的确有些幻境可以制造出一些虛假的影像。”度越毫不留情地說,“但這個幻境所呈現的,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你胡說!”江霖這時候也顧不上畏懼狼王了,沖着度越大吼道:“這些全都是江言齊的陷阱!他就是一個無情無義的……”
轟隆——
又一聲驚雷在天邊炸響。
不知道江言齊本人躲在哪裏,那邊幻境中的兩個人還在甜言蜜語,江言齊的聲音卻已經從衆人頭頂響了起來。
“我就是想讓你看看清楚,這妖物是怎麽害的咱們兄弟反目成仇,害得咱們江家家破人亡的!江霖,你個蠢材!這麽長時間,你難道真的沒有發覺蔓枝她是個狐妖嗎!”
“我知道她是狐妖!那又怎樣!你不是照樣和狐王勾結!是你說過會好好照顧她的,是你說過會為她報仇的!”
沒有人知道江言齊現在躲在哪裏,江霖卻像瘋了一樣仰天怒吼。
畫面再次飛速地轉動起來,這一回,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是一座小茶樓。
看得出來這個時候,江言齊和蔓枝已經在一起好一段時間了,兩個人濃情蜜意地依偎在一起,誰也不覺得有什麽不自然。
唯一不和諧的便是這兩人所聽不到的,成年江霖在一旁的怒吼:“江言齊!你給我滾出來!別搞這些虛虛實實的東西!有本事就當面給我說清楚!”
“你不就是不想承擔責任嗎!你不就是不想承認是因為你和狐王勾結,才害死了蔓枝嗎!你不要污蔑她!你給我出來!”
叩叩叩!
幻境中小茶館的門被敲響了,一個一身紅衣的男人閃了進來。
“狐王!”
幻境內外的人都因為狐王的出現嚴陣以待起來,所有人都盯着那個鮮紅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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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又來了啊。”江言齊看到狐王,似乎是有些不耐煩,“我的意思,應該已經和您說得很清楚了。最近除妖司那邊查得挺嚴,您在人界走動怕也不那麽容易。為免麻煩,您以後還是少來找我吧。”
這樣冷冰冰的話語,狐王聽了居然也沒有生氣,只輕笑兩聲,非常不見外地便坐在了江言齊對面。
“拒絕得這麽幹脆,不再考慮考慮?”
江言齊卻一點也不承他的情:“沒什麽好考慮的。蔓枝,我們走。”
說完,他起身,拉起蔓枝的手便要出門去。
“是擔心我引來除妖司,不小心害了這位小美人吧?”狐王永遠都帶着笑意的聲音從身後緩緩傳來。
江言齊拉着蔓枝的手微微一僵,而後沉着臉轉過了身來。
“我知道蔓枝是狐妖,但她從小就流落人界,不曾在你們妖族長大,所以沒有必要認你這個狐王。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
聽到這裏,狐王卻嗤笑一聲,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蔓枝:“我?打她的主意?”
他像是聽到了什麽極好笑的笑話:“我好歹也是一個狐族之王,除妖司的人防着我也還算有些由頭。就她那點妖力,還不夠除妖司塞牙縫的。你什麽時候見除妖司和她這等妖力的小妖過不去過了?”
這話倒也有些道理。
有些小妖的妖力實在低微,體格甚至不如人族健壯,這樣的妖即便是混入人族,在人族生活,除妖司一般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要他們不作惡,沒誰會去為難這樣的小妖,蔓枝就算其中之一。
江言齊臉色稍微緩和,卻還是不欲和狐王多言。
狐王嘆一口氣:“罷了罷了,倒是沒想到江公子居然這般堅定。以後我不再來找你就是。怕我連累這位小美人,還不趕緊帶着她走?說不定待會兒除妖司的人就要找到這裏了。”
江言齊看他一眼,不敢确定狐王是不是當真打算放棄,卻也沒有多做停留,拉起蔓枝的手轉身便離開了茶館。
但是很不巧,他還是遇到了除妖司的人。
而且是當時的除妖司統領,木遠的父親。
木統領倒不是來找狐王的,只是按例來此巡查。
往日遇上木統領親自巡街的時候,那些小妖們雖知道木統領大約不會為難自己這樣的妖,卻還是會盡量找個地方躲起來,盡量不引起除妖司的注意。
但是那一天,江言齊心中郁郁,不知怎麽就完完全全忘了這回事。
于是他就這麽拉着蔓枝,出現在了木統領的面前。
“不……不要!”
一旁圍觀的江霖已經顫抖了起來,幾乎想要沖上前去,攔在蔓枝和江言齊的面前——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當時他并不在場,蔓枝被除妖司抓走的消息他也是後來才聽江言齊說的。所以他并不知道,蔓枝好端端的,為什麽會落入除妖司手中。
他只是在悲痛之中,聽說了那天狐王似乎來了人界的消息。
不久之後,他就知道了江言齊和狐王私下常有往來的事情。
再然後,江言齊便借着狐王的手,擺了除妖司一道,将自己捧上了安廷衛首領的位置,成了皇城中最炙手可熱之人。
江霖其實從未問過,但他一直深信,蔓枝是為江言齊的野心送了命。
尤其是後來,江言齊見他消沉不已,屢屢告誡他,不要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變成這樣。
他是不信江言齊所幻化出的幻境中的內容的。
江言齊一定是為了撇清自己的幹系,才把一切的錯處都推給了蔓枝。
但是現在他不想去思考這個問題了,眼前所看到的究竟是真是假,他沒有功夫去想了。
他不想看到蔓枝在他眼前被除妖司抓走,所以即使明知這一切都是徒勞,他還是撲了上去,擋在了江言齊和蔓枝的面前。
木遠看着江霖,悠悠地嘆了口氣。
方才他就試過了,這個幻境中的一切,人也好物也好,他們都是碰不到的。
江霖即便是現在沖到了江言齊的面前,也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兩人手牽着手從自己的身體之中穿過,然後被父親抓走而已。
他許久未見到父親了,連父親的容貌都已經漸漸在記憶之中淡去,沒想到再有機會看到父親的,居然會是在這樣的幻境之中。
正思緒萬千,前方便突然傳來一聲利器刺入身體的悶響聲。
木遠和度越皆是一驚,紛紛擡頭看向前方。
只見,原本該是幻境中人物的江言齊,竟不知何時拔出了腰間佩劍,從背後捅入了江霖的身體。
江霖大約也是沒有想到會突然發生這樣的變故,呆愣在原地,半晌沒有動靜。
幻境漸漸消散了,幻境中的所有人全都停下了動作,随着周圍場景的一同漸漸淡去,只剩下了手握長劍的江言齊,和他面前唇邊已經開始滲出鮮血的江霖。
“江言齊!”木遠呵斥了一聲。
原來江言齊的真身,一直都躲在幻境中那個江言齊身上。
所以這個本該只是一個幻像的江言齊,才能真的傷害到江霖。
江言齊沒有松開手中的劍柄,扭過頭來看向木遠和度越。
“狼王大人,木公子。所以我才說,你們三個人能湊到一起去,才真的是讓人難以理解啊。”
他看看面前已經快要難以支持的江霖,繼續道:“江家害得木家家破人亡,除妖司和狼族鬥得兩敗俱傷,你們是怎麽做到在知道這些事情的同時還能如此和睦相處的?”
木遠和度越沒有回答,江霖卻突然低笑一聲,忍着身體被刺穿的劇痛開口道:“你一直躲在這裏,就等着我自己送到你面前,然後殺了我,是吧?你造出這個幻境,就是為了殺了我?所以方才的那些東西,都是你為了激怒我所造出來的假象,對吧?都是假的,對吧!”
聞言,江言齊沒有說話,只微微眯起了眼睛,握劍的手微微使力。
“他想拔劍。”度越道。
如今江霖這個狀态,若是江言齊這個時候拔劍,那江霖必然是活不成的。
雖然一路走來多有不睦,但江霖好歹是和他們一同出宮的。若是就這麽讓他死在了這裏,回宮之後恐怕不好和皇帝交代。
木遠于是只能盡力穩住江言齊的情緒:“江言齊,你不用管我們為什麽能和睦相處,只需要知道我們現在是同一個陣營中的人就行了。你要是殺了江霖,今天便不要想活着走出這座山!”
江言齊和狐王之間從來都是因利而和,江言齊不可能在有可能傷及自身性命的情況下還幫狐王賣命。
聽到他這話,江言齊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而後突然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但手上卻一點沒有要放開江霖的意思。
木遠心裏微微一沉。
方才江霖說江言齊狀态不好的時候,他懷疑過江言齊是否有可能已經被狐王做成了傀儡,只不過後來進入了幻境,他便以為自己的猜錯了。
如今看到江言齊這樣的表情,他卻又有幾分确定——江言齊恐怕,早就已經死了。
狐王沒有辦法讓活着的江言齊豁出命去為自己辦事,但卻能很輕易地改變以惡傀儡的認知。
比如,讓江言齊誤以為自己是心甘情願留在這裏,心甘情願用自己的性命來替自己報仇,把所有真相說出的同時,付出生命的代價,殺了這個背叛自己的堂弟。
這麽短的時間,江言齊意識不到,也沒有那個能力去思考自己究竟是死是活,也沒有時間去思考直面死亡的勇氣究竟是不是來自他自己的內心。
果然,江言齊咧嘴笑了:“你以為我會怕死嗎?我今天在這裏等你們,就沒打算活着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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