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高閣
流水似的刑具輪番上陣,不過半天時間,木遠已經渾身上下都是傷,整個人都鮮血淋漓。
他每時每刻都覺得自己下一刻就會死去,但下一刻卻又奇跡般地頑強活了下來。
畢竟只是一個普通人族,或許是擔心再這樣下去,他可能真的會死,那些安廷衛居然停了手,紛紛退到了牢門外。
緊接着,一個身着華服的中年男人便微跛着走進了牢房,定定看着木遠。
“還不願意說嗎?身為人族,為了一個妖族,合算嗎?”
木遠看着江言齊那張臉,若不是實在沒有力氣,真想親手殺了他。
他從前只知道那天追殺他和母親的人,殺了他乳母的人是狐王,卻是最近才知道,原來他們家全家被滅門,江言齊居然也在其中扮演了那麽重要的角色。
如今仇人當面,他卻只能像個喪家之犬一樣被綁在刑具上。
他虛弱地開口:“你們那天……那天不是抓到了一個狼妖?怎麽,抓到了狼妖,就直接殺了,抓到我就不殺?你們為什麽會覺得,我知道狼王在哪裏?”
“那不過是個妖力低微妖物而已,想也知道不是什麽重要的角色。更何況一個擅闖宮禁的妖物,殺了他難道不應該嗎?而且你和狼王的關系顯然要更親密一些,你會不知道狼王在哪裏?”
木遠冷笑一聲,不再搭理他。
“你是當真不怕死?”江言齊一步一步朝着木遠走來。
木遠沒有理他,自顧自閉着眼睛,自嘲地想到,度越審訊犯人也只知道用鞭子抽,但人族這審訊手段卻是花樣百出,果然在折騰人方面,還是人族想象力最豐富。
見到木遠這種時候居然還有心思走神,江言齊都要忍不住感到欽佩。可他的欽佩之情還未完全建立起來,便突然皺起了眉頭,盯着木遠的臉仔細查看起來。
這張臉如今沾滿血污的樣子,從某個角度去看,居然莫名地和他曾經見過的某個畫面出奇的相似。
“我怕是老眼昏花了。”江言齊自嘲似的笑一聲,正要再說什麽,突然有侍衛來報:“統領!有人想要見您,說請您讓他進入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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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言齊收起打量木遠的目光,皺眉問他侍衛:“什麽人?我為什麽要放他進入皇宮?”
“那人讓我帶一封信給您,說是您見了信就會知道他是誰。”
那侍衛說着講信紙遞上,趁着江言齊看信的間隙又補充道:“那是個男人,穿了一身紅衣,看起來妖裏妖氣,怕是個妖物。”
“一身紅衣?”
聽了這話,江言齊陡然将手中的信紙捏出了褶皺。
不需要別的描述,單這樣的打扮,就足以讓牢房中兩個人的心都被提了起來。
木遠艱難地擡頭,卻只看到了江言齊匆匆離開的背影。
臨行,他對着身旁的侍衛吩咐:“看好他,別讓他跑了。找個大夫給看看,別死了。等緩過一口氣來,接着問!這小子……肯定知道狼王在哪裏!”
這句話的聲音随着江言齊的遠去漸漸低了下去,但木遠卻無暇關注這樣的細節。
他只想知道,狐王這個時候來找江言齊,莫非雙方之間的結盟仍然沒有破碎?這兩人又打算謀劃些什麽?
還有度越……度越有沒有和韓穆聯系上?他現在安全嗎?
連狐王都能這樣明目張膽地進宮了,可見外頭怕是發生了大事,他現在必須想辦法逃出去!
不多時,便有一個太醫奉命進入牢房,替木遠處理傷口。
兩個小侍衛上前,将人從刑架上解了下來。
大約是覺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族,就算是沒有受傷也不值得他們這樣嚴陣以待地守着,又不願意總見這些鮮血淋漓的場面,那兩人便守在了牢房之外,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木遠仰躺在地,狀似昏沉地半阖着眼睛,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周遭環境。
太醫打開了随身帶來的藥箱,正要上前檢查木遠的傷勢,木遠便突然一躍而起,從旁邊抽過一根長鞭,繞着太醫的脖子轉了一圈而後微微收緊。
那太醫一驚,正要呼救,便又被木遠堵了嘴:“把衣服脫了,不然現在就勒死你!”
太醫一僵,轉頭一臉無辜地看向木遠。
要不是急着想要出去打探狐王和江言齊到底打算密謀些什麽,他定會等到太醫幫他處理好傷口再離開,但是現在沒那麽多時間可以耽擱了。
于是木遠手上微微加了力道,催促道:“快點!”
那太醫原本就手無縛雞之力,就算木遠現在渾身是傷,他也一點不懷疑這人是不是當真下得去手,于是只能萬般無奈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袍。
木遠從藥箱拿了一卷紗布出來堵住太醫的嘴,把自己被鮮血染紅的裏衣脫下裹在太醫身上,又将人手腳都用皮鞭綁住,這才從将太醫的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形象,從藥箱裏拿了幾瓶外傷用藥,朝着牢門走去。
身上的傷口尚為痊愈,有幾處甚至還在往外滲血,一陣一陣的疼痛讓木遠站立都有些困難,他卻依舊強裝出了一幅泰然自若的模樣,盡量讓自己的步子看起來正常且沉穩,步履不急不緩。
好在太醫的衣袍寬大,倒是看不大出來什麽。
到了門口,那兩個侍衛還在閑聊。
木遠一路低着頭,将太醫官帽壓得很低,用變音術模仿太醫的聲音開口道:“牢中這個人受傷太重,險些喪命,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大礙。只是他失血過多,一時半會挪動不得,否則若是傷口開裂,恐怕還是會有性命之憂,所以還請各位暫時不要動他。”
兩個侍衛聽了這話,想起之前江言齊交代的不許讓人死了,忙問道:“只要不動他就不會死?你确定嗎?現在就這麽半死不活的,可別到時候死在我們手上了!”
木遠腳上也有傷,這回站了半天鑽心地疼,身形微微顫抖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那兩個侍衛見狀,還當出了什麽事,微微有些着急:“不會已經死了吧?快進去看看!”
“那倒沒有,在下行醫多年,這樣的傷還是處理得了的。二位不用擔心,只要讓他暫時不要動,稍稍修養片刻就能緩過來。”
他因疼痛說話有些慢吞吞的,反而平添一種別樣的泰然自若,叫這兩個侍衛放了心,只朝着裏頭那個紅白相間的身影看了一眼,見人似乎還在哼哼唧唧地微微扭動,想來是傷口太疼,不過看來還是有氣的。
兩人這才終于放過了木遠。
木遠一刻也不想多留,卻擔心若是走得急被侍衛發現端倪,只能忍着傷痛緩緩朝外走去,不多時便渾身冷汗津津,卻讓汗水碰到傷口,愈發難耐。
其中一個侍衛見沒了什麽事,拉着另一個便要繼續方才沒有說完的話題,另一個卻始終盯着那太醫的背影,皺眉半晌,及至木遠拐出牢房,才轉向另一人:“我怎麽總覺得剛來的那個太醫走路看起來怪怪的,像是在發抖?”
喋喋不休的那個侍衛一愣:“有嗎?宮裏這些太醫,一般都只給貴人們看個頭疼腦熱的毛病,哪裏見過這樣的病人?一身的血,給吓住了吧?”
另一人點頭,片刻後卻還是覺得不妥:“還是進去看看吧。”
木遠自知自己這法子恐怕瞞不久,方一逃出牢房,便慌忙找了牢門外一處低矮灌木叢躲了進去。
果然,不一會兒,地牢裏便傳出了一陣嘈雜的動靜,緊接着便有一小隊人馬自地牢魚貫而出,四散開去開始找人。
幾個守衛估計着時間,覺得過去了這麽久,木遠不大可能還在這附近晃悠,便擴大了搜查範圍,卻反倒沒想到木遠其實一直都藏在牢門口。
他被疼得頭暈,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歇一歇。
胡亂給自己上了些藥,等着地牢周圍漸漸安靜了下來之後,木遠這才動身從灌木叢鑽出,朝着宮中安廷衛常駐的閣樓而去。
那些侍衛們知道讓木遠逃走是大罪,若是讓江言齊知道了,即便待會兒将人找回,只怕也免不了一頓重責,又覺着他傷成這樣必定跑不遠,于是并沒有通知太多守衛,倒是給木遠行了個方便,很快來到了閣樓之下。
但閣樓的守衛很是森嚴,木遠在遠處觀察片刻,直覺自己恐怕不好上去。
正無計可施,卻見一個較江言齊更年輕些的男人從閣樓走出。看那人衣着不像普通安廷衛,大約也是有些品級的。
男人正負手而立,便有一個安廷衛匆匆走來,對男人說了些什麽。男人沉思片刻,突然一招手,吩咐了些什麽,守在閣樓周圍的安廷衛便統統在他的號令之下朝着另一頭走去,也不知是去做什麽。
頃刻間,方才還固若金湯守衛嚴密的安廷衛閣樓便成了一棟空樓。
木遠皺眉,總覺自己不該有這麽好的運氣,但又不覺得安廷衛能猜到自己這麽個階下囚會好不容易逃了出來,不趕緊想辦法出宮,卻上趕着往江言齊和狐王面前湊。
思來想去,兩個仇人湊一塊兒這樣的好機會實在是不可多得,木遠最終還是決定冒險上去查探一番。
出乎木遠預料,他一路幾乎可以說是暢通無阻,一個安廷衛都沒有見到,直接上到了閣樓頂端,來到了那個最高處的房間。
那房間房門緊閉,隐隐有人聲傳出,門口卻是和方才一路走來一樣,一個人都沒有。
木遠環顧一圈,實在覺不出危險,便湊到了門邊,正好聽到裏面那兩道熟悉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觀看~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