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索契逆襲
徐熙舟回到公寓, 驚訝地發現自己亂糟糟的房間已經被收拾一新,連床單都換了下來。
“小舟,媽媽沒找到你的新床單, 你自己鋪一下吧。”門外傳來舒月的聲音。
徐熙舟應了聲,打開衣櫃翻了半天,才在最裏面找到一條新床單。
剛把床單抱出來,看到下面的文件袋,徐熙舟微微一愣。半年前跟莊靜純簽了協議後, 他就再也沒有把文件袋翻出來看過。
搬到倫敦那一天,他也是随手把協議扔在衣櫃裏。反正他一個人住, 也不怕別人看到。
想到剛剛舒月進了他的房間,他頓時有些心有餘悸。
還好舒月沒有給自己換床單,不然要是被他媽看到這份文件, 那後果可不堪設想。
徐熙舟想了想, 把文件袋拿出來, 放在最下面的抽屜櫃裏, 又用鑰匙鎖上。
他盯着抽屜櫃, 忽然想到, 離這份合約結束只剩不到三個月了。
也就是說, 等他跑完這個賽季, 他就不用當莊靜純的合約男友了,兩人再也沒有任何關系。
徐熙舟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 他倒在床上,盯着頭頂的天花板, 深深地嘆了口氣。
莊靜純在倫敦待了兩天便回了法國。舒月要籌備國內的畫展, 也沒有多留。因此, 一周後, 徐熙舟跟往常一樣,拖着行李箱,獨自坐上了去俄羅斯索契的飛機。
索契賽道建在廣闊壯麗的黑海旁邊,不遠處可以看到連綿起伏的高加索山脈。車隊訂的酒店靠着海邊,有整片的落地玻璃窗,推開窗走到露臺,可以聞到鹹濕的海風氣息,讓人心曠神怡。
徐熙舟在酒店休息了半天,下午便去了體能室訓練。
蒙紮賽道的那場事故對他的身體不可避免的産生了一些影響,他明顯察覺到,在訓練時他的反應能力有所下降。
“ 徐,要不我們先休息一下,我覺得你的狀态好像不太好。”做完頸部的力量訓練後,體能師有些擔憂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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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熙舟按着額頭,眉毛微皺。就在剛才,他又出現了車禍後才會産生的眩暈感,腦內某根神經似乎也在隐隐作痛。
“沒關系,再來十五分鐘吧。”
徐熙舟很清楚自己的極限在哪裏,這幾天的休養讓他身體的機能懈怠不少,他必須在賽前加緊鍛煉,提高自己的體能。
“好,如果你感到不舒服,一定要記得跟我說。”
周五,排位賽。
車隊經理看着徐熙舟戴上頭盔,坐進賽車,一張臉顯得憂心忡忡。
他把方向盤遞給徐熙舟,又不放心的捏了捏他的肩膀。
“徐,比賽的時候要是身體哪裏不對勁,一定要跟我們說,不要逞強,好嗎?”
徐熙舟裝好方向盤,放下頭盔的護目,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
五分鐘後,排位賽正式開始。
索契賽道是一級方程式賽道中設計相當現代的一條賽道,它最出名的就是那條獨特的,長達七百五十米的左轉彎道。這條彎道十分考驗賽車的機械抓地力,同樣也對賽車手的判斷力有着相當高的要求。
徐熙舟熟練地起步,通過直道來到一號彎,全油門通過,接下來便是一段長長的直道。徐熙舟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進入二號彎時,巨大的向心力壓迫着他的脖頸,帶來窒息般的疼痛。
他微微皺眉,就這麽半秒分神的功夫,出彎的時候他判斷失誤,差點沖入了緩沖區。
這場排位賽,他開得前所未有的艱難。他清晰地意識到到自己的身體還沒有适應賽道的節奏,在直道上飛馳時,手腳也像被什麽禁锢着,始終放不開。
排位賽成績出來,他果然沒有進入Q三,只能在第十位發車。這是他整個賽季以來最糟糕的排位賽表現。
将賽車停回安全區,徐熙舟從車上下來,頭盔都沒摘,徑直去了休息室。
車隊經理不放心的跟過去,到了休息室門前,他正猶豫要不要敲門去安慰他時,身後忽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我來吧。”
車隊經理轉過頭,看到莊靜純出現,眼睛頓時一亮。他也不是傻子,早就看出莊靜純和徐熙舟的關系顯然不是單純的投資人和賽車手的關系。
有莊靜純在,徐熙舟說不定狀态就不一樣了。
“ Boss,我還以為你不會來看索契這場比賽呢。”畢竟莊靜純還要忙公司的事,也不可能每天都待在車隊。
“剩下的三場比賽我都會看。”莊靜純朝他點點頭,推開了休息室的門。
房間裏沒有開燈,隐約能看到床上的一團隆起。床頭櫃上放着徐熙舟的頭盔,上面十八號兩個藍色的數字格外顯眼。
莊靜純慢慢走過去,手指落在十八號那個數字上,輕輕摩挲這,溫柔得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臉。
“我聽說排位賽的結果了,不管怎麽樣,你都得起來吃晚飯。”
聽到這個聲音,床上那團隆起動了動,男生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了出來。
“你怎麽排位賽就來了?”
他根本不想讓莊靜純看到自己這麽糟糕的表現。
“我休了個年假。接下來兩周都有空。”
徐熙舟哦了聲,慢慢的從被子裏鑽出來,垂頭喪氣的坐在床頭。
“你這個大忙人也有閑的時候啊。”他語氣調侃,眼底卻沒有半絲笑意。
“徐熙舟。”莊靜純忽然喊他的名字。
“等索契的比賽結束,我給你放一周的假,你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徐熙舟輕輕啊了一聲,臉上終于有了些表情。
索契的分站賽和倒數第二站的沙特阿拉伯的分站賽間隔了一個月,這個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一般都是車隊抓緊訓練的時機,他沒想過莊靜純會這麽大方的給他放假。
“要是我明天的正賽表現很差呢?萬一連積分都拿不到……”
“沒關系,你的假照放。”
徐熙舟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又想到什麽,擡眼看上他。
“你現在……是在用糖衣炮彈籠絡我嗎?”
莊靜純微微挑眉,“那你接受籠絡嗎?”
“我想想啊……”徐熙舟眼睛眨了眨,忽然盯着他,眼底帶着一絲期待和躍躍欲試。
“還有個小條件。你不是也在休假嗎,要不我們就湊合一下,組個雙人團去旅游怎麽樣?”
“好。”
徐熙舟沒想到他答應得這麽爽快,胸口被喜悅充滿,頓時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
“現在有心情吃晚飯了嗎?”莊靜純又問。
徐熙舟揚起嘴角,笑着點了點頭。
原本籠罩着陰霾的心情,在莊靜純出現後,好像瞬間照進了陽光。連排位賽糟糕的成績也變得不再難以忍受。
這種體驗,連徐熙舟自己都覺得新奇。
周六,正賽日。
十月的俄羅斯已經變得十分寒冷,北風刺骨。今天的天氣沒有昨天好,大片的灰色鉛雲綴在天際,似乎随時都有下雨的趨勢。
正賽開始前,車隊開了個技術分析會,讨論該用什麽樣的輪胎。一向沉默的莊靜純難得發表了意見。
“我們不需要保守的策略,可以冒險一次,等下雨了立刻進站換雨胎。”
車隊負責進站策略的工程師有些驚訝,往常他們都是選擇最保守的輪胎方案,沒想到今天莊靜純竟然會這麽激進。
“萬一只下小雨,或者雨下到一半就停,更換雨胎會影響性能吧?”
“我看過俄羅斯歷年的天氣預報,一旦下雨,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下來的,就用雨胎。”
他态度強硬,其他工程師也不好再說什麽。加上車手都沒有提反對意見,他們就更無話可說了。
散會出來,徐熙舟把莊靜純拉到一邊,好奇地看着他。
“你之前也跑過索契的比賽吧,怎麽就那麽篤定一定會下雨呢?”
“手腕還疼嗎?”
莊靜純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盯着他的右手。
徐熙舟下意識揉了揉自己的右手腕,“昨天還好,今天突然就有點痛了。”
“是空氣的濕度太高導致的。今天賽道下雨的可能性非常大。”
莊靜純說完話,伸手握住他的右手腕,他的大拇指按在徐熙舟受過傷的地方,忽然從兜裏掏出了一片白色的東西。
看着莊靜純将一塊膏藥貼在自己的手腕上,徐熙舟啞然失笑。
“不是吧,你還相信這個?”
“試一下未嘗不可,這個膏藥有保暖的作用,會讓你舒服一點。”
莊靜純手指修長白皙,看着對方認真的握着自己手腕的樣子,徐熙舟的心弦像是被什麽撥動了一下。
被男人碰過的地方帶來異樣的熱度,徐熙舟一個激靈,下意識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我去換衣服了。”他匆匆忙忙的轉身,幾乎是落荒而逃。
五盞紅燈熄滅,比賽正式開始。
雖然在第十名發車,但徐熙舟的起步相當亮眼,過一號彎時已經超越了兩輛車。
進入二號彎,這是全場最佳的超車點,同樣也是所有車手激烈争奪的彎道。比賽才開始五分鐘,二號彎便出現了事故。幾輛賽車連環碰撞,徐熙舟被卷入其中,驚險的和一輛被撞歪的賽車擦肩而過。
他有驚無險的從一團混亂的彎道裏沖了出來,車身被碎片刮蹭,但并沒有大礙。接下來便進入索契賽道最具标志的三號彎,超長的圓弧彎道,非常考驗車手對線路的選擇,徐熙舟全神貫注的盯着前方,不敢放松任何警惕。
賽道的第一段他開的還算流暢,到了第二段就是接連不斷的中高速彎。凜冽的寒風呼嘯而過,即使隔着頭盔,他都能感受到北風的冷意。
每一次剎車,制動,加油,他的神經都高度緊繃着。手腕處又傳來熟悉的疼痛,只是在那股疼痛過後,又有一層熨帖的暖意。
莊靜純低頭給他貼上膏藥的場景,像是放電影般在他腦海中掠過。心髒深處有股熱流湧了上來,在咆哮的引擎聲裏,一股強烈的,想要超越的欲望在血液裏叫嚣着。
他知道,那個人正在看臺上看着他,就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樣。
他想證明給他看,他值得被他注視着。
耳邊風聲呼嘯,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尖銳而刺耳,徐熙舟一顆心卻變得格外的平靜。手腕的疼痛消失了,大腦深處那根隐隐作痛的神經也似乎暫時放松了對他的折磨。
進入第三段,重重踩下剎車的同時,必須完成高難度的轉向。他前面一輛賽車在這裏輪胎被鎖死,差點滑出賽道。
他趁着這個機會流暢的走線,切入外側,順利地超過了前車。
接下來的十四號彎和十六號彎都是非常難以駕駛的路段,零點零一秒的失誤都會讓賽車沖進緩沖區。徐熙舟不敢有片刻的放松,精準的操控賽車,順利的進入下一個直角彎。
演播室裏,兩位解說不敢置信地看着那輛銀藍色的賽車從第十名起步,然後一路超車,成功逆襲到了第五名。
“天哪,太令人震驚了,我們都知道徐在上一場蒙紮經歷了慘烈的事故。他能重回賽道已經很不容易了,沒想到表現竟然這麽出彩!”
“是啊,索契賽道可以說是整個賽季中最難超車的賽道之一,但是徐竟然做到了。毫不誇張的說,他是所有F2車手中能與愛德華比肩的最優秀的車手,他的毅力,勇氣和耐心都讓人不敢小觑!”
看臺上,所有觀衆都緊緊盯着那輛銀藍色的賽車。寒風呼嘯着,烏雲低垂,漸漸的有雨滴墜落下來,賽道上開始出現積水。
莊靜純戴着耳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上那輛銀藍色的賽車。當看到賽道上開始出現水窪時,他迅速呼叫工程師。
“讓徐熙舟找機會進站,快。”
無線電裏傳來工程師的聲音。
“徐,開始下雨了,下一圈進站。”
雨下得并不大,賽道上有些地方變得濕滑,但大部分地方還是幹燥的。不少車手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并沒有選擇進站,但徐熙舟選擇相信莊靜純,他果斷在下一圈進站。
出站後,雨勢更大了。他前面的是unique車隊的克裏斯。對方并沒有更換雨胎,而是繼續用幹胎在跑。很快他的幹胎就适應不了越來越濕滑的賽道,在一次轉彎時不慎滑了出去。
徐熙舟輕輕松松的超過了克裏斯,不知不覺中,他的排名已經上升到了第四位,離領獎臺觸手可及。
前方是特雷車隊的安德魯。相比布萊克犀利急躁的駕駛風格,安德魯顯得有條不紊。他知道徐熙舟想超他,始終牢牢地守住中線,不給他任何可乘之機。
特雷車隊這次也選擇了進站更換雨胎的策略,因此兩人剩下的輪胎圈數其實差不多,徐熙舟很清楚想要超安德魯的難度相當高。
冰冷的雨滴在頭盔上劃過,前方的視野變得格外模糊,幾乎難以辨認前方賽車的身影,只能憑感覺駕駛。恍惚間,徐熙舟像是又回到了銀石賽道的那場雨戰。
只是,俄羅斯的雨比英國的雨更加寒冷,一圈又一圈,他始終超越不了安德魯。每一次他覺得自己有機會的時候,安德魯又會在直道上将他甩開。
徐熙舟很清楚,越是這樣他越不能焦急,只能不斷的跟在安德魯身後,尋找任何一個可以超越的機會。
比賽只剩五圈。
再一次進入弧線誇張的三號彎,在這裏車手的身體會承受将近四個G的壓力。雨幕讓一切都變得模糊,徐熙舟已經分不清前方是否還有安德魯的身影,只是憑直覺選擇最佳的路線,銀藍色賽車像一把出竅的利劍一樣,兇狠地切入三號彎的彎心。
視野裏有什麽一閃而過,緊接着,無線電臺裏傳來工程師不敢置信的聲音。
“徐,你超過安德魯了,他比你慢了零點二秒出彎!”
“徐,繼續往前推進,千萬不要讓安德魯反超你!”
超越安德魯的這一刻,徐熙舟似乎才真正找回在賽道上的節奏。他沒再聽無線電裏的聲音,只是目光專注的盯着前方,全身的腎上腺素都在狂飙着。
加油,轉向,剎車。進入最後一圈,安德魯依然緊咬着他不放,甚至在直到上利用DRS的優勢,差點就再次超過了他。
黑白方格旗揮動的剎那,兩輛賽車幾乎是同時沖線。看臺上所有觀衆都忍不住站起來,緊張的看着終點的方向。
莊靜純眉頭緊緊皺着,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裏同時出線的兩輛賽車。身旁,車隊經理已經不忍心看賽道,而是雙手合十,不停低聲祈禱。
“ 難以置信!徐熙舟在最後一圈守住了自己的位置!他比安德魯快零點三秒沖線!Lightning車隊的徐熙舟,再一次登上了領獎臺!”解說激動地站起身。
聽到成績的剎那,lightning車隊的所有人都激動地歡呼起來,沖到了圍欄邊。
徐熙舟将車停回等候區,一下車,一堆人便沖上來團團圍住他。徐熙舟高高舉起雙手,興奮地和所有人鼓掌慶賀。
他戴着都是雨水的頭盔,也分不清誰是誰,只是一個個擁抱過去,忽然,一雙手牢牢環住他的腰,将他整個人抱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做了第七輪核酸……人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