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露餡
聽到徐熙舟的話, 莊靜純心底某個地方像是被戳了一下,異常的酸軟。
“我只是去關窗簾,不會走。”
徐熙舟一時有些窘迫, 連忙放開抓住他手腕的手。
“那你關吧。”
莊靜純起身,把窗簾拉好。
昏暗的室內,時光變得靜谧而悠長。徐熙舟半睜着眼,眼皮越來越沉重,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時, 已是深夜,床前坐滿了人。
任華民, 任均雲,舒月一臉緊張地圍在他床前,甚至連任朵都來了。
徐熙舟眨了眨眼, 沒找到莊靜純的身影。他視線劃了一圈, 落在舒月微微泛紅的眼眶上。
“媽, 你們怎麽都來了?”
舒月聽到他的稱呼, 眼淚立刻掉了下來, “小舟,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好一點?”
“醫生不是都說了嗎, 問題不大, 住兩天就能出院。”任均雲眉頭微皺,神情關心的看着徐熙舟。
“我聽說, 之所以會出事故,是另外一個車手撞了你的車, 是這樣嗎?”
他語調帶着一絲憤怒, 看起來像是非要找出罪魁禍首算賬的樣子。
徐熙舟只好先安撫他。
“大伯, 賽道上的事故是沒辦法避免的, 布萊克超車的方式激進了些,不過他也不是有心的。”
Advertisement
“所以撞你車的那個小子叫布萊克?”任均雲只捕捉到了那個關鍵的名字,語調很是不爽。
“爸,你別搞得這麽緊張兮兮的,行不行?小舟現在還躺在病床上呢,布萊克是他的前隊友,也受了傷,你去找人家算賬,你讓其他人怎麽想?”任朵開口道。
“小朵說的有道理,現在并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任華民輕聲開口,他手裏拄着拐杖,花白的眉毛微微皺着,看向徐熙舟。
“現在最要緊的是讓小舟養好身體,我看了一下,這兒的醫院醫療水平還是不行。小舟住在這我不放心,要不我讓人安排一下,轉到德國那邊的醫院去?”
徐熙舟連忙擺了擺手。
“爺爺,明天蒙紮賽道還有沖刺賽呢。我想看完比賽。”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着比賽的事。”任華民語氣有些無奈。
他嘆了口氣,不知想到什麽,忽然點了點拐杖,掃了衆人一圈。
“你們先出去吧,我跟小舟有話要說。”
他神情嚴肅,舒月似乎預感到什麽,不放心的看了徐熙舟一眼,被任朵拉着手出了病房。
病房裏安靜得針落可聞。
“爺爺,不好意思,讓你們這麽大老遠跑過來,其實我的傷不嚴重。”徐熙舟語氣內疚。
“小舟,我不是說過嗎,我們作為親人,為你做再多的事都是應該的,你不需要這麽客氣。”
徐熙舟輕恩了聲,試探的看着對面白發蒼蒼的老人。
“爺爺,您……究竟想跟我說什麽?”
老人飽經風霜的黑眸看着他,目光罕見的帶上了一絲銳利。
“小舟,我問你,你想當任氏的接班人嗎?只要你放棄賽車,你就可以立刻進公司,我會把你安排在你大伯身邊,由他親自培養你,教導你。以後你就接他的位置,未來整個任氏都會是你的。”
徐熙舟聽到他的話,眼睛微微瞪大,半響都沒有說話。
“你父親是出車禍去世的。說實話,知道你是賽車手的時候,我既高興又擔憂,我就是怕你有一天也像你父親一樣……”老人眼眶有些泛紅,聲音也低了下去。
“你母親看到你撞車的時候,當場就暈了過去。這種殘忍的場面,我不知道她還要經歷多少次。每一次你坐上那輛賽車,有多少人在提心吊膽,你知道嗎?”
聽到他的話,徐熙舟垂着眼,只覺得喉嚨像被什麽堵住一般,胸口更是悶得難受。
是啊,以前的他無牽無挂,在賽道上馳騁的時候心無旁骛,只顧追逐極致的速度。他也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不會在賽道上出現意外。然而他從不在乎,反正為了熱愛的事物而死,好像也沒什麽可怕的。
可現在,看着老人一雙滿是風霜的眼睛,他才意識到自己那些輕狂的念頭實在是幼稚。
“爺爺,對不起。你讓我放棄別的什麽東西都可以,只有賽車……我放棄不了。我沒有什麽接班人的天賦,也成為不了你想培養的那種商業精英。我真的很抱歉。”
說完話,徐熙舟只覺得更難過了。他低着頭,手無意識的攥着床單的布料,感覺鼻頭有些酸澀,他終究,還是讓爺爺失望了吧。
“我就猜到你會這麽回答。”
讓他意外的是,老人輕輕笑了聲,語氣中帶着一絲無奈,還有妥協。
“你父親當年非要去參加拉力賽的時候,神情跟你現在一模一樣。”任華民眼底掠過一絲懷念。他站起身,蒼老的手掌輕輕放在徐熙舟的肩頭。
“小舟,你并沒有讓我失望,相反,你能堅持你的夢想,這種精神非常可貴。想當賽車手那就繼續去當吧,任家永遠是你最堅強的後盾。無論你選擇什麽,爺爺都為你感到自豪。”
徐熙舟聽到他的話,眼眶不自覺紅了。他坐起身,輕輕的抱了老人一下。
“謝謝你,爺爺。”
因為有中度腦震蕩,醫生叮囑他還得留院觀察兩天,所以徐熙舟隔天都待在病床上,哪兒都不能去。
他躺在床上,邊嗑着瓜子邊在電視裏看完了剩下的沖刺賽。愛德華狀态不好,沖刺賽表現一般,倒是他的隊友霍華德在最後幾圈表現亮眼,拿到了亞軍。
看完沖刺賽,徐熙舟還想看一會兒賽後采訪,沒想到電視忽然被關了。
“你幹嘛?”他一臉不解地看向旁邊拿着遙控器的莊靜純。
“醫生說你不能長時間盯着電子屏幕,會影響視力。”莊靜純語氣嚴肅,又把小桌板上的零食全都收起來。
“你現在應該出去走走,開闊一下視野。”
他邊說話,邊把角落裏的輪椅推了過來。徐熙舟頓時一臉不敢置信。
“我還沒到要坐輪椅的地步吧?”
“以防萬一,醫生說你走路太急,可能會産生暈眩感。”
“不是還有你扶着我嗎?”
徐熙舟十分強硬地拒絕了輪椅,自己穿好鞋下床,一手攬着莊靜純的胳膊,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醫生還說什麽了?麻煩你一次性說完。”
莊靜純瞥了他一眼。男生穿着寬松的條紋病號服,領口有些寬大,露出蜜色的鎖骨和脖頸。他想也沒想,便脫了自己的風衣外套,蓋在徐熙舟肩上。
“多穿點,小心感冒。”
“這可不像是意大利的醫生會說。”徐熙舟把肩頭的風衣往上拉了拉,心裏有些暖意。
兩人在病房的走廊裏來回走了幾圈,正要回病房時,徐熙舟忽然聽到隔壁傳來什麽被砸落的聲音。
“都出去,讓我一個人待着!”
是布萊克的聲音,帶着懊惱,無力,還有悲傷。
病房門被打開,徐熙舟看到特雷車隊的車隊經理走了出來,神情不太好看。
“徐,你身體怎麽樣了?”車隊經理看到他,勉強笑着跟他打了個招呼。
“還行,下一站索契的比賽應該能參加。”
“那就好,萬一你也像布萊克那樣……”車隊經理沒說下去,只是深深的嘆了口氣。
徐熙舟看了眼隔壁緊閉的病房門,神情有絲擔憂。
莊靜純似乎看出他在想什麽,低聲道,“要去看看嗎?”
徐熙舟思考了幾秒,随後便點了點頭。
“你在這等一下,我馬上就出來。”
他走到病房門前,試探地曲起手指,敲了敲門。
“我不是說過了嗎?都給我滾,讓我一個人呆着!”布萊克的語氣十分暴躁。
“布萊克,是我。”徐熙舟輕聲開口。
聽到他的聲音,布萊克久久沒有說話。徐熙舟趁着這個機會,擰開門把,走了進去。
窗簾只開了一半,病房內光線昏暗,血紅色的夕陽從外面照進來,落在布萊克的側臉上。
少年沒什麽精神地躺在病床上,半點都沒有平時趾高氣揚的派頭。
徐熙舟目光落在他打着繃帶的手臂上,臉上不自覺露出惋惜和遺憾。
對于一個賽車手來說,手臂受傷意味着什麽,他比誰都清楚。
這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
徐熙舟坐在他床邊,沒有說話,布萊克本來等着他像別人那樣一臉沉重地安慰他,可等了半天都沒等到他開口。
他心裏反而更煩躁了,忍不住轉過臉,語氣不善,“你進來幹什麽?”
“我不能來看你嗎?”徐熙舟滿臉疑惑。
“那場事故百分之九十的責任都在我。我毀了你的領獎臺,你這個時候不應該對我恨得咬牙切齒嗎?”
徐熙舟眨了眨眼,“那我現在……不是來看你悲慘的下場了嗎?何況……你毀的不只是我的領獎臺,你也差點毀了你自己的賽車生涯。”
布萊克冷哼了一聲,“不用你提醒我。”
徐熙舟看他還有精神跟自己鬥嘴,忍不住笑了笑。
“往好的地方想,你只是手臂骨折,等恢複了還能開賽車。跟那些在事故中喪生的賽車手相比,你已經很幸運了,不是嗎?”
布萊克沒有說話,抿了抿嘴。
好半晌,他才看了眼床邊坐着的男生。
“我算是體會你去年的感受了。那個時候……我有些沖動,對你說了很過分的話,抱歉。”
“我還以為這輩子都等不來你的道歉了。”徐熙舟不在意的笑了笑。
他又逗了布萊克幾句,見好就收,正要離開病房,背後忽然響起布萊克的聲音。
“徐熙舟,你一定要進F1。”
徐熙舟腳步一頓,布萊克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輸給你,我心甘情願。”
第二天,再次做完全身檢查,确認沒有大問題後,徐熙舟便迫不及待的出了院。
他暫時不能投入訓練,只能靜養。離俄羅斯分站的比賽還有十來天,他得盡快養好身體,才能不錯過俄羅斯分站的練習賽。
見他身體沒有大礙後,任家的人便先回了國。只有舒月不放心,陪着他一起去了英國。
“小莊,出來吃飯了。”
這幾天,在徐熙舟的公寓裏,都是舒月下廚做飯。莊靜純幾次想幫忙,都被舒月轟了出去。
聽到女人溫柔的嗓音,莊靜純連忙合上電腦,起身往外走。
客廳裏,徐熙舟已經在餐桌上擺好了碗筷。看他轉身要去廚房端湯,莊靜純連忙擋在他面前。
“我來,你的手需要休息。”
舒月穿着圍裙,将這一幕都看在眼裏,嘴角忍不住帶了點笑。
吃完飯,她讓年輕的小情侶出去散步,自己留在客廳收拾碗筷。
等清理完廚房,經過徐熙舟房間時,看到皺巴巴地團在地上的毯子,她眉心微皺,忍不住走了進去。
舒月雖然沒有潔癖,但是作為母親,看着兒子一團糟的房間總是會忍不住要動手收拾。把徐熙舟的舊床單換下來,她拉開衣櫃,翻了好幾格才在最裏面找到新的床單。
正要将那條床單拿出來時,視線不知掃到什麽,舒月目光一凜。
床單下有一個透明的文件袋,封面寫着協議合約四個大字。
甲方是莊靜純,而乙方是徐熙舟。
這兩個孩子不是情侶嗎?為什麽要簽協議合約?
舒月有些莫名,她将床單抱出來,忽然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視線重新落在那份合約上。
她似乎預感到了什麽,神情慢慢變得有些僵硬,拿起了那份文件袋。
等看完那份協議的內容,她一張清秀的臉變得蒼白無比。
作者有話要說:
小莊準備接受丈母娘的考驗ORZ
之前說這本是先婚後愛不太對,其實是協議男友,沒有結婚。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