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首富爺爺
聽到莊靜純的話, 徐熙舟下意識望他脖子上看了一眼,視線觸及那個淡紅色的牙印,一張俊朗的臉頓時漲得通紅。
他想, 自己大概是香槟喝多了,才會覺得這麽熱。
“我又不是吸血鬼,無緣無故的咬你幹嘛?”
徐熙舟迅速轉過身,為了掩飾什麽似的,匆忙地将吧臺上的長島冰茶一飲而盡。
冰涼的酒液, 讓他周身的燥熱散去不少。
莊靜純慢條斯理的把自己的扣子扣好,瞥他一眼。
“你不參加慶功宴, 跑這來幹什麽?”
徐熙舟攥着杯子的手有些僵硬。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這一刻似乎即将被揭穿。
徐熙舟不喜歡這種情緒被另一個人掌控的感覺。他搖動着杯子裏的冰塊,若無其事的聳了聳肩。
“這裏挺熱鬧的, 我不能來看看?說不定裏面會有我的粉絲呢。”
莊靜純笑了笑, 并沒有拆穿他蹩腳的理由。
“回去吧, 車隊的人說不定在找我們。”
周五, 排位賽前。
徐熙舟剛從訓練室出來, 就碰到了在玩滑板的布萊克。
對方看到他, 頓時停下滑板, 腳一翻, 将滑板捏在手中。
徐熙舟原本都做好了要跟他吵一架的準備,沒想到布萊克臉色倒是意外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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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比賽, 我一定會超過你的。”
特雷車隊的賽車在直道上一向有很大的優勢,而巴庫賽道又以又寬又長的直道而著名, 很容易超車。布萊克會這麽放話也不是毫無底氣。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徐熙舟并沒有把他的挑釁放在心上, 事實上, 每次比賽前要是不跟布萊克嗆上幾句, 他都覺得有點不習慣了。
回到休息室,徐熙舟意外地發現居然有兩個亞洲面孔的記者等在門口。
他第一反應是自己的真實身份暴露了,眼底有些警惕。他把毛巾搭在頭上,轉身就想走,其中一個戴着眼鏡的記者急忙追了上來。
“徐熙舟先生,我們是 NX體育新聞的記者,能對你做一個簡短的采訪嗎?”
體育新聞,那看來不是八卦狗仔了。
徐熙舟心頭稍松,把頭上的毛巾取下來,搭在肩上,懶懶散散地轉身。
“有什麽話就快點問,我待會兒還有排位賽。”
“徐先生,你在上一場摩洛哥分站賽裏拿了冠軍,不知道這一場你有沒有什麽期待呢?”
“我盡力吧,能登上領獎臺自然最好。”
眼鏡男笑了笑,又問了幾個關于他平時怎麽訓練的問題,徐熙舟也一一作答。
“最後一個問題,坊間傳言說你能進F2是因為 Lightning車隊某個投資人的資助,而你跟那個投資人還有着非同尋常的關系,是這樣嗎?”
徐熙舟臉色一僵。
他怎麽都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個大坑在等着他,顯然,無論他說什麽都會被人誤解。
“不好意思,這是我的私事,不方便回答。”
眼鏡男不依不撓,一雙小眼睛裏散發着得意的光芒,勢必要挖出一點更勁爆的八八卦。
“你沒有否認,是不是就是默認了你跟那位投資人的關系?你的養父養母知道這些事嗎?他們怎麽看呢?”
“你們是哪裏來的記者?”
身後忽然想起一個冷冽的聲音。莊靜純神色不善,大步走了過來。
“賽前采訪的時間早就過了。你們在這裏騷擾一個即将比賽的賽車手,知道會造成什麽後果嗎?”
眼鏡男看着渾身散發着寒氣的男人,下意識有些畏懼。
“我們就問幾個問題而已,馬上就走。
”
莊靜純盯着他的眼睛,冷哼了聲。
“把你們的記者證拿出來看看。”
“你是什麽人,憑什麽要看我們的記者證?”
“我是 FIA的委員會成員之一。你說我有沒有資格看你們的記者證?還是說要我叫保安來,請走你們?”
莊靜純長了張深刻俊美的混血面孔,加上氣勢十足,眼鏡男猶豫了幾秒,不甘心的從兜裏掏出自己的記者證。
莊靜純打開看了一眼,嘴角嘲諷的勾起。
“什麽時候橘子日報也關心體育新聞了?”
眼鏡男有些心虛,“我們本來就什麽都報道,不限題材。”
徐熙舟湊到莊靜純面前看了一眼,頓時額頭青筋直冒,他咬牙切齒道,“裝成體育記者想套我的話?你們的通行證不會是用非法手段弄來的吧?”
這話一出,眼鏡男和同伴頓時急了。
“不是,我們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做個報道……”
“攝像機給我。”莊靜純冷聲道。
眼鏡男的同伴躊躇了一會兒,不情不願的把攝像機遞給他。
莊靜純冷着臉,将攝像機裏的SD卡抽出來,直接掰成了兩半。
“不要讓我在國內的新聞上看到任何關于今天的報道,否則我的律師會很樂意送你們一張法院傳票。”
看着那兩個記者走遠,徐熙舟頭痛的揉了揉額頭。
“你去年就是在這種狀态下比賽的?”莊靜純問。
徐熙舟點點頭,苦笑了聲。
“今年還算好了,過了兩場才有記者堵我。去年下半年我一出賽道就被一堆記者圍着,國內國外的都有。”
莊靜純眉頭皺緊。他曾經跟別人一樣,自以為是的覺得徐熙舟上個賽季心态太差,沒有把握住機會,自毀前程。可他現在才意識到,去年的徐熙舟背負着怎樣巨大的壓力和困擾,而他能堅持比賽,又有多麽的不容易。
他有些心疼的揉了揉男生的發頂。
“放心,我會跟組委會說讓他加強附近的安保。”
徐熙舟嗯了聲,忽然想到什麽,擡頭看他。
“你真的是那個什麽FIA的委員?”
“當然不是,我随口瞎編的。”莊靜純眨了眨眼,綠眸閃過一絲狡黠。
徐熙舟哈哈大笑,朝他比了個大拇指。
“你可真牛,把他們耍得團團轉。”
“是他們活該,走了。”
排位賽正式開始。
莊靜純看着徐熙舟坐上賽車,他原本擔心剛才的變故會影響他的狀态,沒想到,徐熙舟反而狀态前所未有的好,在賽道上一騎絕塵,多次刷新自己的最快圈速。直接拿到了杆位。
布萊克排在他後面,看到徐熙舟就比他快零點零二秒時,他氣得臉都綠了。
這還是徐熙舟第一次以杆位發車。他摘了頭盔,興奮得不行,遠遠看到莊靜純站在人群中,三步并做兩步沖了過去。
他像個小炮彈一樣砸進莊靜純懷裏,車隊其他人都在慶祝,他就算再激動,其他人也都覺得正常。
“我去年都沒拿到過杆位,這是第一次!杆位發車!”
徐熙舟眼中閃爍着興奮和激動的光芒,眼睛亮晶晶的。
莊靜純臉上也帶着笑,手掌輕輕的拍着他的肩。
“看來,我們還得感謝那兩個冒牌體育記者。”
周六,正賽日。
跟上次摩洛哥的街道賽不一樣,巴庫的賽道有着又長又寬的發車直道。而在直道過後又有多個直角彎。賽道在經過巴庫古城區後,會逐漸變得蜿蜒曲折,對車手來說是相當大的考驗。
随着五盞紅燈熄滅,引擎的轟鳴聲頓時響徹天際,所有賽車像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
徐熙舟一馬當先,第一個過直角彎,布萊克緊随其後,死死的咬住他。他幾次都想通過吸尾流的方式超車,但都被徐熙舟靈巧的避過。
來到連續兩個直角彎,徐熙舟的腎上腺素頓時飙到最高。在直角彎裏選擇精準的剎車點非常重要,不然很有可能因為剎車失誤,撞上護牆。
出了彎,又是一段直道。布萊克利用直道的優勢再次追了上來。徐熙舟看着後視鏡裏鬼魅般跟随着他的橙紅色身影,微微眯起眼,用盡全力踩下油門。
“徐,布萊克跟你的距離在縮短,下一個彎道,你得甩掉他。”
無線店裏,工程師的聲音有些擔憂。
徐熙舟選擇入彎的時機一向非常精準,在布萊克還差幾十米就要追上他時,他迅速制動,巧妙地切入巴庫賽道最危險的城堡灣。
這裏距離極窄,想要超車幾乎完全不可能。
“ shit!”
盯着前方那道遠去的銀藍色身影。布萊克狠狠捶了下方向盤,罵了句髒話。
十幾圈後,銀藍色的賽車和橙紅色的賽車依然在互相追逐,全場的焦點也都聚焦在這兩輛賽車上。每次布萊克在直道上搶回一點優勢,徐熙舟又會在彎道上逆襲回來,直到最後一圈,兩輛賽車依然在焦灼的互相撕咬着。
全油通過十五號彎時,徐熙舟明顯感覺到輪胎的磨損變得嚴重。可能他入彎的時間晚個零點一秒,輪胎就會被鎖死。
“徐,最後一段,一定要穩住!”
終點線近在咫尺,然而這也是最難的一段。他的速度已經達到了每小時三百多公裏,視野中的一切都在飛快的後退,然而後視鏡裏,那麽橙紅色依然顯眼,像懸在他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徐熙舟咬了咬牙,将檔位推到最高,全速沖線。而布萊克也打開了 DRS,那抹橙紅色像一只呼嘯的巨獸,張牙舞爪的向他撲來。
所有觀衆都屏住了呼吸,緊張的看着那兩輛同時出線的賽車。
黑白方格旗揮動的剎那,徐熙舟心頭一跳。悶熱感鋪天蓋地的向他襲來,他聽到工程師略顯遺憾的聲音。
“徐,布萊克比你快零點三秒。你是亞軍,恭喜。”
其實沖線的剎那,徐熙舟就猜到了這個結果,他并不意外。
“第二名也很好,謝謝你們。”
将賽車停回指定的地點,徐熙舟稱重的時候碰到了布萊克。
對方雖然拿了冠軍,但臉上卻帶着一抹疑惑。
“最後一刻,你猶豫了,為什麽?”
這也是徐熙舟想問自己的問題。他習慣了應付各種問題和挫折,習慣了一路逆襲登上頂峰,然而當一切都一帆風順時,他反而有些束手無措,沒辦法像布萊克那樣全力以赴。
“你不是一向說我心态很差嗎,可能還是心态問題吧。”
徐熙舟聳了聳肩,祝賀了他,轉身回了P房。
霍華德雖然沒登上領獎臺,但也拿到了積分,一個亞軍一個積分,足以讓車隊經理笑上一周了。
“ Boss在休息室等你,快去吧。”
領了獎,接受完賽後的采訪,車隊經理笑眯眯的拍了拍徐熙舟的肩膀。
奇怪,剛剛領獎的時候,他怎麽沒有見到莊靜純?
抱着一絲疑惑,徐熙舟踏進了休息室的大門。
莊靜純站在窗邊,一半側臉隐在陰影處,臉色有些沉郁,不知在想什麽。
“怎麽了?”
看着他的樣子,徐熙舟頓時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我之前接到了你養母的電話,她讓我通知你,你外公……去世了。”
徐熙舟渾身一震,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把頭盔放在桌上。
外公年紀大了,又有很多基礎病,之前就做過手術,一直都沒調理好,這個結果徐熙舟并不是接受不了,只是他沒想到,會這麽快。
“什麽時候的事?”
“就是下午,你正在比賽的時候。”
徐熙舟腦子裏亂糟糟的,他狠狠抹了把頭發,找出手機,給徐梅打了個電話。
“外公前段時間病情不是穩定了嗎?怎麽會突然——”
“他前幾天非要去院子裏澆蘭花,說是你喜歡的,結果剛下過雨,院子裏有點滑,他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到了腦袋……被送去醫院的時候,他還在念叨你的名字。”
徐熙舟沉默的聽着她的話,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一團被揉皺的紙。
“葬禮在什麽時候?”
“後天下午,在市殡儀館,我知道你有比賽,所以把時間推遲了一天。”
“好,我會去參加的。”
挂了電話,徐熙舟看着手裏的亞軍獎杯,一時有些茫然,他之前離開陸家的時候,答應過外公和外婆,一定會帶着獎杯回去看他們,可是他還沒回家,外公就已經走了。
他想起小時候,外公外婆是那麽寵愛他。外公一把年紀了,還讓自己騎在他的腦袋上,拿着變形金剛逗他玩。
“機票我幫你買好了,明天的沖刺賽結束,直飛宛城。”
莊靜純走過來,輕按了按他的肩膀。
“節哀。”
徐熙舟垂着腦袋,沒有說話。好半晌,他擡起頭,黑眸裏浮着一層淺淺的淚光。
“你能抱一下我嗎?”
莊靜純彎下腰,張開手臂,把他用力抱進了懷裏。
他抱得是這樣的緊,仿佛要把徐熙舟揉進骨髓裏一樣用力。
徐熙舟靠在他肩上,像一個疲憊的旅人,終于找到了栖息的地方一般,輕輕的,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沖刺賽結束,徐熙舟和莊靜純一起回了國。
考慮到自己身份尴尬,莊靜純并沒有陪徐熙舟去殡儀館,而是在花園裏等他。
見到靈堂門口出現的徐熙舟,徐梅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去。
徐熙舟一身黑色西裝,手背上戴着黑布,身形有些清減。徐梅心疼的握住他的手,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在國外是不是吃得不好?怎麽瘦了這麽多?”
徐熙舟無奈的笑了,“賽車手需要保持體重,我這個身材是正常的。”
他簡單跟徐梅聊了幾句,便去祭拜外公。
陸峰正在接待前來吊唁的賓客,一轉頭,就看到了跪在牌位前的徐熙舟。
賓客也注意到他的視線,順着看了過去,頓時露出贊賞的笑容。
“這不是你們家那個小的嗎?他可真是有出息啊,聽說又拿了冠軍,國內外不少媒體都報道了呢。”
那些報道陸峰自然也是看到了的。此刻聽着賓客的恭維,神情多少有些複雜。
“我之前聽說……他好像搬出你們家了?老陸,你是不是傻呀!這麽優秀的孩子放着不要?”
陸峰尴尬地笑了笑。
“沒有這回事,他在國外比賽,不能經常回家而已。”
看着禮貌地在跟賓客寒暄的徐熙舟,陸峰是真的後悔了。
這些天,父親臨死前不停的在他耳邊念叨,要他把徐熙舟接回家,徐梅也動不動抹眼淚,責怪他當初不應該把話說得那麽狠。
他嘴上還堅持着,其實心底早就想妥協了。
跟徐熙舟一比,陸容的确是乖巧禮貌,可是那孩子的性格實在內向的過分,再怎麽優秀也不過是表現在學業上,離接手公司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而徐熙舟就不一樣了,這孩子收起了原本的乖張桀骜,現在性格沉穩許多,又在國際賽道上大放光彩,成了華國知名的賽車手。
不得不說,這些都極大地滿足了他的自尊心。
如果趁着這個機會把徐熙舟接回來,也不是不可以……
徐熙舟剛出靈堂,就收到了舒月的短信。
上次在倫敦見面時,臨走前,他留了自己的電話給她,這些天,舒月也會時不時發短信問候他的生活,提醒他記得添衣保暖。雖然關心,但卻都控制在有度的範圍內,不會讓他覺得不适。
——小舟,我聽說你養母的父親過世了,我很抱歉。我這幾天也在宛城,你如果不回陸家的話,要不要來媽媽這兒住?
——不用了,我答應了養母,這幾天住在陸家,陪陪外婆。
——好,那我就不勉強了,你要是難受的話千萬不能憋在心裏,一定要發洩出來,好嗎?
——嗯,我知道。
徐熙舟清楚,舒月是一片好意。不過眼下這個關頭,他只能把之前跟陸峰的不快暫時抛下,安撫好外婆再說。
當晚,他在陸家住下。期間陸容還過來安慰了他一番,又恭喜他在巴庫分站賽上拿了亞軍。
隔天一早,徐熙舟下樓吃早餐,驚訝地發現陸峰竟然沒去公司,而是坐在餐桌旁看報紙。
徐熙舟估計他應該不怎麽樂意見到自己,拿了兩塊土司裝進碟子裏,正想回房間吃,卻被陸峰叫住。
陸峰合上手裏的報紙,咳嗽了聲。
“就在這吃吧。”
徐熙舟有些摸不準他是什麽意思,匆匆忙忙吃完了早餐,正要上樓,再次被陸峰叫住。
“你跟我來書房一趟。”
看着徐梅鼓勵和贊賞的眼神,徐熙舟似乎明白了什麽。
徐熙舟跟着陸峰進了書房。陸峰站在窗前,點了根煙,并沒有抽,他背對着徐熙舟,似乎在斟酌用詞,好半響,才開口。
“我聽說你拿了冠軍,恭喜。”
“還好,也有車隊的功勞。”徐熙舟神情淡然。
“之前在小容的成人禮上,我說的那些話——”
他話音未落,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看到來電,他似乎有些驚愕,還帶着不敢置信。
連忙恭敬的接起。
“任老,您怎麽來了宛城?……我這兩天在處理岳父的事……什麽,您來了我家?”
這下陸峰的表情簡直是受寵若驚了。這可是在B市跺跺腳都有極大影響的人物,他之前不過在商業論壇上見過一面,說上過兩句話。沒想到這樣的大人物竟會親自登門,還要來吊唁他的岳父。
結交任老要緊,他只能暫時先把徐熙舟的事放到一邊了。
挂了電話,他轉向徐熙舟。
“你跟我下去吧, B市的任董事長過來了,正好你也認識一下,哪天要是不開賽車了,也多條路。”
徐熙舟腦子空白了幾秒。
B市的任董事長……那不就是他的親爺爺?
所以,不止舒月在這,爺爺也來了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