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路◎
周和音說, 她人生第一次聽傑倫演唱會,19歲。
也是阿婆去世那年,爸爸看她許久都走不出來的樣子, 新學期開學,不知從哪裏弄到了周傑倫演唱會的票。
小音驚喜壞了, 一個勁地問爸爸哪裏來的。她老早之前就開始買, 都買不到的一票難求。
周學采一個朋友在區文化局工作,他托人托到的一張人情。
小音在現場給父母打電話,要他們聽。那時的周學采, 笑話且诋毀自己,到底我和你媽都沒有比得上一個明星。
周和音在泱泱的人潮裏, 哭得泣不成聲。
邊上一對情侶,小姐姐翻包裏的紙巾給周和音, 以為她失戀了,一門心思安慰她, 不要緊的,失戀而已, 你總會遇到屬于你獨自的那個人,他一定在未來等你。
那時候的周和音滿不知道愛情是什麽滋味,她哭好多,哭阿婆,哭爸爸的溺愛,也哭自己形單影只地來聽最喜歡歌手的演唱會。
散場後,周學采過來接她的。
爸爸問她,見到他了嗎?
當然沒有。我知道他在舞臺上就夠了, 我關注他的作品, 聽到他的作品就夠了。
爸爸不懂囡囡追星的意義。
周和音搖下車窗, 指指天上的星星,遙遠但又實際存在的意義。
後來遇到陸臨,小音和他聊過一個視頻創意:每次偶爾夜裏回去的路上,她偶然聽到有跑車或者快車呼嘯而過的那一瞬,她總能想到傑倫《一路向北》的前奏。
AE86拉練的聲音。
陸臨苦笑,我可沒有AE86陪你錄這一段。
那時候的小音,天真篤信,篤信她的愛情就是這個人,“沒關系,我們有的是時間。”
傅雨旸聽到這,不無嘲諷的口吻,唇隙間叼着煙,一說話,燃着的星火上,簌簌落下煙灰來,“敢情我成替補的了,人家沒和你達成的,算到我頭上了。”
累成泥一般的人,入睡前,最後一句,短而籠統,“嗯,你頭上了。”
早上,二人着急忙活地忙出門。周和音旋開手裏的谷粒燕麥奶喝了一口,解安全帶,要從他車上下來,八點不到的通勤大軍,路上堵到爆,好不容易傅雨旸送她到公司樓下了。
她即刻要下車,去趕着打卡上班。
臨走,匆匆的詢問,“你願意嗎?”
“什麽?”某人冷漠回應。
“願意做我的模特嗎?”周和音低低促狹鬼的聲音,氣息裏含着谷粒燕麥奶的甜氣。
傅雨旸掌舵的單手松離方向盤,翻他的手機聯絡名單,勉強再勉強的口吻,“比起找車子,更難的是找封鎖的路。”畢竟那種引擎聲要瞬間起步,百米加速,地板油門,才悶得出這所謂拉練的聲音。
周和音:“哦。”
她剛想說,不行就算了。
傅雨旸催她下車去,“我找到路再說。”
急性子的人,這個時候反而慢了,她問他,“為什麽願意陪我兒戲?”
“不是拍引擎聲嘛,哪裏兒戲了?”駕駛座上的人反問她。
“我以為你要說我幼稚。”
“幼稚不影響我認同你。”傅雨旸再說,“否則你以為我和你來往,指望你什麽,行軍打仗啊?談判交易,那是交給付薪水的人做的。”
和她,“你爸都能縱容你去聽演唱會,還去車你回家。”
“我又有什麽不可以。”
周和音把手裏喝了一口的谷粒燕麥奶塞到他手裏,“謝謝傅二叔。”
然後一溜煙跑了。
車裏的傅雨旸,一早就火冒三丈,“周和音,你丫給我回來!”
周二這天适逢中國陰歷的七月半。
中午,周和音請假了一個小時,加上午休的時間,足夠回家一趟。
她到家的時候,前樓堂屋的方桌上已經正經擺了七八道菜,有素有葷,全是阿婆愛吃的口味。
簍子裏剩幾張銀箔紙,其餘邵春芳都疊好了,意思間,要小音把最後幾個元寶疊好。
周學采從北屋穿行的拐角口過來,手裏找來一個小鏟鍬,待會燒過元寶鏟灰用的。
周和音坐在日頭下,疊那幾張剩下的元寶。
她今日一身的素淨打扮,襯衫領口系得一絲不茍的,坐在小凳上,不懼陽光直曬。細致地疊那銀元寶,不一會兒,兩個食指上就全是銀箔色。
周學采趁着女兒回來,和她商量個正經事,“對過姜太太介紹了個人家,夫妻倆帶着個下半年高三的女兒,為了高考複習緊湊點,要租一年你奶奶的房子。”
“可以啊。”
周學采話剛說完,小凳上的人就答應了。
只是,“手續你們出面吧。”話裏不乏一些經驗教訓之談。
周學采把手裏的鏟鍬放下,蹲身過來幫女兒疊那最後幾張。
“囡囡,”他很多年不這麽喊女兒了,“你阿婆最後交代裏,有說到後面這棟房子,是拿傅家一塊懷表典當的,沒有那塊古董表,就沒她和我幾十年的有瓦遮頭。”
周和音一直利索的動作,停了半拍,她一向不覺得疊元寶是封建迷信,她都當手工課一樣的完成的。
停頓的半拍,周學采看在眼裏,不時,看到小音的動作繼續,“爸爸,阿婆都放下了,不然她也不會那麽安心住那些年。你最懂她的心氣的。”
“無論是誰送的,戀愛期間交往的禮物,實在沒有必要耿耿于懷。”
外頭廚房過來的邵春芳,端最後一道香煎小黃魚。
看堂屋爺倆面色不大對勁,問怎麽了。
周和音搖頭,确實沒有什麽。
周學采起身翻褲袋裏的火機,再把簍子裏疊好的元寶悉數倒在地上,引火去燒,中國式最樸素的拜祭方式,沒一會兒,堂屋上頭就袅袅飄着些燒化的紙,倏忽變成了灰,煙。
這一抔灰飛煙滅前,周學采站在堂屋當中,難得,把那晚和傅缙芳獨子聊得最後一截話告訴了妻子和女兒,“他和小音态度差不多,知會我,我當真要還什麽的話,找他父親去,找成為灰的那個人,反正不是他。”
周和音堪堪站在門口,門廊邊,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堂屋裏頭,等那一截元寶燒得要差不多了,爸爸要拿鏟鍬鏟灰時,她當着爸媽的面,也當着阿婆的面,“爸爸,之前那回我去找他,要把賃房的房款退給他,他那晚說了好多混賬話,我一氣之下沒有還給他。”
“上個月,我再遇到他,還給他了。所有的錢。”
邵春芳在丈夫身後,聽聞這一段,冷不丁地朝小音使眼色,不要她說了。
周學采蹲身拿鏟鍬鏟那些燒過、燒透的紙灰,鏟到簸箕裏,一鏟一鍬,虔誠極了。事實也是,阿婆當得起他這樣的虔誠。
周和音看着爸爸這樣清瘦的後背,頓時五味雜陳,她一步上前,想幫他,周學采沒讓,只讓她好好作個揖。然後,吃飯上班去。
中午吃飯空檔有人來串門,正是姜太太領着那要租房的夫妻來看房子,全程都是周學采出面的,房租談得也算順利,周和音吃過飯要回去上班了,聽到爸爸說,當真住過來,就把南樓和北屋這個過道封起來。
“這樣,兩家都安生。也不影響姑娘讀書。”
租客連連稱是,說這樣最好不過了。
周和音從南樓門樓出來的,看爸爸主人貌地站在北屋門樓處,中間隔一棟樓的深度,她看了爸爸好幾眼,他始終不回應她。
時間局促,周和音到底還是出門了。
等到走到巷子中間,回頭時,爸爸已經進屋了,北屋門樓臺階處,只剩下她小時候在門口跳房子的映像。
一格一格地,跳着跳着,那個小寧就長大了。
阿婆也不見了。
下午回公司,她中午請假是得駱總口頭應允先走的,該補的假單還要補。
趁大佬茶歇空檔去找他簽假單的時候,駱存東有一搭沒一搭的瞟周和音兩眼,問沈致那頭還順利?
嗯。合同已經走完,後續我也會及時跟進的。
駱存東含糊鼻音一聲。心想這小妞有兩把刷子,不聲不響摁下兩個頭顱?
他把簽好的假單遞回頭,大概今天太閑,閑得他要和下屬閑磕牙幾句,既然傅雨旸那麽光明正大地要替她撐腰,也沒什麽遮着掩着的,“傅先生到時候回頭,你怕也是幹不長了?”
“什麽?”
“傅雨旸來江南是替喬董臨時救場的,他總要回去的,你不跟他走?”
周和音心裏一堵,跟實心的糯米粽子掉進心坎裏來去不得地堵,她再想到中午家裏,爸爸要把那連通的過道封起來,南北不通了。
案前人扯過她的假單,耿頭耿腦地謝過駱總,“我哪裏都不去。”
然後出去了。
駱存東一噎,“哼,小妮子被慣得上天了!”
下午幾個小時,滿滿當當的會和客戶追蹤。周和音沉浸地做數據報表,沒一會兒,耳邊同僚們就商量着下班了。
今日七月半,尊重傳統文化也好,公序良俗也罷。反正和本土節日挂鈎的日子,大家都約定俗成的不加班。
駱存東也還算開明。出來找人要數據的時候,看大家都一門心思收拾東西了,也就此作罷。
周和音是格子間最後一個走的。
走之前,駱存東辦公室打印機沒墨了,他跑出來逮住她問,外頭共享的打印機是哪個?
她哪有工夫去告訴他是哪個,幹脆去翻他打印機辦公桌下的儲物格,給大佬找出替換墨盒,三下五除二地換好了。
大佬坐在辦公桌前,巋然幾分拿喬,不說感謝、辛勞的話。
周和音也沒所謂,繼續耿頭耿腦地朝他說再見,她下班了。
駱存東幾分有趣地盯着她,心想,也是,這江南的水芙蓉,挪去北方,能養得活嘛?嗐。
周和音結束一天的工作後,沒有回自己租的房子處。
而是徑直驅車回家了。
她回來的晚了些,又沒跟家裏打招呼,到家後,邵春芳問她吃了沒,看她搖頭,一時懊悔,說剛把中午剩的炒菜全倒了。
周和音沒所謂,說煮包方便面吃一下就行了。
邵春芳哪裏肯依,去東院牆外頭拔兩把雞毛菜,要給她煮碗面吃。
“爸爸呢?”周和音扮作随意地問。
“睡了。今天忙店裏和家裏,累了。”
周和音進門,換鞋,上樓,篤篤的一陣老大的腳步聲,最後拉開紗門,在樓下父母卧室門口站了站,床上的人不知是真睡着了,還是假寐,他始終沒有回應門口人。
周和音的一碗面是在北屋門樓裏吃的,春芳女士搬一把凳子坐在她邊上,一邊幫她趕蚊子,一邊拿蒲扇給她扇風,這蒲扇還是阿婆從前留下的。
一碗豬油雞毛菜面,吃得周和音滿頭大汗。
她擱下筷子,就去軋水井汲水,洗臉。
冰涼的井水瞬間趕去臉上懊糟的汗,周和音抹一把臉,“媽媽,我有話和你說。”
烏洞洞的夜裏,邵春芳狠嘆一口氣,“我上輩子欠了你們爺倆的。”
月半,亮月卻不過分圓滿,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不等女兒開口,邵春芳低低的聲音,“上次帶回來的魚,不是什麽客戶送的,對不對?”
再上回,他們過去給她送吃的,邵春芳說,你爸爸看不出你的慌張,我可沒瞎,你和娜娜兩個人,一唱一和的,你以為我不知道。
娜娜口裏像是說小音那個客戶,拐彎抹角裏全是在說類似的一個人,什麽戶籍重要,嗯吶,B城的戶籍跟江南比起來,确實金貴不少。
“姑娘是我生的,我太清楚不過。”
“我那天和你視頻,你已經換了一套衣裳了,今天又不聲不響地趕回來。你爸爸都明白過來了,你這個時候還和我說什麽,太小瞧你媽了。”
周和音隐忍地站在月下,媽媽那處是光明,她腳下全是陰暗。
再聽邵春芳問她,“囡囡,你實話告訴我,到什麽地步了?”
周和音不假思索,“去年沒有,那時我之所以不回答爸爸,是不想他把我的喜歡想得那麽淺薄。現在我也不想瞞你們,媽媽,我覺得起碼你能懂我的心情。”
“我就是繞不過去。我不和他試一下,我這輩子都會後悔。”
邵春芳聽女兒把話說得這麽重,一時也不大快,把蒲扇擲到地上,嚴肅中肯的口吻,“你越這樣,你爸爸越不會答應。”聲音卻是輕的。
隔着一道樓梯過道,母親始終是袒護女兒的。
周和音固執地忍淚,去俯身拾那把蒲扇,聲音朝着地面,悶悶的,繼而擡起頭,兩步走到階前,媽媽腳下,“媽媽,你們只是憑着那遙遠的印象,口中的傅家人,而對他做那樣的判斷,我覺得這樣是不公平的。”
“什麽叫不公平。你阿婆這輩子就公平了,你爸爸為了所謂的孝子,瞞了我這些年就公平了?不是你的幺蛾子,他可能到死都不告訴我這些事,我守着他半輩子,到頭來夫妻倆這點投契他都不肯給我,這就公平了?”
“囡囡,我情願你什麽事都沒發生。不然,我也不必知道你爸爸到底還是心裏朝別人傾斜了,哪怕那個人是他母親。”邵春芳說,這就是人性,自私、淺薄。
我們每個人都得學着體諒別人,別人的疾苦,別人的人生,哪怕體諒不了,也得學會尊重,不幹涉地尊重。
“小音,你是喜歡那個人沒錯。但你爸爸也珍惜你,他也沒錯啊。”
“愛子如果是天性的話,你爸爸還是情理之中,你阿婆才是真正的憐惜,她和你爸爸一點血緣沒有,真正愛護了他四十來年,這份情,他輕易舍下,就也沒有今日的周學采了。”
邵春芳看似說服女兒,其實更像說服自己,說服自己不必去計較這點前塵往事。
人是感情動物,往往計較的,卻是貪婪的。
周和音手裏攢勁般地捏着那把蒲扇,小心翼翼地試探媽媽,因為只有媽媽才是最懂爸爸的人,是試探,也更像求指點迷津,“媽媽,你也覺得我不該是不是,我和他沒有好下場,對不對!”
“住口!”邵春芳即刻的呵斥,她不準任何人詛咒她女兒的人生,哪怕女兒自己。
“媽媽,我不會的。哪怕結果不如我意,我也不會的。”周和音單薄地站在亮月下頭,不是信誓旦旦,而是清醒,她只想告訴媽媽,哪怕我喜歡一個人,也沒有丢下這份清醒。
“那麽,你為什麽不去跟你爸爸直說,怕他再打你一巴掌?”邵春芳恨鐵不成鋼樣。
周和音搖頭,“他打我不要緊,我是看他這樣不願意跟我說話,我難過。我不敢跟他說,僅僅是怕傷了他心。”
她再翻出手機裏Nana傳給她的照片,修過的堪比完美的合照,告訴媽媽那晚她的意圖,被傅雨旸否了。
邵春芳接過蒲扇,一把撲在周和音的腦門上,“虧你想得出來。”
邵春芳指給她兩條路,要麽你就偷偷摸摸談你的戀愛,只當我今晚什麽都不知道;
要麽,你就光明正大地給你爸爸過明路,後面的路,憑你們自己去修。
我不阻攔也不認可。
話又說回頭,“你們這點關都不了,也別想所謂的長久。”
邵春芳唯一的仁慈,就是把婆婆當年沒有得到的公允還給女兒。人好容易陷入惋惜裏,其實世上沒有那麽多如果。
彼時,傅家偌大一個家族,傅缙芳不能憑一己之力過活,同理,他更不能袒護到自己的偏愛。
愛情總要偏愛才能成全,已經落入狹隘了。
與其說邵春芳放任女兒去和傅家人來往,不如說,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去闖一闖,已然會走路跑步的孩子,你一味勒住他,注定他邁不開大步子,反而會踟蹰謹小,窄仄地活在自己的天地裏。
家務事也是生意經。凡事,絕對的一邊倒現象,總歸是不能夠的,也不應該。
距離周末,兩日後,傅雨旸再召宋堰橋到他交際局上,名為外甥來接他,略坐坐的空檔,傅先生也為外甥引薦了幾個人,亦師亦友地胡亂稱作一氣。
臨了,甥舅一前一後從交際場上下來,宋堰橋難得的好奇,“你今天沒喝酒。”
傅雨旸應聲,“天天喝,會死的。”
堰橋跟着後頭哂笑。再告訴老傅,今天這個日子,你也不去管你爹媽和姐姐的祭拜,害我媽做了好多吃食,全為難我了。
傅雨旸毫不避諱,“祭拜過的食物,是不是确實少點滋味?很邪門。”所以他從來不吃祭祖撤下來的那些東西。
堰橋沒覺得。他二遭打趣老傅,“那是你嬌貴。”
呵。某人不置可否的笑,頭也不回地朝身後人,“你鄉下路熟,我問你啊,哪裏的路适合去拉練拉練新車子?”
堰橋到底是男生,沒有不愛車子的男士。只是他知道老傅異鄉作客,“你這一下好幾輛車子了,回頭全扔這裏了?”
傅雨旸答外甥,“都不是我的。”
實話。全是老喬安排的,不過今天雨旸要秘書管老喬頭要輛跑車,費恩老夥計不禁好奇了,親自打電話過來,你要跑車幹嘛?
雨旸一向不在這些上頭消磨心志
的。他花錢置辦房産、古董、字畫、基金,也不會稀罕花錢買這些玩意。
他一言以蔽之,“玩。”
老喬愈發覺得有趣了,秉着新交易,雨旸是頭號功臣,他那頭就像哄女人般地哄着他,雨旸要上天,他就當真搬梯.子供這位爺去摘星般的殷勤。
“我看你最近全不耽誤啊。啧,年輕真好……”老喬不禁喟嘆,不等合夥人發作,就又補一句,“哦,我是說茱麗葉小姐。”
眼下,傅雨旸問堰橋,急不急着回去睡覺。不急的話,陪他去跑一圈。
車子點火,傅雨旸自己開,他這才得空給周和音撥電話,電話接通,他聽聞她情緒不高的樣子,問她在哪裏。
“家裏。”周和音簡短回答。
傅雨旸盯着擋風玻璃眯一眼,從容問她,“出什麽事了?”
周和音唔一聲,說沒什麽。再問他,你在哪裏?
這頭的人不打算為難她了,這個點。他阖上車窗玻璃,截取沉默阒靜,“還沒散局。你早點睡。”
挂了電話,扔掉手機,早已脫離少年心性的人,很多年不碰這類車子了,他油門一點,箭一般地流矢出去了。堰橋在邊上問老傅,“去哪?”
“找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