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迢迢◎
傅雨旸的職業病, 下了視頻會議,他都會第一時間摁下攝像頭和關閉麥克風。
眼下還不夠,他伸手把筆電直接強行關機了。
再來扶臂彎裏的人, 催她也是求,“聽話。”并一手摘下了她低馬尾上的發圈。
周和音只覺長發冷絲絲地散開來, 散在她腰間, 她提醒他,剛在鄉下那會兒,他說下午晚上都有事的。
“你就是事!”傅雨旸說, 豈止,“你是事精!”
說着, 懶洋洋的神色,他執意, 執意她執行一次,欺侮他也好, 取悅他也罷,随便, “書雲說得對,我們小音就是最好的,她回回遷就別人,這麽好的孩子,爹媽是怎麽教出來的呢?這麽好的孩子,我上輩子是攢了多少福報,才遇到的呢!”
“周和音,就是我下輩子最大的餘慶啊。”
汀濘的感官裏, 彼此挨觸, 原本就迷離沉醉, 像一個頂級的吻,涎水溢溢,是相思也是欲/望,周和音睜着眼,她看不見自己,唯有看清傅雨旸。
看他一點點拿他的沉着對抗欲望,也拿他狡黠的言語來撩撥她。
女人天性是聽覺動物,未必是迷信,而是信仰。你說的,一切一切,我都願意信仰你。
愛情本該也是等價置換,以真換真。
饒是話術,甜言蜜語,周和音也能剝開那花哨的糖紙,看到裏頭有她期翼的,真心,好物堅牢的真心。
于是,一瞬裏,她覺得這樣的自己倒不狼狽了,反而主導,因為她在上,像一個客觀冷靜的上帝視角,一點一滴地看清她睥睨之下的人,如何把他的冷靜冷漠丢盔棄甲般地扔掉……
她才由着自己去接納了一點,笨拙也好,羞赧也罷,被他腰帶上的金屬冰到了,本能地往回縮,念頭才起,椅上的人就箍着她的腰,不讓她孩子氣,更不讓她逃。
動真格的時候,他從來是不言語的。
箍着她狠心往下一按,始作俑者先出了聲,半截,像鼻息裏逸出來的煙,輕飄彌漫,無色無相,卻能蠱惑人心。
周和音伸手去捂他的聲,将将碰到他,整個人被一股力道抛起來,她聽着自己曼聲叫出來,堪堪途中,改了主意,回頭捂自己的嘴。
傅雨旸十足被她逗笑了,是愉悅。
身輕路遙,迢迢夜奔,逾過明月星辰後,總算抵達的,眼底直抒內心的萬分愉悅。
失魂落魄的人,被一而再地抛起、跌落後,哪裏還有半分上帝視角了,全把自己那三分野心忘得幹幹淨淨,她搖頭,揪着他襯衫,承認自己主張不起來。
傅雨旸銜住她襟前,再慢慢換氣間,去撩開她的裙擺,低頭要看的時候,周和音捧住他的臉,不住地搖頭,她不要這樣,也不要在這裏。
某人托着她,忽地起身來,嘴裏批評她,四肢不勤,“懶。”
卻又不縱容她。
确實,她不配合,這樣他有點不暢快。
于是,他抱她去桌案上,兩步路,踩到腳下那放葡萄的瓷盤了,傅雨旸一腳撥開,不等懷裏人反饋,她剛剛躺下,他就闖進來了。
酒氣作祟,他莽撞了些,但也好過剛才那樣,周和音閉眼,些微的痛楚浮到眉心裏,她本能地回應他,“我想你了。”
“我也是。”
旖旎怡情,她要他輕一點。
傅雨旸狠心撻/伐的嘴臉,“辦不到。”
桌案上先前視頻會議的筆電是被他強行關了,可是手機沒有,傅雨旸的辦公手機一向是靜音震動,嗡嗡地在藍牙鼠标邊上響,
物什與主人鬥法似的,手機越此起彼伏地響,主人興頭越盛。
周和音恹恹地絞着他,額上心口都是汗,她想歇一口氣,也嫌他電話多,“你要麽接、一下?”
聲音全被他撞散了。傅雨旸怪她不專心,幹脆把手機扔遠一些,由它到地上去唱去,“誰離了誰都不會死的!可我離了你會!”
“大話精。”罵人的人,濕發貼臉。
傅雨旸伸手去替她撩開,看她粉撲撲的臉,亮澄澄的眼,還不夠,他按亮案上的燈,一束巧圓有限的光,打在她眉眼上,耀得她本能地閉眼,
傅雨旸問燈下人,“舒服嗎?”
阖眼沉醉的人去拂他的臉,不肯他說,也不肯他問。
結果,某人截住她的手,咬她指尖,逼供也成心,成心地離她而去。
身下的促狹鬼,一秒感應,攀住他頸項。傅雨旸得逞的笑,重複他的問題。
驕矜的人,輕微地點頭,吝啬她的表揚。
有人不依,像極了讀書時期一味研讀的優學生,不滿分,就是沒考好的優越感。
貓狗大戰般地,非得從她口裏讨到那個一百分!
房裏冷泠泠的涼意,交頸一雙人,有糾纏潦草的嘆息,更有物什發出的聲音。
混沌迷蒙裏,周和音覺得感官只剩下聽覺,才愈發得清晰。
桌案,還有他腰帶上的金屬……
這些規律的聲響比他們本身更羞恥,她一面要他停下來,一面繳械地點頭,忙不疊地,顫抖哀怨的低低嗚咽,不無狼狽地,
把他要的一百分還給了他。
良久,緩過一口氣來,朝他委屈兩聲,她不喜歡這裏。
“為什麽?”
“硌得慌。”她指她的脊背。
“我不硌就行。”傅雨旸渣男嘴臉,怡情貌,贊美地說,溫柔鄉,誠不欺人。
周和音拍蚊子的手勁打在他臉上,詛咒他,“英雄冢。”
傅雨旸全不忌諱,“我的墓碑上有你的名字就夠了,我不怕。”
周和音撈起什麽,就要丢他的時候,傅雨旸決計地離開了她,再來撈她腿彎。
抱躺到卧房的軟床時,周和音手裏握着個起釘器。
某人掰開來看的時候,整個被她氣到了,“要幹嘛?謀殺親夫嗎?”
“想得美。”她才不去他的陷阱裏。
他來剝她,也解脫自己。再去翻床頭櫃的東西。
過來的時候,促狹地笑,笑她迂腐、較勁。“我就和你不同,我今日‘殺’了你,就願意擔最重的罪名。”
“不像你,只會冷漠無情地和我對着幹。當着那些人的面,說什麽晚了。”
“小音,我好不開心。”
他輕易把她兩只手牽引,舉過頭頂,反扣住,叫她動彈不得。
周和音依舊不改口供,“就是晚了呀。你在那些人的眼裏,結婚生子,通通都晚了。和我無關。”
她才不替他擔這個過。
“不晚,如何等到你?”傅雨旸截住她。
周和音迎接他的目光,也微微受用他的話。不信宿命的人,但也偶爾迷信什麽,比如與時間握手,相信一切是最好的安排。
從而心甘情願地接納他。
快樂很簡單,比機械的快樂更高明、上乘的,該是喜悅,最終極,是幸福。
周和音很清楚,她的目标從來不是簡單的快樂。
“傅雨旸,”她才不稀罕喊他什麽傅飛,還是飛飛,她認識他起,他清楚告訴她的就是這個名字,她很喜歡,“我遇到你已經晚了,這句不是取笑,是惋惜。”
尤其知道他父親和阿婆的事後,她一直更多的只是惋惜。
惋惜,他們所有的遇見,哪怕純粹也變得不純粹。
所以,哪怕爸爸不懂傅雨旸那句,他寧願更早見到周和音。她懂。
陷入喜悅颠簸裏的人,這個關頭,都不肯說些軟話承情,而是攀着他,絞着他,情詞懇切卻哀怨,“傅雨旸,哪一天,我和你不在一起了,也不幹他們任何人的事。就是簡簡單單的分手。”
無怨無仇無悔。
“再說一遍!”
“……”她固執地不再開口了。
一句話,好端端,眼睜睜過了。像今日席上,那稚嫩充氣打破的紅色氣球。
置身局中的她,渾不覺地被沾上一塊碎皮子,被人悄聲地揭掉了。
無論是過頭的充氣球,還是破碎的皮子,都不盡如人意。
瞬間,缱绻的溫柔意裏多了重意味,不快、不滿、甚至忌諱,最後全演變成師出有名的戾氣,
來懲罰也好,暢快也罷。
總之,傅雨旸要她知道,“說的什麽混賬話!”
已經過去一陣淋漓熱汗的周和音,早已精疲力盡,身體和思維都木木的,說了什麽她才不負責,
但是他要做什麽,她全要過問。
他一面成心要聽她出聲,力道深一記淺一記地亂人心神,一面說些輕佻話,怎麽就晚了,一點都不為晚,現在抓緊點,也許可以趕得上明年陪你過生日。
“誰?”周和音心神跳閘也直覺不好。
“小朋友。”
随即歡愉的感官一空,是他撤離了,周和音看着他扯去那層桎梏,她先當真了。
怕他瘋,怕他一時興頭,真鬧出意外來。
她才不信什麽所謂的安全期。
于是,傅雨旸再來撈她時,有人手腳并用地推拒他,
也警告他,不準瘋!
她被他捉住腳踝,一扽,話沒來得及出口,只覺得脊背上一熱,幾股摔打的熱意,清楚地溢開來。
她呆了一下,偏頭看某人,他沉/吟的聲,阖眼的情緒,絲毫的歉意沒有,相反,是得逞的狡黠,笑意。
周和音領悟過來,顧不上彼此身上、手上的模糊,只要打人,“傅雨旸,你這個變态!
你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