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天打雷劈◎
周和音在會客室等沈致的時候, 收到傅雨旸的回複。
她出門前問他:你拿我口紅寫字!!!
一分鐘前他才回複過來,是張拍圖。
拍的他自己的手,左手虎口處, 一團熟櫻桃紅。該是他拿口紅試色般地在虎口塗了幾圈,再拿手指沾色寫到鏡子上的。
現在已經快十點了, 周和音一時沒轉過彎來, 問他:你還沒擦掉?
那頭一個emoji回複:(豬)
哦,擦掉了。是提前拍的。
周和音再回他:字我沒擦,你回來給我擦!
某人依舊惜字如金:好。
周和音:你手好白。好适合口紅試色哦, 我突然有視頻更新的主題了。
半分鐘後,某人回複:和手過不去了, 是不是?
周和音低着頭,對着個手機, 抿嘴笑,莫名紅了臉。
沈致拿着罐即飲咖啡過來的時候, 周和音擡頭,滿面的緋色。
沈致同她打交道也就半年多, 之前是她前輩帶過來,他尤記得周和音第一次過來的樣子,并不局促,就是不大開心的樣子,認真但不投入。
“外面這麽熱了?”他把冰咖啡遞給她,抱歉說今天會耽擱了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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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和音開車過來的,哪裏會熱到。她已經去他們工廠轉了一圈了,循例就是過來跟沈致打個招呼。按流程, 得客戶正式走完po簽程, 後續維修保固才會到工的。
但在案聯絡穩固的大客戶一向如此, 有使用單位的簽字,維修保固就第一時間跟進了。
周和音過來就确認他們的同事按時到工,她今日穿了短袖針織的連衣裙,黑色,绲邊是金色的明線。
長發散着,白膚紅唇,素但不寡。她和沈致對了幾個細節,确認無誤後,也就當面撰寫郵件了。
沈致收到後,今日的短暫拜訪也告一段落了。周和音阖上筆電,說那就不耽誤沈工加班了,她先走了。
今天周六,沈致他們加班家常便飯,且有加班費拿的。而周和音每次雙休日聯絡客戶卻是無償的。
沈致見她要走,也不多說什麽,只問她,“中午有約?”
“回家。”
“你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錯。”
“因為沈工這批維固的費用給我Q3季度開了個好頭啊。”
“少來。”
周和音委屈,明明說得是事實呀。臨走前,她給沈致送了上次答應帶給他的活頁本。
上次一起開客訴會議,兩廂争得不可開交,周和音出來打圓場,給他們買咖啡喝。周和音的記事簿記得細巧且明朗,沈致一肚子氣,茶歇工夫間,說你這本子不錯。
她就答應帶本給他。
眼下活頁本送到沈手上,對方很坦然地接過。說實在話,周和音和沈致交涉對公這半年來,真正供應商與采購負責人間的世故輸送,她沒經手過。這一層,似乎她還不夠格。一直都是駱總親自和沈致談的,周和音做的事務,不過也是大佬定了調性後的具體執行。
不是因為駱總直系的員工,她也夠不到沈致這種級別的客戶。
周和音把筆電收到包裏,公事公辦地與沈致說再會了。
一邊落座的沈致也随即站起來,喊了她一聲,淡淡地,最後只是提醒她,“咖啡。”
從迷你冰箱裏剛拿出來的灌飲,就這一會兒工夫,上面已經墜着滿滿的水珠子。
周和音謝謝沈工的招待,二人一前一後出會議室。
沈致站在門口,看她下樓去。
周和音有着她這個年紀逃不開的稚嫩,再早慧,也藏不住的喜悅,從眉眼裏的閃耀到小碎步雀躍下樓。
次日一早,小音老早就到茶館裏幫忙。
後廚的萬師傅換了個手機,不大會弄,正巧小音過來了,說待會閑落下來,你教我裝幾個軟件呢。
周和音滿口答應,又想到什麽,早市收銀最忙的那一波過去了,就把攤子丢給春芳女士。她心血來潮,說要跟萬師傅學燙幹絲。
店裏的幾個員工都開她玩笑,怎麽啦,這是要回來接你爸媽的班了?
嗯吶。小音爽朗地應一聲。然後就溜到後廚偷師去了。
她十歲不到就在大家眼皮子底下了,萬師傅更是把她當自己孩子,廚房熱得能蒸死人,所謂幹一行怨一行。萬師傅看小音當真拿手機拍的樣子,認真勸囡囡,不能啊,你上了那麽多年學,人又漂亮,哪能幹這行。別聽你媽那眼皮子淺的話,她的家當廢就廢掉,你也不能接她的班。早起晚歸的,圖什麽。
小音和萬師傅一道熱得一頭的汗,鼓風機的聲音很大,她喊着嗓門告訴萬師傅:“就是有個朋友他想吃,我想試着自己做做看呢。”
“那帶到店裏吃呗。”萬師傅張羅的口吻。
周和音微微膽怯,“他太忙了。”
心直口快的話,出口就反悔了。小音扥着萬師傅的圍裙,“別和我媽說,好師傅!”
萬師傅的孫女都八/九歲了,最是個和善的人。聽小音這麽說,猜到八成是對象了。
他一向曠達,不然小音也不會松這個口。他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樣,“談戀愛就談戀愛,別動不動就往家裏帶。對象是對象,結婚是結婚。父母頂多就給你結婚把把關,看人識人,得由你自己,不然時代別進步了,還盲婚啞嫁包辦婚姻不挺好的,都聽父母的。”
萬師傅說小音還小,不知道婚姻本身就是檻。不必你們去焦心思,焦了也沒用。
有些人處得好好的,一到談婚論嫁倒是露出真面目了,這個不肯那個沒得的,一味聽爹媽的,這種男的沒出息不說,跟着過日子,全是窩囊氣;
而有些人,一味聽爹媽的,嫁個有頭有臉的人家,覺得女孩子第二次嫁人的命運拿住了。其實不然,門戶觀念,到任何時候都不會過時。
門當戶對很重要,兩個人投契更重要,彼此跟得上對方腳步。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婚姻才會長久。今天我打你挨,明天換過來。像你爹媽這樣。
周和音下午在家睡了個午覺,四點多的時候,傅雨旸給她發消息,是實時地标。
回S城了。
他說過去接她。
周和音說要把車子開走呀,讓他去她住處等她。
傅雨旸聽她安排的樣子,只說好。
周和音便忙着洗漱吹頭發,換衣服化妝。篤篤下樓來,周學采在堂屋裏打牌,見女兒要走的樣子,要她把爐子上炖的老鴨湯帶走。
“我晚上和朋友出去吃,不要了。”
“不要,你媽也要給你送過去。”
周和音立刻打退堂鼓了,只能把爐子上的老鴨湯倒到保溫桶裏。
就這一會兒工夫,周學采還從牌桌上下來了。怕她燙着,一只鴨子劈開炖的,這半只鴨子,炖了好幾個小時,周學采知道丫頭不愛吃料,炖爛的肉全給她搛出來了。
只留酸蘿蔔和鴨血。
讓她帶回去,敞開,別擱冰箱,玩回來,哪怕和娜娜一起分着喝。別過夜。夏天喝老鴨湯最解火暑,放冰箱再熱,湯頭味道就不對了。
“爸爸,你不要跟你太太學,是Nana,不是娜娜。”
“誰叫你們沒事起這怪腔怪調的名。”
爐子上的炭還沒熄,周學采換了個蜂窩炭把爐子封起來了,晚上燒水用。
周和音提着保溫桶,剛急着走的,一時又困住了。
她認真喊了聲爸爸,“你今天輸錢沒?”
“輸了。”
哈哈,周和音即刻微信給爸爸轉賬了一千塊。
周學采擺出一副不大受用狀,問她幹嘛。
小音逼着爸爸點收,“給你打牌的錢啊。不然我媽又要念叨你了。”
她再可人道,“以後你老了,我每個月給你一千塊打牌基金,好不好?”
周學采傲慢道,“我還稀罕你的錢。”
小音也跟着臭屁起來,“你會稀罕的。等你老了,拿不到家裏鑰匙,春芳女士不給你錢打牌,你就稀罕了。”
周學采被女兒腦補的慘兮兮老年生活逗笑了。
催她快走,他牌桌還等他呢。
父女倆在門樓口說再會。老周始終如一的提醒詞:開車子當心。
小周堅定的答複:我知道。
周和音開車回到自己住處,她從地庫上樓的,這樣的單身公寓,一層四戶,她的這間在最東邊。
門鎖是最普通的機械鑰匙。
所以,傅雨旸即便上樓來,也只能在門口等她。
她才從電梯裏出來就看到門鎖上挂着他的外套,門口兩箱車厘子,再回頭看,逃生梯那邊的門被格開,邊上窗戶移開着,有人白衣黑褲地站在窗邊,百無聊賴地吞雲吐霧。
煙灰全彈在煙盒裏,看到她回來了,才滅了手裏的煙。
窗沿邊還有他一只車載水杯,他揭蓋咕哝灌了好幾口,
出口就抱怨,“熱死了!”
就這一會兒,周和音也有點熱。“你沒開車過來?”她問他,為什麽不在車裏等。
“車子在一樓。”他把司機打發掉了。
人走過來,閑話少說,“先開門,我熱。”
周和音這才翻包裏的鑰匙,一面翻,一面問他腳下的東西,“這是給我的?”
“嗯。供應商送了好些東西,也就這個,你用得上吧。”傅雨旸說,還有好些在老喬的冷鮮庫裏,“你先吃,太多,你這裏也放不下。”
好的。這個周和音倒是很歡喜。她說,車厘子自由也是一項自由。
傅雨旸不高興聽她這些廢話,握着她的手,牽引她的鑰匙去開門,才旋動開鎖芯,有人就迫不及待地開了門,拔了鑰匙。
然後,賓做了主一般地拉周和音進門。
她肩上有包,手裏還提着保溫桶,忽地被傅雨旸攔腰抱了起來,腳騰空的緣故,她本能地喊了聲。
“喊什麽!”他怪她。
“還有東西在外面。”她提醒他。
車厘子,衣服,他的杯子通通都在外面。
“我在裏面就夠了。”
即興的事,即興的發言,傅雨旸也是說完才笑的。
他不笑還好,一笑,周和音回味過來,就要打他。
打全天下的男人一個樣,永遠離不開急/色二字。
又舍不得手裏的湯,她要下來,說湯是我爸煲了很久的。“打你是小事,灑了湯是大事。”
傅雨旸當即就不快了,擇開她手裏的保溫桶,一路抱她去到洗手間,說要看看鏡子上的字她擦了沒。
擦掉了。他不開心,“擦了幹嘛,留着天天跟你說早安。”
然後抱她坐到臺盆上去,細細端詳她的樣子,沒兩秒鐘,便俯首過來,吻得眷戀也急切。
窸窣的相擁裏,傅雨旸怪自己也替自己正名,“小音,我從來沒有拒絕你啊。一次都沒有,倒是你,你為什麽要和我說,不說我就不會拒絕,也就沒有今天這般田地。對不對?”
他一連問了周和音三個,圍剿她目光般的,對不對?
周和音十足被他逗笑了。
目光粘連般的笑意裏,有人求她,“不答應我,也親親我,算是安慰獎罷。小音,我已經游魂一天了。”
于是,周和音當真乖順地去吻他。細碎且綿密。
再想起什麽告訴他,“我跟我們萬師傅學燙幹絲了。”
“嗯?”驟烈的換氣裏,傅雨旸問她,什麽。
“就暫時吃不到,我可以做給你吃,一樣的,周家出品。”她姓周就夠了。
傅雨旸瞬間被這丫頭撫平了所有的毛躁與郁悶。她總有這個本事。
手小巧柔弱,但不抓拉倒,下手來抓,必然要你最緊要的東西,皮骨全是假的,她要你一汪心頭血。
嬉鬧一陣,兩個人唇上都跟吃了人似的。怪周和音的口紅塗得太紅。
她哪裏顧得上唇上,心心念念門口的東西,把車厘子和他的外套拿進來。
傅雨旸外套裏的手機震得跟個陀螺沒停。
是老喬,他晚上安排了飯局。
傅雨旸就是來接她一起去的。
“你們談事,我不想去。”
“閑話局。老喬請了幾個合夥人,還有幾個當地的朋友,他買了條金槍魚,特地喊B城的一個主廚過來切解的。”
傅雨旸哄她去,去看看切魚也是好玩的。
“有我在,他們不敢玩笑你。”
周和音為難他,“我原本還想和你一起去吃火鍋的。”
“好。那就叫火鍋,他們吃他們的,我陪你吃火鍋。”
啊,那多難看啊。
某人無所謂,“他們不會說什麽的。小音,我只是想讓他們見見你。”
也讓她見見他的交際圈。
周和音到底還是被他說動了,想再換件衣服的,傅雨旸沒讓,“就這樣,已經很漂亮了。不必為他們費任何心思,把心思留着我單獨看。”
周和音狠狠白他一眼,也白他唇上的紅,去摁化妝水,要他擦幹淨。
臨出門才想起保溫桶裏的湯,她要倒出些來給傅雨旸喝,“我爸煲了好久的,他做老鴨湯很絕,你試試呢。”
某人心虛得很,問她,“你這樣轉手給我喝,不怕天打雷劈嗎?”
“我怕。你最好不要吓我,我真得怕打雷。”
這忙着出門,急急喝這湯,浪費了。
傅雨旸讓提着罷,去老喬那裏,熱一下,我慢慢喝。天打雷劈,我替你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