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陸李氏眼淚掉的更兇,禁不住抽泣起來,秦慕言悄悄瞄了瞄陸雲琛,卻只見這人自顧自地喝着碗裏的疙瘩湯,絲毫沒有受眼前這一幕影響。
察覺到他的視線,陸雲琛偏頭瞧了他一眼,倒轉筷子,拿沒用過的那頭夾起一塊圓餅子,放到他碗裏。
“快吃,疙瘩湯都要涼了,昨個夜裏,你不是很愛喝這個嗎?二嬸吩咐的麥子還沒脫粒呢,吃完咱們繼續幹活去。”
“......”
秦慕言低頭戳戳自己碗裏的餅子,心裏腹诽道,都什麽情況了,還讓自己吃,對面二嬸的眼神要是能殺人,此刻他倆都成滾刀肉了。
陸李氏見這二人眉來眼去的,完全忽視自己的存在,驀然叫嚣起來,
“陸雲琛,你不要欺人太甚!”
陸雲琛吃了吹勺中的熱湯,擡眸嗤笑道。
“二嬸如今是連吃飯,都讓人不得安寧了嗎?”
陸李氏登時來了勁頭,扯着嗓子哭喊起來,“你還有臉吃飯!雲渲平時溫習功課那麽辛苦,不過是讓你夫郎把飯給他送到卧房裏去,身為大哥,不讓自己的弟弟吃飯不說,還動辄打罵他,可憐我們雲渲啊,一上午的,連口熱乎湯都沒喝上....”
陸雲琛放下勺子,拿帕子沾了沾嘴角,目光灼灼地盯上縮在一旁的陸雲渲,“我不讓你吃飯?還動辄打罵?我怎地不知,我還有這通天的本事?”
不等陸雲渲反駁,他又将目光轉向秦慕言,“阿言,你說,當時你也在場,二嬸所說之事,可是屬實?”
“不曾..”秦慕言正色道。
“他胡說!他是你夫郎,自然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你們是一夥兒的!”陸雲渲手指着秦慕言,叫嚷道。
陸雲琛猛地一拍桌子,厲聲質問,“你既知他是我夫郎,那你一面罵他沒用,一面又理所當然地使喚他,可有一點拿阿言當你哥嫂的自覺?”
陸雲渲顯然沒見過這架勢,立時吓了一跳,手不自覺地哆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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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李氏哪裏能看得下去自家兒子受這般委屈,老母雞護崽似的擋在陸雲渲面前。
“陸雲琛,你有什麽不滿沖我來,欺負我兒子算什麽!”
“李氏,你身為長輩,如何對晚輩咄咄逼人!”陸老太太蹙着眉頭,出聲制止道。
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觸即發,陸雲津拿着筷子,瑟縮在桌角位置,看看這邊,又瞧瞧那邊,最後目光落在桌上散發着香味的土豆餅子,默默地咽了下口水,能不能不要再吵了,他是真的很想嘗嘗這餅子。
“娘啊,雲渲也是您的親孫子啊,您不能這麽偏心.....”陸李氏恨聲哭訴,猶如受了莫大的冤屈。
“你這婆娘,別在這亂說話,娘什麽時候偏心了...”眼瞅着事态發展得一發不可收拾,陸長明及時拉回了撒潑打诨的陸李氏,這婆娘鬧起來,竟是一點分寸都沒有。
陸李氏嚎得正上頭,驀然被自己男人噎了一下,正欲發作,被陸長明一個眼神,狠狠地瞪了回去。
“咳咳.....在晚輩面前,哭哭啼啼得,像什麽話!縱然他們小輩之間有沖突,有矛盾,你作為長輩,不幫着調節,還拉偏架.....咳咳....我偏心?除了雲琛娶親這事上,我何曾對雲渲有過半點不公?”陸老太太情緒激動,咳得喘不動氣,臉憋得通紅。
“奶奶,您喝口水,別生氣...”陸雲琛将水杯遞給陸老太太,輕拍她後背安撫道。
陸老太太接過杯子,抿了幾口潤了潤嗓子,接着說道。
“雲琛,你身為家中大哥,有何事,同雲渲好好說,怎好跟弟弟動手?”
“奶奶說的是,雲琛知錯了。”一看老太太這架勢,便是想要息事寧人,陸雲琛識相地搭了根梯子,陸李氏他可以不在乎,但不能不給陸老太太面子。
剛訓完陸雲琛,老太太語調一轉,又念叨起陸雲渲來,“雲渲,你也是,你既知道慕言是為你哥嫂,言行舉止上應是更加禮待才行,讀書人,讀聖賢書,受諸子大家教誨,說話怎地如此口無遮攔....快,跟你哥嫂道歉。”。
“可我..可我已經...”陸雲渲支支吾吾,他已經跟秦慕言道過歉了。
“雲渲,還不聽你奶奶的,趕緊跟慕言道歉!”陸長明呵斥道。自家兒子是個什麽德行,他最清楚不過了,平日裏對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長陸雲津,都不曾有過半分禮待,更別說陸雲琛這個大哥,根本不放在眼裏,自然連他的夫郎,都不當回事了。
“哥...哥嫂,對不起..”陸雲渲撇着嘴,雖是一臉的不服氣,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對着秦慕言致歉,聲音小的如同蚊子哼哼一般。
秦慕言懶得同他一般計較,反正都是些表面功夫,他不信這陸雲渲吃了這麽大的虧,能咽的下這口氣,從此不在找他麻煩。
“慕言啊...”陸老太太又看向秦慕言,眼裏含笑,語氣溫溫和和。
轉了一圈,落在自己身上,秦慕言面上些許無措,他一個默默無聞看戲的,還成了戲中人。
“慕言,奶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雲渲說話沒大沒小,冒犯了你,奶奶我替他,向你道個歉。”
“奶奶,不..這..這可使不得。”秦慕言趕忙推脫道,這哪有長輩給晚輩道歉的理兒。
“慕言,如今你已經嫁入陸家,我們便是一家人了,往後有什麽不得勁的地方,盡管跟奶奶說,奶奶給你做主。”
陸老太太一碗水端的平,誰也沒落下,到最後。
“雲津吶,下午你留在家裏吧,讓慕言去地裏幫忙。”
對于陸老太太的安排,衆人沒有表現出任何異議,就連陸李氏都安分下來,一場鬧劇落幕,這頓飯才得以繼續吃下去。
午飯後,稍作歇息。
秦慕言背上背簍,跟着陸長明幾人下地去了。
陸雲津摸摸圓鼓鼓的肚子,這土豆絲餅子可真好吃,一時沒克制住,竟然吃撐了,好在陸李氏沒注意,不然自己又得被罵沒出息了,他手擋在額前,擡頭看了看太陽,同站在院裏的陸雲琛說道。
“大哥,你身體還沒恢複,去躺着吧,這會兒日頭正盛,熱得很咧。”
陸雲琛看着秦慕言越走越遠,直至沒了身影,轉身擺擺手,“不用,我看二叔他們割了好些麥子回來,咱們把麥子脫粒,趁着天氣好,在院子裏鋪開曬曬...”
陸雲津爽快地應下,将割下來的麥子悉數扔在石舂裏,雙手抱着木杵,一下接一下的,捶打着。
沒一會兒,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流下來,滴落在地上,他停下手裏的動作,手背蹭了蹭額前的細汗。
陸雲琛蹲坐在一旁,幫着陸雲津,将整理好的麥子扔進石舂裏,此刻也已經是汗流浃背了。
沒想到,在古代,給麥子脫粒是這麽複雜又費力的工作,大學時雖主修農業,但仰仗現代科技的發展與進步,他何曾受過這般辛苦。
“大哥,您歇着吧,剩下的,我自己來也可以的。”陸雲津體貼道。“我中午吃得飽飽的,這會兒有的是力氣。”
“自己來?”陸雲琛被逗笑,“生産隊的驢都沒你這麽能幹..”
“啊?”陸雲津滿臉問號,“生産隊是什麽?驢?咱們這沒有驢,只有大黃牛。”
“沒什麽,沒什麽,去喝口水吧,休息一下,咱們再接着幹。”
倆人摘了草帽,坐在屋檐下扇風。
“大哥,你今個兒做的那個金黃金黃的小餅子可真香。”陸雲津咂摸咂摸嘴,回味着中午的味道。
陸雲琛嘴裏叼着根狗尾巴草,聞聲歪頭看他。
順道兒從原主的記憶中開始扒拉起這個小哥兒。
雖說是陸家老二夫婦第一個孩子,但因着是個哥兒,陸雲津從小沒享過什麽福,自打懂事起,便開始照顧弟弟陸雲渲,包攬了家中所有的活,打罵是家常便飯,抛開陸李氏夫妻倆不論,就連陸老太太,因着有兩個孫子的緣故,對他這個小哥兒,也堪堪只能說是不苛待。
可即便是如此,陸雲津依舊長成了一個雖有些懦弱膽小,但心善寬容的孩子 ,頭着陸家老大夫婦剛過世那幾年,是他一直陪在原主身邊,開導他寬慰他。
陸雲琛心中升起一絲憐惜與好感,見秦慕言不住地揉着自己的胳臂,溫聲詢問道,“可是剛剛舂米傷着了?”
陸雲津搖搖頭,腼腆地笑笑,“中午去叫娘吃飯時,被門框砸到了。”
陸雲琛起身,從卧房裏取出一小罐藥膏,這原主自小身子便弱,跌打損傷的藥膏常備家裏,此刻更是信手拈來。
他撩起陸雲津的衣袖,粗布外衣下,纖細的胳臂上一片泛着紫砂的淤青,輕輕一觸,少年忍不住瑟縮一下。
陸雲琛挖出藥膏,動作輕緩地塗抹在他的傷處,清涼的藥膏均勻地鋪開,陸雲津倒嘶一口涼氣,仔細地活動了一下胳膊,竟沒有剛才那般疼痛了。
“大哥,你這藥膏真管用,剛抹上我就不疼了。”
“那就好,下次受了傷,不要自己一個人忍着,你不說,別人永遠不知道,記着,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陸雲琛将他的衣袖重新放下來,囑咐道。
陸雲津臉上透着迷惘,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怎麽總感覺,眼前的大哥,似乎同以前有些不一樣,卻又好像沒有什麽變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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