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陸老太太拉着陸雲琛的手,念念叨叨又囑咐了好些遍,眼瞅着天黑了下來,才不放心地離開。
一碗稀粥下肚,陸雲琛感覺自己喝了個寂寞,原本饑餓的感覺非但沒有壓下去,反而愈發強烈起來。
他躺在炕上,眼巴巴的望着頭頂的木頭房梁,心裏惦記的,全是煎餅果子手抓餅,瓜子涼皮方便面,唉....真難。
“咕嚕”。
陸雲琛扭頭,循聲望去,自己家小夫郎手捂着肚子,獨坐在木桌旁,微低着頭,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
“可是餓了?”
“沒...沒有”秦慕言矢口否認,肚子适時又響起一聲“咕嚕”。
陸雲琛忍不住輕笑出聲。
“我餓了,我們去搞點吃的吧。”
“啊?都已經這麽晚了....”秦慕言微微一怔。
陸雲琛說做就做,當即就起身下炕,沖着少年擺擺手。
“愣着作甚?輕點聲,我們去庖屋瞧瞧。”
秦慕言放輕腳步,跟在他身後,剛才說不餓是假的,一大早被自己缺德爹推出門外,一直到剛剛,才灌下一碗米粒可數的稀粥,這會兒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若不是肚子咕咕叫被陸雲琛發現,他本打算就這麽餓着肚皮睡了。
倆人墊着腳,貓着腰,靜悄悄地鑽出屋外,卧房的蠟燭都已經熄滅,四周一片寂靜,借着月光,陸雲琛摸進了疱屋。
好在疱屋跟卧房還有些距離,他把蠟燭點上,燭光照亮了屋中的陳設,不得不說,他投身過來的村子,未免也太窮了些。
哪怕是沾陸秀才身份的光,免了每年官老爺們收的賦稅,陸家看起來,也沒有多麽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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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琛端着燭臺,上上下下摸索了一通,丁點肉末星子都沒找到。
秦慕言縮在門口,看着他連連嘆氣。
“我..我不吃..也....”
“找到了...”陸雲琛從竈臺下摸出兩把小白菜,又從籃筐中掏出一個雞蛋。
“嗯?你剛剛說什麽......。”他擡頭,疑惑地望向秦慕言。
“沒事。”秦慕言小聲嘟囔道,不知道陸雲琛拿小白菜和雞蛋要做什麽。
“庖屋裏東西不多,夜深了,咱倆簡單吃點,先墊飽肚子再說,總不能餓着肚子睡覺,你....會生火嗎?”問最後一句時,陸雲琛多少有些底氣不足,這燒柴的竈臺他實在不會,更不知道怎麽去控制火候。
“會的”秦慕言應的很快,嫁來前,他便聽媒人提過娶他的人是個正準備考舉人的秀才,想來這人平日裏定是窩在屋裏讀書,兩耳不聞天下事,竟是連生火都不會。
“好....那就麻煩你了,我去打些面疙瘩,做個疙瘩湯喝。”陸雲琛轉身去找面盆,他剛才發現面缸子裏剩了點白面。
秦慕言不曉得什麽是疙瘩湯,但有人做飯,就能填飽肚子了。
二人分工,秦慕言将幹枯的稻草對折,塞入竈臺裏,拿火石點燃,另一邊,陸雲琛盛出面粉,一面緩慢地加水,一面動作極快地拿筷子攪拌着盆裏的面粉,直到搓成一片片比米粒略大些的面疙瘩。
秦慕言頭次見人這麽做飯,頓覺稀奇的很,他生完火後,加了一勺水倒進鍋裏燒熱,便坐在竈臺前的小板凳上,雙手拄着臉看着陸雲琛。
陸雲琛前世做美食博主時,直播做飯已是日常操作,但像這樣,被人眼巴巴地望着,他還是頭一回,不免有些緊張,一個分心,手下切小白菜的刀險些歪了。
待把小白菜切碎,鍋裏的水正燒開,他方才轉了一圈,沒找到陸李氏把葷油藏在哪裏,只能省略掉“爆鍋”這一步。
一只手抖動着面盆,将面疙瘩悉數下到鍋裏,另一只手,迅速攪拌着湯裏的面疙瘩,防止它們粘成一團。
秦慕言往竈臺裏又塞了一把柴火,将火加大,看着鍋裏的面疙瘩一個個的,如同滿天星一般,粒粒分明,漂浮在水面上。
陸雲琛将切好的菜扔進鍋裏,又把雞蛋打散,沿着鍋邊倒了一圈,最後撒上鹽,整個疙瘩湯一氣呵成。
濃厚的鹹香伴着薄薄細密的白霧撲鼻而來,秦慕言直直地盯着鍋裏色澤鮮亮的疙瘩湯,咽了下口水,這味道,聞起來也太香了。
陸雲琛把湯盛出來,不多不少的,正好裝了兩碗,遞了一碗給他。
“快吃吧,雖是缺了些油水,但味道應該還可以...”
少年顧不上回應陸雲琛,迫不及待地盛起一勺疙瘩湯,簡單吹了吹,便放進嘴裏,被燙了個正着,嘶哈嘶哈地倒吸氣。
“急什麽,剛出鍋呢..”陸雲琛出聲打趣道。看這吃相,分明是餓得狠了,他要不說做點東西吃,這家夥,一準就這麽餓着睡了。
秦慕言被臊了個紅臉,手中的碗,端也不是,放也不是。
陸雲琛變魔術似的,從身後端出來一小碟切碎的醬菜,放到他面前。
“找了些醬菜就着粥一起吧,放涼了再吃,沒人跟你搶。”
秦慕言暗罵自個兒沒出息,擡眸瞥了瞥陸雲琛正低眉颔首,專心喝着自己碗裏的湯,這才又盛起一勺,吸取教訓,小心翼翼地吹了好些時候,放入口中。
滾燙的疙瘩湯熬煮的綿軟醇厚,入口輕輕一抿,嫩白的面疙瘩化成一絲清冽,回味甘甜。
好吃....
他風卷殘雲地喝完一整碗的疙瘩湯,抹了抹嘴,拍拍滴溜兒圓的肚皮,這填飽肚子的感覺真好。
陸雲琛看着他小貓咪似的滿足模樣,一陣好笑,他迅速扒完最後一口,起身拿過秦慕言面前的空碗。
“我去洗吧……”秦慕言受寵若驚,伸手想要去接他手裏的碗,被擋了回來。
“你也跟着折騰一天了,去屋裏休息吧,這些我來”
“可、可這些本來就是我們應該做的活”秦慕言小聲嘀咕道,原先在家裏,洗衣做飯,洗碗打掃,平日裏都是他來做的。
“沒有誰必須要去做這些,你也一樣,去歇着吧。”
陸雲琛将秦慕言趕出庖屋,麻溜地收拾好竈臺和碗筷,打着哈欠伸了個懶腰,籲…可真累。
摸索着回了卧房,一推開門,昏暗的燭光下,秦慕言坐在磚頭墊高的木桌前,手拿着針線,動作熟練,專心致志地縫補衣物,見他進來,神色閃過一絲慌亂。
“我就是看你衣服破了,想給你補一下。”搖曳的燭光,映着少年俊秀的面容。
“麻煩你了,不過,今個兒已經很晚了,明日在……”
“你先休息吧,我補完這件再睡”秦慕言開口打斷他,眼神躲閃着不肯看他。
“好....”陸雲琛沒得跟他深究,只淡淡地應了一聲。
從穿越過來到現在大半日了,還沒來得及琢磨琢磨自己現下的處境,剛躺在炕上,疲憊如潮水般湧來,人已經昏睡了過去。
直到炕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秦慕言才将手中的衣物放下,他擡眸望了望陸雲琛沉睡的面容,細細吐了口氣,總算是應付過去了,他還不知道要怎麽跟這人相處呢,更別說跟他同床共寝了。
夜裏,陸雲琛一腳踏空,從睡夢中驚醒,他坐起身來,煩躁地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秦慕言蜷縮着身子,斜趴在木桌上,睡得很是不安穩。
怎麽睡在這了……
陸雲琛掀開身上薄被,從炕頭上溜下來,走近瞧了瞧,秦慕言不知夢見了什麽,眉頭擰成“川”字,他擡手将其撫平。
秦慕言動了動身子,嘴裏哼哼唧唧的,腦袋無意識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心。
陸雲琛唇角勾起一絲笑意,跟個貓崽似的,他彎下腰,将蜷縮成一小團的少年打橫抱起來,身量不高,還這般輕,一時用力過猛,險些将懷中人扔出去。
穩穩地将人抱到炕上,他拉過一旁的薄被給秦慕言蓋上,自己在他身側躺下。
姣白的月光透過窗棂照進來,陸雲琛雙手墊在腦後,靜靜地望着少年熟睡的面容。
白日裏慌裏慌張的,他同這小家夥沒能說上兩句話,剛才在庖屋,又忙着做飯洗碗,也沒顧上聊一聊。
原身留下來的爛攤子雖多,但陸雲琛仔細合計一番,也并非不能解決,只有這剛娶進門的小夫郎,多少叫他有些頭疼。
上輩子作為不婚主義的忠實擁護者,他從未想到,自己一朝穿越,身側竟躺着個人。
還是個能生育的小哥兒。
陸雲琛表示,他不是很明白但他大為震撼。
秦慕言的迷之态度也讓他有些疑惑,大喜之日,洞房花燭,他雖沒有碰他的心思,可這家夥分明是在躲他。
自己好歹也算是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世面的人了,不過是借着給自己縫補衣物的拙劣由頭,秦慕言心中的小九九,哪裏能騙得過他。
他不想跟自己同寝…
如果真是如自己所想......陸雲琛身子躺平,心中苦笑,自己這兩袖輕輕的,可謂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倘若真是他所想的那般,倒也未必是什麽壞事,總歸他也沒有成婚的打算,找機會,早早放了人家自由,也不算耽誤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