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宋祺佑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參加這類活動,還是博五那年快放Christmas holiday時,因為要畢業了且不留校讀博後,幾個好朋友拉他去學校裏的酒吧玩,他就沒拒絕,最後以他也沒喝多少酒就醉得不省人事告終。
時鐘說這是化妝舞會,但是宋祺佑是酒吧老板的男朋友,享有不裝扮的特權。宋祺佑覺得大家都奇裝異服的話自己常服反而詭異,時鐘說對呀詭異不就達到了效果嗎,宋祺佑想半天覺得好像沒毛病。時鐘笑一陣,從包裏拿了個面具給他,說,實在不習慣到時候戴上這個吧。
宋祺佑按時鐘交代的下班直接去了酒吧,在門口看到裏面一片黑,唯一的燈光是粉色的,一閃一閃。他把面具戴上了,以為一進去時鐘就會擁過來,可聽完最後一句“I’m trapped up in a club”時鐘還沒出現,樂隊又開始唱“Sorry I didn’t kiss you”了。
他轉悠了圈還是沒看到時鐘,倒看到了各種別出心裁的裝扮,有些還挺唬人,仿佛今天是萬聖節。他正要再轉悠一圈時,迎面跑來個女生,眼睛蒙着蕾絲,胸口和腰上系着繁複的蝴蝶結,裙上繪着複古花紋,一手提着蓬松裙擺,一手拿着枝鏽紅色假玫瑰花。
宋祺佑不懂這是洛麗塔風格,總怕這個小公主似的女生跑摔了,多看了幾眼,竟然覺得眼熟。不知道女生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目光,跑到了他面前,聲音鈴铛般地邀請:“先生,跳個舞嗎?”
宋祺佑向下看了眼,遲疑地問:“時鐘?”
“嗯?”女生好像沒聽懂,嘴角翹着,背着手,玫瑰花落在膝蓋高度,“現在剛過七點。如果先生想知道我是不是灰姑娘變的,得陪我到零點哦。”
“時鐘,我們在M大是不是見過?”
“抱歉,我好像聽不懂先生說的話。”女生語氣遺憾,後退了一步準備離開。
宋祺佑把面具摘下,上手拉住女生:“我已經認出來了。”
“什麽嘛。我哪裏露了餡?”時鐘終于放棄掙紮,也扯下蒙眼的蕾絲,上半身湊近宋祺佑和他短暫地舌吻,“分你顆糖。”
宋祺佑口腔充滿了甜,含糊地問:“我們是不是早就見過?那次聖誕假期前酒吧裏?”
“我噴了變聲噴霧,換了語氣,蒙了眼睛,含了糖調整下半張臉的形狀,手背到身後去了,衣服也看不出身材,我還特地穿了bra顯得有胸。”時鐘拿手誇張地在胸前比了下,“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身高和說的話。你穿的鞋沒跟,這麽高的女生不多;語氣雖然變了,會說這樣的話的人并不多。還有小動作,那花在轉來轉去,你一緊張手指就會不停地動。”
“是。”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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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祺佑還以為要再耗一會兒時鐘才會肯說,沒想到他這樣幹脆地承認了,一時續不上話。倒是時鐘很挫敗的樣子:“我這樣說話的人不多嗎?我什麽時候緊張的時候動手指了?”
宋祺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時,時鐘又換了得意表情,藏着小心的欣喜,問:“你真的還能記得?是記起了這條裙子嗎?”
時間退回到三年前宋祺佑參加的那場酒吧趴,宋祺佑的朋友們把他拉去後并不管他,一個個都去勾搭漂亮小姐姐了,手裏拿杯紅酒的,單手撐牆勾嘴角邪魅笑的,舞池裏牽着纖纖玉手轉圈的,留宋祺佑一個人在角落當壁花。
如一切俗套的愛情橋段,有一位戴着假面的壁花少女坐在了壁花少年旁邊,謹慎地開口:“你好?我看你一個人坐在這裏,冒昧地問一句,你也不喜歡這種場合嗎?”
搭讪在這種社交場合不是什麽稀罕事,宋祺佑尴尬地笑了下:“不算不喜歡,只是不太能融入。”
“好吧。那你為什麽要來呢?”
“朋友邀請了我,我不好拒絕。”
少女很快地接了句:“一樣的理由。”
宋祺佑還記得她說的“either”,猜她是把自己認作與這酒吧格格不入的同類了。在這樣熱鬧的場合找個同類總是好的,他很快接受了這個少女成為身邊靜默的存在。
只是總有男生前來邀請少女跳舞——雖然被遮了半張臉,一眼看下來少女的打扮依然非常美麗,偶爾也有女生來邀請看起來有點呆的亞洲小夥,兩人統統默契地婉拒。
有些男生非常有耐心,問“那我可以坐在你旁邊嗎”,少女拿宋祺佑當擋箭牌,說“抱歉,我今晚只和我的舞伴跳舞”;有些女生也非常熱情,問“可以問你的聯系方式嗎”,少女逾矩地替宋祺佑回答,“抱歉,他非常內向”。
一般人大抵會介意,但宋祺佑腦回路不一般,他不怎麽會處理這些社交事宜,少女的行為他也就不覺得有什麽,還當她是好心。不過他不太能理解,事情到後面為什麽會演變成要和少女跳舞。
“就跳一支舞。跳完我們出去透氣,好嗎?”
在演奏的是一支圓舞曲,宋祺佑連連擺手:“我不會跳舞。”
“沒關系。你只需要會轉圈,和……”
少女要了兩杯酒,仰頭喝下一杯,遞給宋祺佑一杯。宋祺佑不好意思不喝,聽她把音拖了很長的“and”說完:“和摟緊我。”
文化差異真的是很大啊。宋祺佑看着少女小半張臉,把她認成白種人地感慨。
舞池氣氛非常熱烈,耳邊不斷有高昂地談話聲和咯咯笑聲。宋祺佑頭有點暈,踩了少女的腳好多次,“Sorry”和“Oops”沒斷過。好在少女不是很介意,帶着他打着旋到了舞池邊緣,邊說“多虧了我的靴子”邊笑得捂肚子。
宋祺佑過意不去,掩飾着尴尬主動問:“接下來呢?”
少女說:“出去透氣吧?”
臨近放假,校園裏幾乎沒人,少女掠過每一處的黑暗,嘴裏誦起詩:“若你思念故土,要在我的眼淚裏返鄉嗎?我會不知疲憊,為你劃一只小船……”
酒的後勁上來了,宋祺佑開始頭疼,意識也不太清明,無暇禮貌地詢問詩歌出處,與分辨少女聲音裏的情緒。他走快了兩步跟上去:“抱歉,我有點不舒服。我們回去好嗎?”
關于這次若不是時鐘有意讓他記起他大概永遠也不會記起來的社交,宋祺佑最後的記憶是他當晚并沒能成功清醒地回到酒吧,第二天大早,他在自己的床上醒來,室友戲谑地問他:“哥們,可以呀。昨天送你回來的那個漂亮女孩是誰?”
“所以真的是你?”時鐘的酒吧裏,宋祺佑難以置信地問。
“是我。那天穿的裙子就是這條呀。”
“你不是被朋友叫去又不感興趣,你就是為了……我?”
“是。”時鐘把蕾絲繞手指玩,“你會生氣嗎?我騙了你,還一直沒告訴你。”
宋祺佑不生氣,他就是太意想不到了,在那些他未曾參與的年月裏,時鐘到底以他為中心做了多少事。
“時鐘,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這種問題不是你在問之前心裏就有信任的答案了嗎?我說‘很多’或是‘沒了’,能影響你的認知嗎?”
宋祺佑低下頭,他确實不确定自己能否相信“沒有”,如果時鐘說“沒有”。他又把兩年前的事快放地想了一遍,說:“兩年前你穿的是靴子。”
時鐘綻出一個驚喜又不服輸的笑:“今天可不會讓你踩我腳了。”他把小皮鞋脫下,上前踩在宋祺佑腳背上,“你帶我跳。”
真是難為宋祺佑。他憑空創建了一套“前左右後轉半圈”的步伐,抱着“反正是時鐘的酒吧不管了不管了”的決心,在舞池中獨樹一幟。裙擺與西裝褲擠壓,時鐘趴他肩上笑個不停,像是回到三年前的冬季。
回到家時鐘還沒笑完,宋祺佑把他丢床上,欺身壓上去:“為什麽選在今天告訴我?”
時鐘調整到一個舒服的躺姿:“我昨天寫了一段話你就感動成那樣,我想看看告訴你這件事,你會有什麽反應?”
“你不是還擔心我生氣嗎?”
“高收益難免伴随着高風險。”時鐘一本正經板了會兒小臉,又忍不住笑,然後坦白,“我主要是覺得,這事很難藏住,誰知道你會不會碰巧嘗到馬德萊娜小蛋糕。那時候你再來诘問我,和我現在主動告訴你性質就不一樣了,不是嗎?我不想冒險。”
哪有什麽性質不一樣,甚至哪有什麽具體的性質。宋祺佑撥開他遮住眼角的一绺短發,問:“能藏住就不會告訴我了是嗎?”
時鐘應得很歡:“嗯!”
真是拿他沒辦法。宋祺佑左手蓋在時鐘右手上,閉着眼低頭去親時鐘,還是一點狠勁都不舍得使。
時鐘彎着眼承接這溫柔的吻,想,能不說的當然不說了,比如我怎麽可能告訴你,你醉過去之後我把你拖到附近的槲寄生下,偷了你一個吻。
讓你知道我把你在地上拖了一段距離也不合适呀。
濕漉漉的吻結束時,兩人都有了反應。時鐘拿膝蓋頂在宋祺佑西裝褲鼓起處畫圈:“宋老師換個說話風格吧,待會兒別一直喊我名字了。”
宋祺佑眼神和意識都有點亂:“那喊什麽?”
時鐘含住他耳垂含含糊糊地吐了三個字。
宋祺佑腦子一嗡,支支吾吾地拒絕:“這……這怎麽說得出來……”
“試試呗。”
“小……不行。”
時鐘咬住下唇,期待地看着他。
“小……貨。不行我真說不出來。”
宋祺佑把頭埋枕頭裏,時鐘在他耳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宋老師還說像我這樣說話的人不多,我看是像宋老師這樣說話的人不多吧。真該買一箱子‘五好青年’獎狀,每天給宋老師發一張。”
“你手一直在扯床單。”
“什麽?”
“從我們剛剛接吻起,你右手一直扯着床單沒放。”宋祺佑擡起頭看時鐘,聲音一下亮起來,“‘你一緊張手指就會動來動去。’”
時鐘沒想到宋祺佑會絕地反擊,又羞又惱,強行拿着範兒:“誰扯床單了?誰緊張了?我六七四十二式來一遍還能七七四十九式不重樣地再來一遍沒有在怕的,緊張?”
都背上乘法口訣了還撐着睥睨天下的眼神,真可愛,是不是?宋祺佑喜歡看這樣的時鐘,這樣的時鐘才像23歲。
時鐘被宋祺佑又溫柔地親了親,莫名感覺到自己被輕視了,不服氣地脫衣服:“光說不練假把式。別親了,做。”
之前酒吧燈光閃爍,宋祺佑沒注意到,時鐘左腳踝戴了金色的鏈子,右腳踝綁了朵花。這會兒白`皙的腳踝架他肩上,鏈子叮鈴叮鈴地響,花兒惹人破禪地香。
宋祺佑手摩挲着時鐘腳背,癡迷的目光瘋狂地順時鐘小腿到大腿,很渣男地想,時鐘張開了腿,我怎麽可能忍得住呢?
只是時鐘還是全程扯床單,也不知道宋祺佑想着“時鐘腿怎麽能張這麽開”時有沒有能說出那三個字,沒有的話兩個人也就半斤八兩吧。
六七四十二式也是不可能的,一七得七都不行,來了兩輪,時鐘比宋祺佑還先蔫。唯一的進步是開發了一種沒把握好就需要洗頭的新玩法,結果也是果然沒把握好。時鐘趴床上,宋祺佑忏悔地給他吹着頭,投機取巧地建議:“今天就別回去了吧?”
時鐘真累得不行了,嘴都沒張,哼出一個:
“嗯。”
作者有話要說: “花兒惹人破禪地香”化用詩句“花氣薰人欲破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