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時間和我都不會說謊
這兩天的行程倒是很簡單,入住,度假,休息,晚宴,第二天走人。
可是剛進入酒莊,還在辦理入住,已經有人在用蹩腳的中文喊唐彥的英文名字。
“Richard,好久不見。”
唐彥回頭一看,是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年齡也就看起來二十五六的樣子,高高大大,面容俊美,說起來倒有幾分大衛雕塑真人化了的身材。
唐彥露出了很親切的笑:“利威爾。”
“天啊,好多年了!”利威爾沖上來給了唐彥一個大大的擁抱,“沒想到終于又見面了。”
這種親昵讓姜危橋心頭警鈴大作。
“這位是?”他問。
“利威爾·斯科特,冰壺運動員。”唐彥說。
“已經退役啦,在當模特。”利威爾顯得不是那麽謙虛地客氣了一下。
“你怎麽來這裏了?”
“我在中國拍廣告,唐正初先生要請我來的。”
姜危橋多少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但是花了點時間才想起來,世界冰壺錦标賽某屆冠軍隊裏的主役之一就是利威爾·斯科特——這也不能怪他,畢竟冰壺是一項比較冷門的運動。
冰壺,歐洲貴族運動。
模特,不怎麽保守的職業。
唐正初特地邀請。
好嘛,BUFF都讓他疊完了。目的性太明确了,這不就是來翹自己牆角的情敵嗎?
“我母親生前很喜歡冰壺,長期贊助芬蘭一家冰壺俱樂部。利威爾是這家俱樂部的主役。”唐彥跟姜危橋解釋,“和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嗯……朋友,姜危橋。”
“哦,你號你號。”利威爾跟他握手,中文忽然就更外國人了一些,像是帶着點兒鄙視,“我聽說過,你。看護,right?唐彥的看護。”
姜危橋說了兩句芬蘭語。
利威爾是芬蘭人,也說了兩句芬蘭語。
然後姜危橋又說了兩句,利威爾臉色變得難看了點兒,然而對唐彥勉強笑道:“哎呀,Richard,我想起來我還有點事情,晚上晚宴的時候再見啊。”
接着就跟背後有鬼一樣,忙不疊地走了。
唐彥問姜危橋:“你跟他說了什麽?”
“沒什麽,知道他是芬蘭人,所以跟他用芬蘭語拉了會兒家常。”
“那他幹什麽忽然就告辭了?”
“啊……”姜危橋很無辜地說,“可能是想家了吧。”
他越裝得無辜,唐彥越是一個字也不信。什麽想家了,肯定是姜危橋威脅了他。
“你就不能正經一回?”唐彥嘆息。
“我很正經,好嗎?特別正經。”姜危橋笑嘻嘻地敷衍過去,推着他就進了酒莊。
這個酒莊主體有三層,一層是大堂和休息區,二層三層則是宴會廳,旁邊兩側展開了裙樓,裙樓兩層,多是些裝修奢華的套件,仿照了歐式建築,搞了點巴洛克風格,但是又弄在張北,就感覺多少有點不倫不類。
周圍葡萄院子好幾畝,挺像那麽回事兒,再遠一些用電網牆與附近隔離開。一般人很難進來這裏,只有些非富即貴的客人……至于來這裏品酒,還是幹些別的什麽書,大家并不清楚了。
這次宴會唐正初搞得頗為隆重,除了剛才看到的利威爾,又林林總總請了小兩百號人,其中與唐彥多有交集的,可能不下五十人。
這些人大約都是在唐彥大學時代和這兩年于慈鑫工作的時候接觸到的同學、友人,還有客戶。從大廳往裙樓去的路上,唐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
“真是辛苦唐正初先生調查得這麽仔細,挖空心思要給你保媒拉線了。”姜危橋很是不爽地說。
每個人都熱情極了,上來跟他打招呼,問他近些年過得怎麽樣。就好像他們真的有多麽關心唐彥似的。
他們這種虛僞的熱情連小甲都忍不住吐槽,跟陳訴說:“如果關心唐總,就不要現在才出現啊,之前幹什麽去了。肯定是因為唐正初給了錢,完全就是為了錢嘛。”
“你說的沒錯。”陳訴贊同,“也不知道之前四年都幹什麽去了,完全都是為了錢。說你呢,姜危橋。”
本來算作一個團體的四個人,被這一句話劃分成了兩個陣營。
“我們姜哥才不是那種人。他跟那些人不一樣。”小甲弱弱地抗議。
然而一不一樣的,又有什麽區別。
最終是這樣的結果了。
就沒有什麽可辯解。
來的路上的和和氣氣,頓時消散了。
四個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這種沉默直到抵達各自的房間門口才打破。酒莊的套間奢侈,只要是邀請來的客人都至少是單人間,陳訴和小甲各自回了房,姜危橋則推着唐彥去了他所在的行政套房。
這套房間面對着酒莊環抱中心的湖泊。
碧綠的水波在陽光下,也顯得很可愛。
靜谧的環境中,只有鳥兒的叫聲。此時才驚覺城市裏的聲音有多麽嘈雜,如今,甚至連天都變遙遠了。
唐彥看着湖水,被粼粼的波光刺到了眼,眯着眼感受這一切。
“不管怎麽樣,咱們大舅做了件好事。你有很久沒有出來走走了。”姜危橋在他身後收拾完了行李過來說。
唐彥回頭去看他。
他臉上笑吟吟的,剛才的尴尬一掃而空。
依舊對于這四年來的事絕口不提。
當慣頭牌的人就是不一樣。
唐彥還在發呆,姜危橋已經湊過來,
“不許亂想別的男人。”姜危橋親昵地警告他,“只準想我一個人。”
唐彥無奈:“你胡說什麽。”
“我沒有胡說,冰壺冠軍,雜志模特,校園同學,家庭醫生……啧,唐總玩得這麽花,我可是要傷心的。”
親了他一下,一個深吻,直到把他腦子裏那些思緒都擠走為止。
唐彥沒有阻止。
這其實是不對的。
姜危橋的問題還沒有清算,根本不應該讓他把關系拉得這麽近。可是……随着近幾次姜危橋的得寸進尺,這種事情簡直變得平常稀松了。況且姜危橋的吻技實在高超,每次都能讓人有很美妙的感覺……到最後唐彥根本是自暴自棄,任由他肆意妄為。
在纏綿中,他有些蒙眬地問:“我是不是……對你太縱容了?”
“這又有什麽不對?”姜危橋像是偷腥的貓,抓住每一個機會,親吻每一個他喜歡的位置,然後還嘀咕,“總不能讓你去縱容那個冰壺冠軍。”
唐彥被他逗笑了。
某些時候他也懷疑姜危橋到底是怎麽拿到業績第一的。
營造氛圍他是第一。
破壞氛圍他也是第一。
“別鬧了……”唐彥抓着他的衣服,低聲道,“一會兒還有宴會。”
“有什麽關系。這麽好的春日,就是拿來揮霍的……”姜危橋在他耳邊呢喃,“人生啊,就是應該拿些光陰出來揮霍。Boss要是不會……我教教你……”
于是聲音低了下去。
只剩下鳥兒的叫聲。
杜波依斯·墨菲家的高定終于發揮了它應有的作用。
在擦槍走火前,最終還是唐彥把姜危橋的理智拽了回來。姜危橋開始多少有些不情願,可是開始給唐彥換衣服的時候,瞧見唐彥有了血色的肌膚,還有略微漲回來一些的肉,終于還是欣慰得很。
晚宴時的西裝是深藍色帶水鑽的,在燈光下會有銀色的一層光暈,很是別致。
唐彥要自己換西裝,他也不同意。
非要親手給他換衣服。
“人都說心寬體胖。看來跟我在一起,真的能讓你心情好起來。”他挺得意,“你看你手腕,比前一段時間粗了得有五毫米,還有臉上也肉了起來,捏起來感覺不錯。”
姜危橋一邊給他換衣服,一邊心安理得地占便宜,一點兒都不讓自己吃虧。他給唐彥穿好衣服,又看着他自己穿好了褲子,坐到輪椅上,這才半蹲下,握住他的手,幫他戴好了坦桑石制作的袖口。
那對坦桑石選擇的是淨度極高的藍紫色坦桑石,火彩亮得驚人,看過去像是從銀河中摘下的星星。
接着他為他帶配上一塊兒潔白的胸巾。
姜危橋站起來看了看,對自己非常滿意。
“你還缺一塊兒表。”他點點頭,“男人,怎麽能不戴表?”
“你以前送過我一塊兒表。”唐彥說,“咱們剛認識那會兒。”
“你是說地攤上買的那塊兒‘咔蒂亞’名表嗎?”姜危橋說,“那怎麽能算數。”
“我很珍惜。”唐彥說,“即使我能買得起價值遠超它千百倍的名表,但是那塊兒表當時真真切切地打動了我。有什麽,能比一個人什麽也沒有的時候,将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拿出來送給人什麽禮物更讓人傾倒?我一直保存着它,直到後來……”
“它還在嗎?”
“怎麽可能還在。”唐彥說,“早扔了。”
姜危橋沉默了好一會兒,他開口:“抱歉,唐彥。”
一談到關于過去,他多少有些局促,從懷裏掏出一個禮盒,打開來,一塊兒來自百達翠麗的星空世界系列,銀河系橫貫表盤,月亮裝飾在中間流轉,可以很容易地看到與具體日期對應的月相。表盤周圍鑲嵌一圈矩形鑽,閃爍起來,更像是貼近地表的星光。
他給唐彥半跪着系上了這塊兒表。
萬幸,唐彥沒有拒絕。
“它叫月齡。”姜危橋說,“我看到它就覺得特別适合你。就像是把天上的星星都收攏在了這塊兒表裏一樣。”
這塊價值近三百萬的限量名表在唐彥手腕上璀璨生輝。
四年的時間。
唐彥不知道姜危橋是如何從夜總會走出來,走到現在,坐擁財富,可以如此肆意揮霍的。
“一個人什麽都沒有,拿出來所有的送人。那是因為他什麽都沒有,無所謂割舍。沒什麽好珍惜的。這樣廉價的奮不顧身,也再也不要感動了。”姜危橋道,“我曾經送你的地攤貨,是個連字母都會拼錯的假貨。彥彥哥,假的東西,丢掉了就不要再想。這塊兒月齡是真的,就像現在的我一樣,真真切切的,在你面前。時間不會說謊。我也不會。不論你怎麽看待,都會每一刻每一秒愛你。”
他頓了頓,虔誠地說:“心甘情願,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