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會把他交給任何人
那天晚上之後,姜危橋就沉默着一路把車開到了東山墅,然後打了電話讓小甲過來,接着自己就說有事請假,頭也不回地進了雨簾。
已經有好幾天沒出現過了。
說實話,少了他的聒噪,唐彥一時還有些不适應。小甲會在固定的時刻上來敲他的房門,他收拾好後,下樓吃了早餐,就随着老乙去往迷蹤。
迷蹤的賬目又亂又雜,幾乎沒有給他任何去思考別的事情的時間。這種廢寝忘食的工作,一直會持續到中午,然後他才會查看自己的未接來電。
這一天的中午,他便看見了來自自己的大舅唐正初的來電記錄。
唐正初是唐詩岚的大哥,鄭千琴的大兒子,目前是集團總部的副董事長兼慈鑫物流CEO,鄭千琴基本上已經辦放權給他,很多常務都是他做決斷。
他不怒自威,幾乎完全繼承了鄭千琴的嚴厲。
電話回撥過去的時候,幾秒鐘之後唐正初就接通了來電。
“我前幾天和你外婆吃飯,提及了你的情況。”唐正初似乎很忙,拿起電話語速也很快,“她對你很擔憂。實際上你幾個舅舅都很擔心你。我聽老四說他給花錢找了個情人。”
“是玩伴。”
唐正初笑了一聲:“好,你說是就是。但是我感覺他也沒起到什麽作用。而且這兩天不是你都把他趕走了嗎?”
“……他只是家裏有事,請假了。”
“這也無所謂。你外婆的七十大壽快到了,她希望你開開心心地參加壽宴。我們幾個舅舅也希望你開開心心地參加壽宴,但是時間這麽緊,你應該多嘗試嘗試。我跟你舅媽合計了一下,準備搞個晚宴,請你的同齡人都來做客。你也來。”
“我不需要,大舅。”
“我不關心你到底怎麽想,需不需要。我只想對你外婆有個交代,就這麽簡單。什麽抑郁、不開心、孤僻、社恐,都是你們年輕人的一些煩惱。等你到了我這個年齡,扛着十來萬人的飯碗的時候,就知道,這些事情根本什麽都算不上。多認識幾個朋友,多搞搞社交,就都解決了……”
唐彥皺眉:“真的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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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拒絕,唐彥。”唐正初聲音慢了下來,充滿了壓迫力,“你父母不在了,有些事你還是應該長輩聽一聽勸,尤其是我的。”
唐彥沉默。
“就這麽決定了。日期稍後給你。”唐正初說完,挂斷了電話。
電話裏一片忙音。
韶華娛樂最近雞飛狗跳。
半個多月不見身影的大老板跑來會所買醉,會所裏的酒都快讓他喝斷貨了。
“哎喲我的祖宗你幹什麽啊?會所的酒是給你這麽喝的嗎? ”邵兵急了,沖進姜危橋的辦公室,進門的時候差點絆倒一堆酒瓶子。
姜危橋喝高了,眼眶紅紅的:“我又不是不給錢!都說了記我賬上。”
“記誰賬上也不能這麽喝啊,酒精中毒了還要給你打120,人120一趟也不便宜,還占用社會資源。”
姜危橋瞪了他一眼,邵兵竟然從他眼神裏瞧出了一絲委屈。
“出什麽事兒了?昨天給我發微信還說墨菲那個法國老頭子安排的時裝秀搞定了,帶着唐彥去了嗎不是?是不是唐彥沒看上?我就說他們家高定最近有謠傳快破産了,不然能接受你的忽悠來中國辦秀。”
“明明是我個人魅力征服了杜波依斯·墨菲!”姜危橋抹着眼淚跟個受氣小媳婦一樣哭哭啼啼,“你這個人怎麽這樣?看到我如此悲傷還跟我頂嘴。”
“好好好,你是老大。”邵兵深吸一口氣,耐心問他,“那你這樣是圖什麽?”
“他不愛我。”
邵兵:“……我以為這是顯而易見的事。他如果愛你你倆已經領證了,你還需要在這裏傾家蕩産地讨好人家幹什麽。”
“他說他有交往的人了。”
邵兵震驚:“這怎麽可能?!”
姜危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就是有,是那個陳訴。”
邵兵:???
邵兵:“……君子不奪人所好,既然如此,你就應該祝他們幸——”
姜危橋悲憤:“我是不是你兄弟,你到底站哪頭兒,怎麽一點都不掙紮就投降了。”
說完這話,姜危橋又開了瓶82年的拉菲對瓶吹,看得邵兵心疼的不得了,連忙抓住他的手腕說:“你仔細想想,他如果真跟陳訴在一起了,四年來能是這個消沉的樣子?還要到你來了才能讓他情緒好一點點?如果真是這樣,你是不是比陳訴重要?”
邵兵不愧是韶華娛樂會所的大管家,情商一等一的高,一番話說完姜危橋瞬間多雲轉晴。
“好像有點道理。”
“都說愛情讓人失智,你這智商都丢到馬裏亞納海溝裏去了吧。”邵兵說,“男人,有血性一些!陳訴算什麽,你才是最配唐彥的那個!”
“對!”姜危橋拍拍胸脯,“我才是最配唐彥的那個!他、他如果喜歡陳訴那就是有眼無珠!”
邵兵看着姜危橋打了雞血一樣重燃希望,松了口氣,一邊繼續忽悠他,一邊喊了小弟過來把還沒開的酒轉移戰場。
等他們終于把好幾箱子“公司財産”搬走,邵兵再回來,就見姜危橋從裏面洗手間洗漱出來,換了件藍紫色的亮片西裝,正在給自己系腕表。
“你沒喝醉?”邵兵愣了一下。
姜危橋哼笑一聲:“還沒遇見能把我灌醉的酒。”
“所以你換了身行頭要幹什麽去?”
“唐彥發燒了,小甲喊我過去。”姜危橋多少有些魂不守舍,神色匆匆就出了門,早已經把什麽陳訴抛在了腦後。
他收回這句話。
到唐彥家的時候,陳訴正在一樓跟小甲叮囑一些事,姜危橋看見他心裏就咯噔一下子。之前那次陳訴來,他還沒什麽感覺,這次看見陳訴覺得陳訴哪兒哪兒都不對勁。
所有的醫患關系在他眼裏都看出了一絲暧昧的情緒。
“左下肢有腫脹的情況,應該不是今天發生的,都已經發燒了,隔天至少需要做20分鐘氣壓治療,做過嗎?”
小甲看了看姜危橋,然後有些愧疚地說:“抱歉,姜哥交代過的昨天要做的,我給忘了。”
“他這個人這種事情很排斥,根本不會提的。你忘了,那就是到今天至少四天,水腫沒有發現,引起了急性靜脈曲張,然後導致發熱。這樣下去問題很嚴重,甚至可能突發性大面積肺栓塞,這是要命的事!你不是他的看護嗎,這種事情還需要別人提醒?怎麽拿的證?”
陳訴很不高興,語氣也嚴厲了起來。
小甲被說得頭都擡不起來。
“他沒有看護證。”姜危橋說,“我才是唐彥的看護。”
“你?”陳訴看着唐彥覺得多少有點眼熟,在記憶裏搜索了好一會兒,猛然想起了唐彥的叮囑,“你就是唐彥說過見着要報警的那個人。你等着別走,我現在打110。”
“見到我要報警?”姜危橋感覺醋壇子碎了一地,嗓子眼裏都冒酸水,“他就在你面前這麽描述我?”
陳訴真要拿電話打110,被姜危橋一把搶走扔旁邊沙發上。
“你——”
“繼續說。”姜危橋面無表情,“還有什麽問題。”
“他之前就有慢性靜脈曲張,但是情況一直維持得可以,沒有出現什麽太大的問題。”
“這個我了解過。”
“你如果是看護你本就應該了解這些。”陳訴說,“我剛去查了他的藥,他需要持續服用的兩種藥物,一種抗凝血、一種抑制肌肉痙攣的藥都有富餘。這算不算你工作的重大失誤?”
姜危橋這幾天因為唐彥的話,心情極差,都好幾天沒來東山墅,雖然事情都交代了小甲,但是小甲明顯在這方面并不靈光。
這會兒被陳訴一頓罵,雖然是“情敵”,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做得并不夠好。
“是我工作失誤。”
“他這次急性的靜脈曲張來得很兇,肯定伴随着劇烈的疼痛,卻連抑制痙攣的藥都拒絕服用。這種不配合的狀态就是問題。我不知道這兩天發生了什麽。但是我早就提過,你們一定要維持好患者的情緒穩定,這很難嗎?我跟你說,就你這樣的看護,根本不稱職!”
姜危橋沉默了,剛要開口認錯,旁邊的小甲“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抱歉,陳醫生,是我的錯。姜哥他信任我,交給我照顧唐總,可是這兩天我家裏……我師父他生病了,我就心不在焉。對不起,嗚嗚嗚。”
“是我的問題。照顧唐彥是我的責任。”姜危橋說,“把他委托給你,其實也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行為。”
陳訴蹙眉說,“自責什麽的話就不用講了。有意義嗎?”
“陳醫生,他現在怎麽樣了?”姜危橋問。
“我給他用了藥,已經睡着了。”
“我上去看看他。”
“哎你——”
陳訴還來不及阻止他,姜危橋已經上了樓,聽見他的聲音,姜危橋回頭瞧他:“你放心,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他不會再把唐彥交給任何人。
誰都不會。